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
晓岚去往北方某沿海城市上大学一学期,而今又打飞的回来了。
她娘看见才17岁的晓岚青春靓丽,寒假归来,喜极而泣,一把就搂住她,她这是打心底里高兴啊,她的鬓角染霜的斑白的头发也因此在寒风中飘拂着;但她看见女儿身上穿的破烂的牛仔裤褂,她又心疼不已,女儿这大学没有白上,知道疼娘了,生活中处处节俭,一分钱掰成八瓣花,衣服破了也舍不得换。女儿啊,纵然娘再没有钱,但给你添一身行头的钱还是有的,你不必替娘过分节省。不过,看在你孝心可嘉的份上,娘以后就偷个空帮你把这套衣服缝补好吧。
她娘说着就想拉着女儿从机场外乘坐大巴车回家,但晓岚却说她有奖学金,不差钱,娘给她的钱一分也没用,坐什么大巴车,还是乘专用的士回离省城百十公里的那个边陲小城,也不过45块钱,钱不贵,而且娘辛苦一辈子,该享受享受了。说着,不由分说她就拉着她娘乘上专用的士,车子往边陲小城绝尘而去。她娘坐立难安,像是芒刺在背,她一个在工地上打工的民工一辈子也没坐过这种高级的轿车啊,与其说她坐在车上是享受,不如说是对她的一种折磨,在车上空调开了暖气的情况下,尽管温暖到不是太热,她的有着很多褶皱的额头上还是沁出细密的汗珠。晓岚倒不以为然,她把手机拿出来刷着屏,搜索着她需要的东西,但偶然回头瞥见母亲局促不安的样子,她不觉心头一阵颤栗,她决心好好学习,将来混出头,一定要报答娘亲的养育之恩。
可是,女儿回到家后,就忙着跟那些上高中的同学闺蜜在一起,不是到公园游玩,就是到KVT歌厅去卡拉OK,当然她们尽管玩得尽兴,但在中途也不忘拿着电脑在认真学习。她们这一代年轻人不是她娘能理解的,她娘唯一想做的就是想抽个空给她缝补一下衣裳,然后做几个好菜犒劳犒劳寒假归来的女儿。但她几次在收工后到聂耳公园去找女儿时,反而被女儿拉去学跳广场舞。
其实,她娘也曾经年轻漂亮过,那时她娘跳舞也极有天分,但现在打拼了这么多年,中途又跟一个人渣离异了,她已经心力交瘁,跳舞也跟不上别的老大妈的步伐了。好在女儿对她一点不嫌弃,极其耐心地在一旁教她跟着《太想念》等歌曲的伴奏跳着舞,这还不算,女儿还经常拉她到饭馆里吃饭。虽然是一些小餐厅,工薪消费,但她看见那些价格昂贵又不实惠的菜肴,她就感到是暴殄天物,她觉得这简直就是罪过,罪过啊!
好不容易等到女儿订好机票要返校的前夜,她教女儿早早上床休息,而她就捉空觅隙地着急忙慌地拿着女儿换下来的衣服,她破天荒的奢侈了一把,她去到洗衣店帮女儿洗濯净衣服,然后速度烘干后,又连忙打的回到家。她要给女儿缝补那衣衫褴褛的衣服,尤其是牛仔裤褂上不仅窗户处处开,破洞口处还毛茸茸的,她看了心里就老好的不舒服,女儿冻在身上,就是寒在她的心里。
线儿长,针儿密,她将满腔慈祥的爱都缝在那密密麻麻的针脚里,房间里明亮的灯光把她佝偻的身影映照在雪白的墙壁上,令人十分动容。女儿一觉醒来,还看见她依然坐在床边缝补着衣服,没办法,那破洞牛仔裤褂破的地方太多了,有的破洞还很大,用窗户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女儿激灵灵地一个鲤鱼打挺就在床上坐了起来,她出离愤怒地说:“妈妈,这是我买的专门款式啊,您怎么把它缝补上了呢?”但她没听清女儿的话,她东西耳朵南北听地回答女儿说:“岚岚啊,娘还有最后一个洞就补好了,你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呢。”女儿听到后,再也不忍心责备她,女儿想起娘的不易,想起娘一生不辞艰辛的拼搏,纵然娘跟她中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代沟,她也不好再对娘表示不满,心中油然而生的是对娘深深的歉疚之情。
女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爬到她的面前,热泪夺眶而出,女儿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她斑白的鬓边的头发,女儿喊她说:“妈妈……”就再也讲不出一句话了。此时无声胜有声,女儿的脑海中翻涌出一首古诗:“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翌日凌晨,她送女儿到省城坐飞机,她看到女儿穿着她补成鲜花绽放图形的补钉的衣服向她挥手告别,她欣慰地笑了,笑靥如花。可这时候,西南边陲数十年未见的一场雪正下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都快将她身上下白了,但她并不感到寒冷,她的全部身心都感到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