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旅者:即使身处黑暗,仍要奋力前行
(一)
“妈,海参咱们家那儿的一般都多少钱的好呀?”
“你爸过年买的,你不是吃了吗,3000多一斤吧。”
“那……么……贵?”
“你想吃了?给你邮点要不要,俄罗斯半干货,挺壮硕的。”
“啊……没有没有,你们吃吧,我就问一问,想着以后送礼来着。”
“送你们领导啊,送哪个领导?”
“哎呀妈,没准儿的事儿的呢,先不说了哈,我跑步去了!拜拜。”
电话放下,言夏把清水烫过的蔬菜在芝麻酱里搅了搅,送进嘴里,闷闷地嚼着,然后咽了下去,仿佛是食物太难吃了,眼泪竟然滴答滴答地流了出来,看她那个样子,像是如鲠在喉,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局面一般。
所有人看到此情此景,大多会以为是姑娘在减肥,实在受不了了,便哭个痛快。
实际上呢?
我们白穷美的言夏小姐是失业了,为了省电费和餐费,清水涮青菜,就这么吃下去了。刚刚问海参,是无意中扫到一篇推送,说什么女人30岁就是一个大分水岭,再不补补,就晚了,这才想起来远方营养充沛的海参,可惜囊中羞涩,想被及时拯救的27岁灵魂,就这样再一次被现实打倒了。
于是,想起了因每晚加班而爆的痘,刚毕业的姑娘取代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晋级职位,为了能多睡会儿而租下的离中关村只有一个十字路口的老小区,那4000一个月的主卧租金……还有自己快30岁仍孑然一身的现状,她忍不住哭了。
最让人难受的,是所有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选择,也不过印证了:她过得幸苦且不易,前路颠簸且无目的。
过得好的人是不会后悔的,而如今过去的回忆却将她淹没。
言夏不禁问自己:放弃老家舒适的教师工作,如此冲动而卑微地选择来北京,真得是为了梦想吗,还只是为了逃避无聊的日常?
这座城市自然是精彩的,凌晨3、4点,中关村依旧灯火通明,打车依旧要排队,仿佛这是个不寐之城,那些光芒里都是真的希望。
好想在这热情中老去啊!
每一次深夜加班,言夏的心里都这样想,她以为自己有高端灯火作伴,便不会孤单。
原来,也不一定。
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
“喂……”
“喂!言夏,我是丘丘,你去没去兑奖啊?”
“啊……什么奖!”
“年终抽奖啊!我说,你不会忘了吧?你中的大理4日游啊,羡慕你,好像就是下个月吧我记得,你别错过了,我这是看见咱们同事张月,她不是也中了个西双版纳吗?想起你也有这么一回事儿,你离职了,我怕你忘了。”
“啊呀!想起来了,老邱,谢谢你啊,你不说,我真忘了!!奖券还在我钱包里呢,我这就去兑了。”
“成,多拍点照片啊,没准你就碰上个小帅哥什么的。”
“拉倒吧,京城这么大个地方,都渺茫呢,缘分这事估计是没戏。”
“你要相信你的运气就在大理!”
“成成成,就冲你这句话,特产必须捎了!”
“哎,妥!”
言夏从柜子里翻出一本书:《人权宣言》在晚清社会的旅行。
翻到第55页,那张奖券赫然躺在那里,她并不信仰行走能改变什么,只是在当下的境况里,每一分幸运都是拯救灵魂的稻草,不抓住的人,准要后悔。至于为什么她会拥有那本奇特的书,不过是因为给某杂志的一次留言,被选中后会任意得到一本图书,言夏最喜欢这种充满未知的收获,不过当她收到这本书时,恰好分手了,当时有点懵,她以为会是《天才的编辑》之类激励人心的故事,却没想到她在最感性的时期依旧要学习理智地看待问题。
后来,她便把这本书奉为启示录,时刻提醒自己:感情用事,伤己伤人。
(二)
北京到大理的旅程中,言夏在飞机上看了四个小时的《白马啸西风》,正看到李文秀的执念: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
哪里会有什么法子,这世界上多的是无可扭转的东西,只是即便懂得无奈,书中那秀丽女子的寂寞,仍让人心碎。
“这世界上有我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更多的是我不曾努力就失去的东西……”
等待行李时,言夏念叨着这一句,刚想沉浸在惆怅里,上演一段时尚版玛丽苏大戏,却突然被一段爽朗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你这……你这念叨什么呢啊,哈哈……看你挺大一姑娘,怎么还念这么一段啊?”
