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贵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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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回喝到贵腐酒，是在一个令人迷醉的春夜。
犹记得那一刻，紫色的纱帘之外，烟雨打湿了远处的海。
酒店房间内，枝形吊灯洒下明丽的光芒，照亮你我年轻的面庞。
低柔的音乐在房间内滚动，如同波涛在诉说，不停不歇。一些宝丽金的老歌，给岁月镀上金色。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春天里，紫色的梧桐花开如梦。

朋友曾在法国生活多年，期间走访无数葡萄酒庄园。那一天，他举着一瓶酒，对我说:“这款酒你一定爱喝！因为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它的诱惑。”
这样武断的一句话啊。
我对面前那瓶金黄色的液体充满了好奇。怎样的琼浆玉液？怎样的诱惑？真的会让每一个女人都不能抗拒？

酒杯如虚无中的花朵，等待液体填满身体。贵腐酒倒入它的胸腔。
举杯。即便那时我早已微醺，它浓烈的醇香让我忽然又醒过来了。
酒精凌厉，让人振奋。酒气如刀剑一闪，寒光幻影。然而，一种蜂蜜的甜香在剑气中荡开，丝丝缕缕，入魂入魄。甜蜜压倒了剑气。
的确，在那一刻，谁能不为它倾倒？

朋友告诉我，这就是著名的滴金酒庄的贵腐酒。
他还说，这个酒庄的名称有多个翻译版本，但是他觉得“滴金”这两个汉字风情万种，因此就用它了。
他给我讲述滴金酒庄和贵腐酒的故事。在遥远的1855年，波尔多葡萄酒进行评级，滴金酒庄被评为“五大”之外唯一的顶级葡萄酒。在酒庄历史上，有两笔重大交易使它卓尔不凡，可圈可点，其一是沙皇兄弟对酒庄1847年“贵腐甜酒”的天价订购，其二是美国第二任总统杰弗逊的大宗订购。
承载历史，体现风土。一种液体，竟然也可倾国倾城。
仿若遇见一种遗世独立的美。它远渡重洋而来，因缘际会相逢。
然而，纵使这一切历史和殊荣令人仰慕，那个细雨中的春夜本身却更令人迷醉。
因为，酒本身离我很遥远。而你离我那样近。
细雨中的春夜，有人因为酒，内心倾覆。

摊开手，岁月在指缝里流走。琐事缠身，人心憔悴。
生而为人，所能做的，无非是在一次次失望之后也不绝望。
以这样的决绝之心去生活。
寸寸芳菲消磨尽。红尘之浪，上下翻覆，随它起伏吧。
岁月兵荒马乱，小调荒腔走板。
流水，落花，春尽头。野渡，伊人，登兰舟。

偶尔翻阅葡萄酒的书籍，也偶尔品尝不同的酒。于是，零星也懂得了一些事情。
在葡萄的种植和酒的酿造过程中，人们投入了大量心血，悉心照料它们。每一株葡萄藤平均一年要受到50次左右的打理，而到头来它最多也只能产出一杯贵腐葡萄酒。犹为让人感动的是，葡萄藤遭遇贵腐霉菌，不但没有死于非命，反而酿造出了“王者之酒，酒中之王”的贵腐甜白。
这些珍贵的葡萄酒穿过时光，漂洋过海，来到我们面前。
如何倾心？如何相恋？
因为爱，所以去了解。因为了解，所以更爱。

又是一个春末的夜里，我无法入睡。于是，打开音乐，在肖邦深情精雅的夜曲中，我打开酒柜，看到一瓶细长玻璃瓶内的贵腐酒。那是一瓶2002年的贵腐甜白。
一杯酒倒入玻璃杯。
金黄色的液体。挂杯的糖分。除了浓郁的蜂蜜味以外，各种香味和气息又如此丰富磅礴。
这是由赛美蓉和长相思两种葡萄酿成的佳酿。浓郁纯净，优雅挺拔。
贵腐酒，依然滴滴流金。浓情，绮梦，优雅。甘甜的酒液，恰如同李商隐的那些诗篇，穿越时光的灿烂银河系，抵达今日人心。
东风无力百花残。琴声依然如春夜细雨，在微醺中倾诉。
寂静夜色中，半杯琼浆玉液击碎人心。

欢喜的岁月今何在？
很久没有喝酒了。好酒本来也是可遇不可求。
在不同的时刻，我们会遇见不同的酒。开瓶，干杯，喝。
最深沉的秘密都已经在那一瓶酒中。
你若懂得，便会珍惜。你若懂得，我便不言不语。

我在想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和贵腐酒有怎样的重逢或相遇？
恰如，你也会在某一日，忽然来到我的面前。我们碰碰杯，抿一口酒，相视一笑。心中有话，只是已经发酵成酒精，在空气中挥发干净了。
也许在大段沉默的间隙，可以说一两句。我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岁月走了，我们还在。”

未来的某一日，和随便什么有缘人喝一杯吧。与陌生人也好。
一起分享一个甘之如饴的下午，或甜美如蜜的夜晚。
当我们讲述完各自的心碎，就无情地道别。

黄碧云说：“恋慕与忘却，就是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