王八是只喵

     用疯子的话说，遇见王八的那段日子是迄今为止22年最黑暗的日子，就像所有俗不可耐的言情小说一样，手术后遗症，大病未愈，医生危言耸听，背井离乡，孤苦伶仃等等词汇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疯子真的是一个疯子，卧床第二天毅然决然起床去汉口把未完成的花臂继续扎完，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一直被遗弃的奶猫，黑不溜秋，楚楚可怜，同情心泛滥再加上瞬间的似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便把喵塞进了拥挤的小单间。丢了两块泡水的饼干，安心出门了。

  忘记了说，疯子是纹身爱好者，第一个纹身是一只抽象的黑猫，凛冽而又凄厉。纹身的过程无疑漫长而痛苦，所幸的是断断续续的疼痛很能吸引注意力，四个小时一晃而过，期间疯子向宠物店的朋友特别请教了一下养猫的专业知识。回家顺便提了10斤的猫砂和一双手套爬上了六楼，开始过有宠物的日子。其实她忘记了，自己是病人不宜下床不宜负重。

 回家的时候猫大概折腾累了，脏兮兮的躲进了被窝睡着了。大概是黑猫带着天生的抵触和警惕，一点动静就躲床底下，和它建立起一种信任是需要极其大的耐心和技巧，日复一日的小心翼翼毁于一场蓄谋已久的洗澡事件。手上留了几条印子现在还若隐若现，终于才知道原来网上哪些萌宠永远是别人家的，疯子家这位桀骜不驯，高冷傲娇。

 买了猫粮零食玩具林林总总大几百，本来失业已久的疯子更是觉得雪上加霜，寻思着是应该出去找个工作养家糊口了，可是医生说半个月不宜下床啊，索性就和猫过起了省吃俭用的日子。忘记说了，疯子还有一位合租的室友，是一个安徽的妹子，素来温柔娇羞似莲花，回家开门看到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一声尖叫，还没有平息下来便质问这是哪儿来的一只野猫，脏死了，黑猫不吉利啊，流浪猫没有打疫苗咬了会得病。仿佛安置了一颗生化炸弹在她身边随时会引爆。疯子只是笑而不语。

猫起初胆怯一直躲在床底下不出来，晚上睡觉偶尔喵两声表示他还尚在。疯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多事情，从医院想到了宜昌老家，从消失的前任想到了日后的白发苍苍，从床底下的猫想到了高中认识一个很要好也很有个性的女孩子，那个时候还特别说过，如果可以，要养一只黑猫，名字叫小小，要不顾一切给他幸福。其实疯子也挺喜欢这只来路不明的猫，暂且不说同病相怜，就单单是浑身没有一丝丝杂色就让她觉得这种偶遇一定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要是别的颜色我还不捡了，命中注定是我的。

第二天起来眼睛是肿的。胡乱喝了药继续躺床上，猫很乖，饿了会吃，会用猫砂，没有猫砂就在厕所。简直是省了一大笔心。和室友聊天说给起一个名字咯，要霸气一点，室友爱理不理，于是自己寻思着微博有个网红叫端午，那咱这个叫元宵，叫中秋，叫国庆…… 突然灵光一现，叫王八呀，这名字多么言简意赅，霸气外露。于是不关喵乐不乐意，王八的名字就安家落户了。

接下来的故事便开始平淡无奇了，感情日增，王八也开始慢慢长大，疯子热衷于刷微博贴吧qq，不折不扣的成了一个秀猫狂魔。黑喵的顽劣性也开始暴露无遗，好动暴躁下嘴不知轻重，好了伤疤忘了痛，开始渴望外面的世界，只是精心策划的两起离家出走事件都被扼杀在防盗门背后。

疯子是真的爱王八爱到了骨子里，用她的话说，王八是陪她熬过最糟糕的日子的亲人，虽然淘气但一直还在身边。王八磨牙爱咬东西，被单，衣服，鼠标，仰卧板乃至化妆品瓶瓶罐罐都招过王八的魔爪。有时候喜欢和疯子闹腾，咬着疯子的手不放，疯子也就忍痛让她咬，这点疼痛算什么，顶多就是几个牙齿印。无奈室友不怎么喜欢，因为经常叨扰了她的早床和美梦，时时刻刻气的牙痒痒，叫嚣我想吃猫肉，抑或就是拿着鞋子打几下。