言夏回过头去,看着眼前这个净身高176也就撑死的男人,尴尬癌都要犯了。
“喂,我说你,谁让你偷听我说话了,再说了,我说什么跟你有关系吗?还有,谁是挺大……一姑娘,大什么大,怎么就大了,我明明……才十八!”
说完这话,她迅速涨红了脸,关于年龄这事儿,今天不是第一次跟人较真儿,但是像电视剧女主角那样说自己“才十八”这种鬼话,她实在有点羞涩,没想到这句台词如此诡异,放到现实里,简直油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在笑话你,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就是那句话太文艺了,放现实里,说实话,有点好笑……还有你刚才那句,我真不是有意说你大,这大不是说你年龄大,就是,感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挺大的……就……”
“什么老大不小的!关你什么事,大厅观众议论女生的年龄有意思吗?还大!你多大了,你小学毕业了吗?认字了吗?认字了就得会说话!”
“我说,唉……成,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为了避免咱俩的口舌之争愈演愈烈,我跟你道歉,十八岁,对不起!”
“你……算了!”
实在没得说了,刚下飞机就碰上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刚好自己又处在敏感期,易暴易怒,这大理之行的开端可真是够热烈的,言夏提上行李,故作率性地往前走了。
那个“身高176”却还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人的世界里是不是快乐泛滥,就这么一件小事也能让他乐上好一会儿,他这样的人,还来大理干嘛?此人恐怕不缺血月,也不缺风花。
(三)
“这里好美啊,旁边就是洱海,对边还能看到杨丽萍的太阳宫!”
言夏十分感激旅行中附带的酒店,阳光洒在透明玻璃打造的露台上,让一切显得很有希望,她想一直停留在此刻。
就在这时,肚子不合时宜叫了起来,她只好从觅食开始寻找大理的一切。
刚下楼她就发现了“障碍”,只见“176”正要上楼,两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哎我说176你怎么总出现啊!”
“谁……谁?176?我吗?”
“不是,不是你妈妈,是你,哈哈哈,就是你。”
“你笑话我?这回啊,咱们俩算是一笔勾销了。”
“谁说的,还是你欠我。”
此时恰好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出来,两人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说,姑娘,你饿了吧,咱俩这么有缘,也别斗嘴了,要不等会我请你吃饭算赔礼道歉了。”
“我可不是存心要让你请我吃饭的,我这肚子,我没管住……。”
“嘿,估计你还得管一会儿,等我上楼放个行李。”
看着“176”利索把行李拎上楼的模样,言夏突然就想起前男友了,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共同旅行,他就是这么自然地把言夏的行李拎上去的,突然之间,她觉得“176”也挺可爱的,又想到等一下可以蹭饭,不禁咽了口水。
“姑娘,还没请叫你的大名儿。”
“我,言语的言,夏天的夏,你呢?176。”
“176,嘿,我明明179!你的姓氏还挺少见的啊,怪不得你这么文艺,名字就这么悠悠然的。我叫顾筱北,顾你知道,中间那个字像个女孩子的名,我就不说了啊。”
“哈哈,你还害羞了?这么说,我到知道是哪个字了。”
“不说了不说了,走,咱们吃耙肉饵丝去!”
“你这吃什么去哪吃都查好了?”
“我不是第一次来大理了,路子野得很,你得跟紧啊!”
“真的?那我运气到好,有你这个当地通在。
“可不是吗,言夏大姑娘你运气真好,哎!”
