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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来难,谁之过

2021-03-27  本文已影响0人  深居

今天,他又要走了,孤身一人,去遥远的新疆 。他什么行礼都没有,连个手提包都没提,猥琐的身材已经有些驼背。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再回来,也许这就是永别。他回头望了望生他,养他的村庄,不禁潸然泪下。

五十几岁,本是儿孙绕膝的年龄,没有大事情就不必出门了,守在儿孙身边干些农活,照顾照顾家。可是他必须得走,而且去了遥远的新疆,因为家里与外头都一样,都是他一个人在生活。村子里虽然有几位亲人,寄人篱下终究不是个办法,可谁又能长久的容得下他呢。离开这个村子,他的流浪生活就开始了。

母亲去世二十几年了,她的笑容那样遥远与模糊。

家里的老屋早已坍塌,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房子,三间小破房。早已容不下一个人居住了。

哥哥已是暮年,每天坐在轮椅上,连动弹一下都得有人馋扶,每天睁着无神的眼睛,与死人没有两样,唯一的就是多一口气。

姐姐也有家室,去年新冠疫情,因为没有身份证,被新疆民政局遣送回来,一直住在姐姐家里寄宿,一住就是一年。因为恼人的身份证,派出所管户籍的工作人员一直让开新疆居住证明,他一个流浪汉到哪里去开证明。一趟一趟的,为这事找人托关系,姐姐花去了不少钱。姐夫不给好脸子,端着饭碗,吃下去的净是委屈。

听姐姐说,二哥在外地常挂念他,一直让生活在新疆的老乡打听他的消息,询问他的住处。可自从去年回来以后,二哥连一个面都没见到,一句话也没说上。

十年来,他没有和任何亲人通过电话,流浪生活就是他的全部。

他不想走,可哪里是家啊!

他谎称新疆埋着他10万元的辛苦钱。姐姐不信,哥哥不信,可他自己也不信。以后,再没人提他十万元的事情。这是他离家去新疆唯一的借口。

这些年来,他白过了。除去一个身体什么都没有剩下。

想到母亲,黑黑的瘦瘦的小老太太,一嘴的牙齿没剩几个,坐在人群里谈话也插不上嘴,只有听得份。在他的记忆里,夏天早晨起床后,母亲坐下来就是抽纸烟,抽过瘾了,就去粮食缸里装点麦子去换馍馍,有时做点汤,有时不做汤就喝点水。他醒后,母亲就喊他吃饭,绝不强求他起床,吃不吃随他的意思。吃过早饭,母亲又要抽一阵子纸烟。等到街上人少了,变安静了,母亲便扛起锄头去下地除草,半路上总会碰到不下地干活的老人,丢下锄头拉呱一会。太阳开始要下火的时候,她来到了地里,急急忙忙的把茂盛的小草消灭一些,一会功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早去的庄稼人开始回家,她便随着人流也开始回家。这时,便大骂烈日火毒,要热死人。就觉得自已是辛苦之人,装点粮食,换个西瓜,啊呜啊呜的啃一会。然后,睡上一觉,再抽一阵纸烟,下午干什么活,做什么事,她没有安排,一切随心。家里的粮食往往吃不到第二年过麦,找亲戚要点,他干活挣钱,再买点,省吃俭用一些,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麦收。后来母亲岁数大了,一夜之间搁下他自已就走了。

他很小就没了父亲,大哥二哥结婚后都独立生活。他最小,在家里,母亲从不要求他干这样活,干那样活。干什么,怎么干,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母亲的笑容时常挂在嘴角,有时母亲下地干农活,他就在家里睡觉,母亲绝不会打骂他的。有时,他也会跟别人出去干点建筑活,活重了,干累了,就会找个借口睡上一觉,他才不愿意出大力气,挣那点小钱,认为这是不划算的买卖。每到发工资的时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在饭店里吃吃喝喝,叙叙交情。也可以在县城偏僻的地方找个小姐玩一玩,自己没媳妇,开心一下也是应该的,那感觉真爽,像天堂里的生活。没人教导他挣了钱怎么花。

后来,看到一个一个青年人都娶了媳妇,拉起家过日子,他才想起母亲从没跟他讲过挣钱娶媳妇的事情。看看家里伸手可以够到屋顶的三间房子,他知道他错过了大好时机。

没有媳妇,也过得不错,挣点钱找个小姐,不与有媳妇的守着黄脸婆过好的多吗。看到有媳妇的又是愁,又是累,像头老黄牛似的,见钱就想挣,哪有他开心自由,一人吃了全家不饿,又没有黄脸婆的聒噪。

自从下新疆后,有点力不从心了,白天干点活晚上感觉累,没人关心他。包工头比他妈的小日本都坏,盯的你死死的,就怕你偷懒,撒气泡也得请假。前几年身份证过期了,找工作就难了,每当见到查户口的,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躲开。挣不了钱,就要睡大街,今天在这里睡一宿,明天在那里睡一晚,倒是无牵无挂,可糟糕的疫情,又把它请回了家。

如今,有了身份证,可他去哪里,哪里才是他的安身之处。想到这些,还是流下了几滴眼泪。

天阴沉沉的,一个佝偻的身躯缓慢的越走越远,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活。

                                          2021/03/27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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