有一次疯子给家里打电话说宿舍的捡了一只黑猫，想养着，爸妈一致反对，原因黑猫不吉利。具体哪儿不吉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疯子找了个工作，日子一下子变得简单，上班下班当铲屎官。休息的时候就抱着王八玩电脑，王八盯着电脑眼睛眨也不眨，疯子抱着王八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王八就去抢鼠标或者抓键盘显示屏，折腾累了王八就靠着疯子大腿睡着了，四脚朝天。疯子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在家乡的好友，好友说，他能这样挨着你睡，感觉真安心，真好。

恩，真好，我也觉得。

尔后，桃花也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不期而遇。男孩子是老家的，这符合了疯子想落叶归根的第一原则。因为都觉得不想在练爱了，想要一个能够许诺婚姻的感情。男孩子唱歌很好听，像所有异地恋的故事一样，无休止的电话粥，进展神速。

那时候疯子每晚下班都走回去，沿路尽是落日余晖和桂花香，迎着风点跟烟，看着堵车堵的水泄不通的鲁巷，耳机放的全是自己爱听的歌，陈奕迅和杨千嬅。疯子一直觉得他们应该是眷侣才对。就这样走过体院，走过虎泉，走过卓刀泉，她知道，家里还有王八眼巴巴等着她回去，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人生依然可以很美好。

10月过完了疯子做了一个决定，辞职回家，原因是要回家结婚。公司同事皆诧异。疯子想啊，在武汉呆了四年，也是可以回家了。男孩子歌唱的那么真诚，话讲的那么动心，想必也是真的吧。任凭一腔热血，孤注一掷了。失败了这不还有王八。只是男孩子并不特别喜欢王八，总觉得被一只猫抢了一个人的地位，不划算。

 回家前开始纠结王八的去留问题，送人舍不得，放朋友家里朋友父母不同意，托运各种证都没有办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戏剧的是，洗完澡室友告诉疯子猫跑出去了，疯子心想以前跑出去就是在楼道晃荡，于是把猫粮放在门口，想着过会就自己回来了。

 直到天黑了，王八并没有如期而至。疯子开始着急了，穿着睡衣开始叫唤，后来爬上了楼顶听到了王八的身影，无奈楼顶都是破碎的玻璃渣和木板钉子，疯子并不敢跨过去，月黑风高，楼顶晾着不知道废弃多久的被单，寂静一片，疯子也着实有些害怕，于是放了些猫罐头在楼顶的转角处，静悄悄等着王八上钩，王八也是聪明过人，疯子不走就不动，疯子只好佯装下楼，等王八走过那片废墟在快步上去，然而王八是草木皆兵，疯子一次又一次扑空。

 疯子冷着脸回到房间睡觉，男孩子打电话来说，王八要是真有心就不回来了，免得你这样为难，一只猫，我们以后又不是不会养。疯子也懒得去反驳，恍恍惚惚想到了初遇王八的时候，一路艰辛，然而并未离弃，哪怕是在恩施去了半个多月，回来和王八依旧恩爱如初，不觉感慨万分。第二天一大早，疯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楼顶看，所辛的是王八还在，就拿着鱼干罐头猫粮各种诱惑，王八心眼实，又一次中计，疯子这次不动声色的把王八提回了房间，并决定不管怎样把王八带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5点起床，把王八放在口袋里，一路提着到付家坡，王八良心发现，没有叫唤一声。在站外联系了去老家的车，给司机一包烟说了几句好话顺利上车了。武汉到老家300多公里，疯子抱着王八，一路颠簸感慨万千，好像去赴一场阔别已久的盛宴，心情平淡，离开武汉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倒退的风景还是哭了，设想过千万种离开的方式，没有想到是选择用这种近乎私奔的方式。疯子想到昨天晚上和朋友一起喝酒，白酒下肚苦涩并不甘甜，男孩子举着杯子摇摇晃晃说这四年，武汉的四年，走的都走了，要爱情没有爱情，要学业没有学业，要事业没有事业。这四年，日日烟酒，深夜痛哭，忏悔无作为……