“谁大姑娘,再说,我咬你了我。”
“别,别……”
两个人就这么从冤家变成欢喜冤家,到好像早就认识一样,言夏跟着顾筱北穿过洱海边漂亮的房子,路过卖银耳饰的老奶奶,闻到梅子酝酿出的酸甜味道,忍不住将这幸福细细沉浸,从洱源到大理古城要近1个小时的车程,在路上,言夏和顾筱北吵吵嚷嚷,她从没发觉自己这么会贫嘴,好像遇见对的人,话匣子就自然打开了一样。
向远处望去,是金灿灿的洱海,不知道有多少人,曾为了一个梦,来到这里,又有多少眷侣,在此地,许下一生不变的诺言,这一切美得让人羡慕。
“176,你说我们要去吃什么肉饵丝?”
“耙肉饵丝,我说你怎么还叫我176啊,人明明一米七九呢净身高,你这给我说矮了你可得负责啊。”
“成成成,我负责,冲你这仗义带我吃好吃的,你矮了的那3厘米,我替你长了。”
“就你这身高,女生够用了,还是给我比较有历史意义。”
“我169,还想冲刺170呢,请尊重一个姑娘的努力啊。”
“这不是一本畅销书的名字吗?讲去新西兰打工旅行的吧?”
“你看了?哈哈哈,这,给妹子们看的书你竟然看了?我就说你与众不同嘛。”
“我为什么就不能看了,写得很好啊,一个女孩子到新西兰去,吃了那么多苦,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有时候人生不就是差这么一搏吗?我挺佩服作者的。”
“我曾经也想努力一把来着。”
“那就是没做?怎么就把这机会给放弃了呢?”
“因为我觉得不可能,我总也……总也做不成事,我觉得什么事我做就不行。”
“那就算做了然后就是没做成,那又能怎么样呢?”
“没做成,那就没做成呗……我说,你这逻辑。”
“这逻辑痛快吧,淋漓尽致地做,还不成,就换个做,重点是,必须要去做。”
言夏这会儿没接话,望向远方的高山,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坚定,自己失去了每一次机会,都是因为害怕接受结果而放弃的,只是这道理从他人嘴里讲出来,竟觉如雷贯耳。
“只是,旁观者清,做人我也还做不到如此坚决。”
顾筱北说到这里,神色似也有些黯然,想必他也有着一些困顿疑惑的过去,意识到时,已是季度轮回了。
(四)
终于到了大理古城,和多年前言夏去过的丽江古城不大一样,这里不仅仅是历史文化街区,也是大理人民的生活区域,他们愉快地买着菜,还有接孩子放学的,能够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当地人的生活习惯,正是来此的有趣之处。
顾筱北拿着手里的单反飞快地按了几下,他叫住言夏,笑嘻嘻地要求她“故作姿态”,好让他为她留下值得回忆的一瞬。
两个人拍了半天,言夏终于忍不住了,拉着顾筱北直接往一家店飞快奔去,那家店的店名正是他嘴里念叨的“耙肉饵丝”。
那肉炖的酥烂,却不都是瘦的,镶嵌的乳白色肥肉,吃起来就像骨髓一般细腻,入口即化,正该是这耙肉的代表,那浓浓的汤汁,喝上一口,鲜美得可爱,口中的饵丝则并不像一般的面条那样,一咬就断了,十分有嚼劲儿,配着肉糜和汤汁正好可在口齿间发酵一阵子,在风味最足的时刻,刚好咽下。
让顾筱北这么念念不忘的食物,果然有它的好处,言夏心里越发觉得眼前这人,很有用。
而那边专注喝汤的顾筱北呢,看见吃的一脸幸福模样的言夏,不由自主地笑了,好久没看到这么认真吃饭的人了,在北京的时候,说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一脸兴奋,山珍海味花样多了去了,可真到了地方,光顾着吐沫星子横飞了,好吃不好吃,吃的好不好,都成了比较次要的东西,人活着,能好好吃饭也是不易的。
只是顾筱北不知道的是,言夏的食欲和对事物的尊重,已经积攒了一个多月了,哪里还能不虔诚?
“啊,太幸福了,好吃,真好吃!”
“这就把你给降服了,后面还有更好吃的呢。”
“好,那就让它们来得更猛烈些吧,这回我验证过了,你准是个会吃的。”
“我,也是美食界的“京城名嘴”啊,这能忽悠你吗。”
“我信,下一站,哪里吃去?”