  客车到小县城的时候疯子抱着王八等了男孩子良久，虽然是归乡，但是并不喜悦。疯子是个害怕等待的人，一分钟的等待便可让她惴惴不安不知所措。和男孩子回到租的房子的时候，疯子也是一时间抱着王八不知道该如何，房间真的是除了几面墙什么都没有，没有阳光没有灯，落差不是一点点，疯子不善言谈，只是不悦全部显示在眼睛中，放下王八让王八吃了点东西，抽了根烟平缓了下情绪。出去买生活用品遇到了好友，秋风瑟瑟吹的疯子冷的只打摆，好友瞪了男孩子一眼说这么冷你不知道给她买件外套啊。

 疯子心里五味杂陈。见到男孩子的时候疯子觉得这并不是她和王八千里迢迢投靠的对象。相由心生，疯子还是信这个的。事实上也是如此。两个人的性格迥然不同，这是要相处之后才发现的。男孩子对于生活细节挑剔无比，多疑且忙于工作，疯子隐忍，固执己见，完美的金牛座特点暴露无遗。

 所幸还有王八，疯子的一腔怨言可以说给王八听，每日的生活就变成了睡觉看书抱王八和男孩子吵架。其实疯子也是后悔了，好歹王八住的地方更为广阔。忘记说了，疯子是瞒着父母回来的。其中委屈听得最多的大概是王八吧。

 大概男孩子也很努力了吧，疯子这样安慰自己。突然的疯子和王八，一定也是让他压力大于喜悦。其实疯子和男孩子正常的时候还是挺恩爱的，他们会沿着江边走很远的路，男孩子会给疯子围上围巾，会唱他认为好听的歌，其实疯子一直钟情于粤语歌，但是从未听过。男孩子会做饭，经常会把疯子带回家吃饭，介绍给亲朋好友。疯子会给男孩子挡酒，哪怕是60度的白酒也是毫不犹豫。疯子也想带着王八和男孩子安安心心偏安一隅，甚至还商量过以后拍婚纱照要带着王八，以黑白灰为主打。

  后面的故事似乎和王八关系不大，疯子和男孩子陷入了争吵和好的死循环中，情况严重的时候疯子也有捏着刀子威胁过男孩子滚出去。疯子觉得很绝望，收拾东西去了父母所在的城市，男孩子责怪疯子丢弃了王八。怪疯子像个神经病。后来王八去了男孩子家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胖到完全不像一只猫。

 再见到王八已经是年后，父母已经知道男孩子的大概情况，疯子妈只是云淡风轻的问疯子，他妈知道你每天要喝酸奶给你买没有，知不知道你不喜欢吃饭家里要备些零食果冻，知不知道你不吃鸡肉老腊肉……疯子笑着对疯子妈说，人家又不是养你女儿几十年，怎么会知道，他们家节俭，持家方式不一样啊。疯子妈也是笑而不语。

 疯子并没有像以前和王八男友留在小县城，而是去了父母所在的城市，开始上班。依然想念王八，想念在武汉把王八慢慢养大的日子。如今王八已经长到分不清是猫是狗了。疯子也记不清多久没有见过王八了，和男友也开始出现隔阂冷战。疯子情绪易激动，男友暴戾，最后一次争吵疯子跪着求男友分手，拿着刀片划着自己的脖子恳求不要在互相折磨。四月天下着大雨，男孩子绝望而归，疯子下楼买创可贴躲在转角看着男孩子离开，回房间瑟瑟发抖的点了根烟，抚摸着伤口，发短信给疯子妈说分手了。

 晚上疯子妈回短信问你们分手了王八怎么办，你们吵架王八受罪。打算回老家把王八抱过来。疯子看着短信泣不成声，一场恋爱的失败原因总归是两个人的，原本朴实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心心念念的是什么。疯子鼓起勇气像男孩子要王八，男孩子说王八也是他家的一员，不会给疯子了在，免得流落街头。疯子也不知道该如何。

  疯子最终没有再见过王八，惧怕回老家县城，惧怕这个城市的不期而遇。只是王八仍旧是心中的一根刺，深夜不眠的时候会翻出以前照片，想起以前还是会潸然泪下，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一只陪疯子渡过难熬岁月的叫王八的黑猫。

也许怀念多于相见，如今的疯子人畜无害。

结局套用微博小马甲的一句话 愿无岁月可回头，且以深情共余生。

一边写一边难受，结尾的时候朋友q我说你前任在贴吧发帖玩你的王八，点进去看了一下，瞬间泪奔，接近半年没有见过王八了，百感交集。愿它好。

————by 葉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