“烤乳扇,你得尝尝。”
说到这烤乳扇,顾筱北的双眼也绽放了不一样的光芒,他第一次来大理,还是三年前,那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在不算大的大理古城中溜达得有点沮丧,心里一横,决定去尝尝路过三次而未食的大理烤乳扇,奶制品这东西不是他的菜,但当他尝到第一口沾了玫瑰糖的烤乳扇时,一切似乎有些不同了,那种味道很特别,有些甜蜜又香醇,他喜欢这种从未有过的味道,那令他感动。
现在,感动的不止他一人了,言夏拿着烤乳扇欢喜地吃着,如获至宝,在那一刻,顾筱北才看清这个姑娘,皮肤很白很白,眼睛笑得厉害,在夕阳下面,他有些沉醉。
“你喜欢就好。”
说完这话,顾筱北自己也惊呆了,大概是真有些痴了,才会说出这么宠溺的话来,言夏先是一愣,顺而装作一切未发生的样子,指着另一份烤乳扇,让老板娘多加一些玫瑰糖。
“176,为什么你会来大理两次,原本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想念这里啊,所以我来了两次,都是自己来,还吃同样的食物,不过这次有点不同,有人跟我一起吃,还一起觉得好吃。”
“哈哈,我是不是做了你和回忆的电灯泡啦?”
“这倒没有……嗯,你明天想去哪玩?”
言夏见他岔开话题,便不再追问。
“不如,我们去骑双人自行车,绕洱海一圈怎么样!”
“姑娘,那可需要点耐力哦。”
“没问题,我耐力好着呢,平时我都跑马拉松的。”
“你也跑马?”
“我说,这跑马可也有胡说的含义呢,我跑马拉松,不跑马!”
“不可小觑啊这么说,但别忘擦防晒霜戴帽子啊,云南这太阳专挑长得白的晒。”
“行行行,看这样,你没少关怀过女性生活。”
“咳咳,我一31岁大龄男中年,会关心一下身边女性不是应该的吗?”
“什么,你都31了,原来你不是小鲜肉啊,我这一直提心吊胆的,怕你比我小呢。”
“放心,哥罩着你。”
“你这人,真自来熟啊!”
到底是谁自来熟呢?言夏好像忘了自己贫嘴贫得厉害的事儿了,两个人一闹起来,倒是一番相识多年的模样。
(五)
幸亏听了顾筱北的话,还没骑到一半,言夏就感觉手晒得生疼,要不是头部严密武装过,估计也要遭殃,小白脸就彻底变成小红脸了。只是手虽尴尬地接受这阳光的洗礼,心里却是满意的,好久没骑过双人自行车了,更奇特的是,还是和一个才认识一天的男人,好在此人嘴毒心善,相处下来,倒是个聊得来的伴,这么一想,言夏突然发力地向前骑。
前面的顾筱北正沉浸在不知名的事物里,突然感到身后急促的一脚蹬子,让他硬生生地回归到现实中来,原来后座还有个人呢!要不是言夏那带着突然快乐的脚蹬子,他差点神游到南极洲。
“我说言夏姑娘,你这是歇好了?说是咱们骑的是双人自行车,实际上是,你遛着哥,哥骑。”
“哥,你有劲儿,照顾一下小朋友呗。”
“小朋友,哥都人到中年了,还是你这祖国的花朵照顾一下哥吧。”
“我这回放开了骑了,你也得顺着点,不然你等会儿……等会儿你就翘起来啦!”
“我可不信呢哈哈哈!”
不知怎么着,两个人说话旁观的人听着或许没什么意思,但这两位当事人却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仿佛能让投缘的真奔着缘分靠到一起。
傍晚时分,夜色中的洱海边有熙熙攘攘人群,和散漫而动人的歌声,言夏和顾筱北倚在酒吧的桌子上,望向遥远的星河,两个人的眼神都有几分迷离,因这悠然夜晚里被无限放大的寂寞。
“这酒吧你上次肯定来过,快说,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发生?我吃了挺多花生倒是真的,发生这种罕有的事儿不会发生在一般人身上,哪有那么多不经谋划的遇见啊。”
“那我还遇见你了呢,我可没有什么谋划。”
“嗯,言夏……总说我的事了,你呢,为什么突然来大理了?”
“一个很俗气的理由,年终奖我抽到了这次大理行,便顺理成章地来了。但其实……其实我好像是在逃避,我不知道北京那一摊子事儿和在这里的一切,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生活?是不是整天忙碌到半夜才是应该的,自由地看看风景就是虚妄的?有时候我好想回到上学的时候,那时我在戏剧社,每一次表演我都特别兴奋,那种为了疯狂的一刻准备好久的时候,毕业这些年,仿佛都不曾有过,我觉得自己身在北京,我就像是……就像是一朵浮萍,不知道要飘到哪里,不知道心该放在何处……”
“说起来,我很想念妈妈做的汤团呢,我在北京呆了快13年了,北京话听得多了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宁波人,每次我念叨自己的名字,筱北,筱北,就好像自己命里就注定属于北京一样。那座城市有我熟透了的青春,有快玩腻了的好哥们,有金钱和名利追求的希望,也有令人伤感的失望,我却还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东西,或者是一种感觉?也许就像你说的心该有个地方好好存放。”
“放在哪里会好呢,放在哪里才是对的呢?”
“这是一道难题,但生活就是由一件事一件事组成的,如果每一件事都可以尽可能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做,那或许最后得到的结果,就会是对的,至少,看上去是对的。”
“如果从前错了一些,因此后悔呢?”
“为了从前的路途感到后悔,这证明你终于找到了一条看上去对的路,或者一件你认为正确的事,你值得庆祝不是吗?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正确的又是什么,但我们首先会学着去放弃我们不想要的东西吧。”
“好想你说的有道理。”
“也可能没道理,不过是鸡汤呢,但我讲这么多,除了想让你觉得好受点之外,还想和你说,如果你想让自己快乐起来,就把生活分为逐个事件,每一件都当作新的开始去对待,打起精神,放下纠结,一个事件结束,不要再回头等待。”
“不等待……你说得对,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每个整体告一段落,就不要再难过了,因为上一期事件已经结束了,现在属于我的,是值得全身心投入的大理事件。”
“哟,这么快就出师了?”
“那当然,师父哥你教的好。”
“这个……师父哥的称呼,你的创意不错。”
“不错就干一杯!”
言夏再次快乐起来,她开始打心眼里觉得顾筱北有趣,在听完他絮絮叨叨之后,发现这人挺有道理的,又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欣赏,顾筱北并不是喝多了乱侃,他的那些话是他根据自己的经历一点点烹炸煎炒出来的,或许不能算做什么真理,但实打实地希望对方快乐,却很真诚。
真正陌生的两个人说过了真正诚恳热切的话,便有几分像朋友了。
(六)
究竟是爬上苍山呢?
还是坐缆车上去呢?
这对言夏来说是个值得纠结的问题,她既不想错过沿途的风光,也不希望自己累得生无可恋的模样被顾筱北看到。
扔了了三次硬币,都是“爬苍山”的结果,原来抛硬币这项绝技并不是为了让命运来替自己做决定,而是自己早就做好了决定,希望命运也能统一一下。
“别磨蹭了言夏,走,咱们坐缆车去。”
看来命运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言夏心里欢喜。
“其实,坐缆车也能看见好风景呀,你看,那树,你看,那山,都不是挺好的嘛。”
“言夏女士,你是在试图说服后悔的自己吗?”
“我……才……没有,要我爬,其实我也不大成,缆车就刚刚好。”
“我呢,就是怕你爬到半路走不动了,所以干脆就坐缆车了。”
“你怎么知道我那样?”
“我掐指一算,唉,这姑娘,肯定半路耍赖皮,我还是先下手为强。”
“可是,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好风景啊。”
“没有啊,你虽然错过了风景,但我不是还在这呢吗?”
“顾筱北,你怎么越来愈贫啦!”
“我的意思是,我在这给你讲啊,就像那个电子导游一样,我跟你说啊,有一处清碧溪,水的颜色是蓝绿色的,很好看的,有一条玉带云游路,人一般不多,很有闲云满布的感觉,还有……”
顾筱北就像个说书的,将当年的旧事旧景一一道出,言夏恰好是个爱听的,仿佛眼下的风景只是寻常,从顾筱北嘴里讲出来的那一切,更加动人。他的回忆,慢慢地也变成了她的回忆,等到眼下这一帧帧画面过去,他的回忆中便也有她了吧。
“这里就很好啊,往下看去,不也是风景尽收吗?”
“你说旅行,到底是看的风景重要,还是遇见的人重要?”
“都……都重要啊,176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我第一次爬上的时候,那些景色其实并没有给我太多感动,但在刚才给你讲出来的时候,我却觉得十分快乐,仿佛从前我确实拥有过发现宝藏的快乐。”
“这是,分享的意义吧?”
“我本来以为,自己最懂得自己,才最明白如何让自己快乐。”
“你依旧是最懂的那个人呀,但谁都渴望共鸣。你呢,心里装得太满,才想要时不时地溢出来,因为丰富嘛。”
“我说,咱们俩就忒神奇了,认识两三天,聊这么多。”
“多难得。”
“是啊,多难得。”
一阵风突然吹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前方的天地,风吹得言夏发丝缭乱,一切归于平静,顾筱北望向言夏,那跳过舞的头发细碎地垂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突然肃穆,像是在忍耐或隐瞒。
晚饭过后,言夏提议去写明信片,顾筱北已经把自己当成中年人很久了,早就不再写明信片,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写给谁会更情真意切一些,毕竟平日里那些吹牛皮的话,换成文字,总是要显得多情含蓄的,大老爷们儿之间就算了,爸妈倒是可以抒情一番,然后呢?
他见言夏倒是写的起劲儿,忍不住偷瞄她写下的句子,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酸得很,什么“亲爱的,宝贝,么么哒”……
“咳咳,言夏,你不会这么给你男朋友写信吧……”
“喂!你自己写不出来词,还偷看我写信,再说了,这是给我闺蜜写的,男朋友,我可没有男朋友,有也写不出来!”
“果真这么腻歪的,只有你们女生间能写出来,哈哈哈。”
“对呀,我们女生有话就大胆讲出来!”
“嗯……言夏,我有一个想法,我们俩也够有缘的了,不然你给我写一张,我给你写一张,相互寄到北京,怎么样?”
“这个提议不错,我很喜欢收到未知东西的感觉,那把你地址帮我写一下,我挑一张,嗯……就这个古城的,我也写上我的。”
“好好好,哪张都可以。”
就这样,在大理事件最后的夜晚,他们写下那些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也许,这是开始,也是结束。
(七)
言夏和顾筱北约定好,自己离开的时候不告别了。
仿佛一个故事没有结尾,就能使它蔓延得更长久,相互约定的是不告而别,彼此期待的,却或许是不期而遇吧。
飞机刚落地,言夏就打开了手机,她仿佛在等待些什么,可惜的是,没什么新的消息,哦,她忘记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真是傻了。”
电话铃声却在这时想起~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言夏女士吗?”
“是的,我是言夏,请问你是?”
“言夏女士,我是xx出版社的人事经理,上周我们认真考虑了你的简历和面试作品,恭喜你通过初次面试,我们邀请你于下周四上午10点半来参加第二次面试,请问你方便参加吗?”
言夏捂住了要大声尖叫的嘴,按住发抖的腿,一字一句地回答:“是的,我没问题,下周四10点半我准时到,十分感谢你。”
“好的,不客气言女士,再见。”
总有意料之外的好事发生,言夏确信了这句话,虽然她只是一只脚迈进了自己喜欢的行业,但这一迈,却是有历史性意义的一步。
“顾筱北说得对啊!”
她大着步子率性地走着,这天的阳光有点不同。
(八)
言夏翻出那本和《人权宣言》有关的书,它还是半新半旧的样子,里面夹着的东西却大不同了,除了北京往返大理的机票外,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的文字,有点温暖,有点酸:
大理事件结束了吗?
结束了。
北京事件开始了吗?
开始了。
大理的风花雪月,未完,待续。
让我找到你。
言夏心中明朗,在看不到光明的时候,即使身处黑暗,仍要奋力前行,绝不能温和地等待命运。
好了,新的事件快开始了。
————————————————
本文为经允许,禁止转载。
作者:melody,会三种语言的文字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