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 求佛 不如求梦
少女蜷缩在教室的一角，沉寂不语，脸上看不出情感，似乎对她身上的伤疤已经没了知觉。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所高中。
苏薇果进了教室，身边的嘲讽声便此起彼伏。
“呦，看看这是谁啊？”
最靠近她的一个人坐在桌上，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苏薇果吗？”
这不是，苏微果吗？
那个班中唯一的困难生。
贫困让她自幼便学会不与他人争辩，却也造成了她懦弱的个性。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挑衅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人没要停的意思，一手撑在桌上跳下桌子站在她跟前。
苏薇果终究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向前，走到她的座位上。
可惜。
那人却忍不住这一眼，揪起她的衣领，把全身的重心往前倾。
苏薇果就这样轻易的被摔在地上，周围是什么？
是默默的围观者，群群的附和者。
“叮叮叮——”
早读的铃声照常响起，周围的学生作鸟兽散，苏薇果也爬了起来，慢慢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早啊。”
旁边的同桌照常向自己问了好，真是个奇怪的人啊，难道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吗……
苏薇果的同桌——孟静度。对日常的任何事都似乎没有什么感情，也没什么爱好，但每天早上与自己问好的习惯却雷打不动，而后的整天却也极少与自己讲话。
“早。”虽常这样想，苏薇果却从未透露过自己的疑惑。
不对……今天仿佛有些异常。
孟静度的脸有些扭曲，死死的盯住教室的某个角，似乎有几分燃烧的烈焰被压在眼底。
“你怎么了？”苏薇果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啊啊，没什么。”孟静度立马答道，把头垂下，把椅子搬的离苏薇果远了点。
她未注意到，自始至终，孟静度都未曾看她一眼。
冬季总是寒冷并刺骨的，有时也会沁入人的生命。
如同那些人的拳头。
少女蜷缩在教室的一角，沉寂不语，脸上看不出情感，似乎对她身上的伤疤已经没了知觉。
已是黄昏时分，教室中空无一人。
冥冥中，她感到一人走到身旁，给自己披了一层外套。
燃烧的夕阳把烈焰投射到苏薇果身上，使她不至于在这将至的凛冬中死去。
第二天。
苏薇果照常来到学校，却奇迹般没被任何人纠缠，安然无恙地坐到了位置上。
流言蜚语总是最拦不住的东西，他们不受控地传到了苏薇果的耳中。
“听说了吗，范欣被打了。据说是被人泼了开水，又被打成鼻梁骨骨折，现在还在医院没出来呢。”
范欣。
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昨天挖苦她的人，可她居然会被打？
“早啊。”苏薇果应和着同桌的问好，突然发现她的手上有一道隐隐的伤痕。
看到这道伤痕，苏薇果不由得一惊。随后，第一次主动开了口：“那个……听说范欣住院了？”
“那不挺好吗？”谁知，孟静度并未有任何表现，嘴角反而微微上扬，如此答道。
苏微果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下意识地追问：“你难道早就知道？”
问后才觉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连忙道：“抱歉，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的……”
孟静度却看向她，少有的露出了笑容：“你如果真想知道的话……”
她凑到耳边，声音随着热气传入大脑。
“体育课来找我吧。”
课上。
“现在自由活动吧。”
学生们一哄而散，苏薇果和孟静度对视一眼，默契地向着学校深处的一条小道走去。
两人同样默契的沉默着。这地方在学校中算得上极为隐蔽，除了这俩人外，也只有爬山虎会常光临此处。
这条小路不长，两人却走了很久，久到苏薇果一度认为已经下了课，久到她一度以为自己没听到孟静度讲的话。
终于，苏薇果开了口：“你，你和范欣这事，有什么关系？”
孟静度终于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她，脸上又露出了笑：“我打的。”
苏薇果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又问她：“你，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打的范欣。”
苏薇果大脑暂时宕了机，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孟静度却已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孟静度一步步把苏微果逼向墙头，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边说：“清楚了吗？那么，我就开始了。”
苏微果此时才认识到，自己此刻只是刀俎上的肉，任人宰割罢了。
孟静度将头快速靠近她，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猛烈地交织在一起，也是第一次，孟静度和眼前的这个人能靠得这么近。
苏微果来不及反应，孟静度的嘴便已与之相触。两嘴并拢，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双手的位置逐渐从下巴移动到了脑后，苏微果的身体因此而被牢牢操控着，使她近乎放弃了抵抗。
逐渐的，苏微果感到了些许吃力，这姿势对于她来说过于不适。也许是知道了这一点，那双手缓缓下移，滑过她白皙的脖颈，抚过她乌黑的长发，来到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由于手的调整，原本的两张嘴终于可以分开，苏微果先猛烈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而后又紧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孟静度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里全是机械，又饱含伤感。
是谁？
是谁沉溺于虚幻而窒息的梦境之中？
①十年后。
岁月变迁，多少物是人非，时间也未曾停留。
但一切恋情，在时间停止前，都会被证明。
18：30
已是黄昏，到了下班的时间，苏薇果身着一袭枫黄色的风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办公楼。
今天不是个普通的日子，过了今天，就是2020年了。
“今天可是除夕夜啊！”
她想着，踏入了超市的门。
19：30
“静度前两天念叨着要吃牛排，今天满足一下下她的愿望吧！”
苏微果亢奋着买好食材和调味料，虽然很少下厨，但她提前几天把牛排的的各种烹饪方法一遍又一遍地浏览，回味，除了没有实操，所有过程都已经十分熟练。
20：30
她早早到了家，孟静度还没回来，她放下手中的包，开始烹制。
待到她真正进入厨房，才知道成功的难度。
毕竟她连锅都不知道在哪里。
翻了三个橱柜，总算发现了锅的位置。
你以为这就可以开始了？
可惜的是，铲子还没找到。
21：00
整整半小时后，终于把所有东西都准备了个齐全，苏微果拿出新买的剔骨刀，正式开始处理牛排。
21：30
又是个半小时。
灶台的火终于点了起来，鲜嫩的黄油逐渐熔化，发散出阵阵香气。
22：00
“啊，终于弄完了！“
苏微果煎完牛排，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看了一眼钟，却发现挂钟早已停摆。
“好像两三天前就停过一次了啊……”
苏微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静度还有半小时到家啊……”
苏微果看了一眼钟，心里想着能打发时间的事。
“放点蜡烛吧！”
她这么想着，又出了门，去买蜡烛和打火机。
22：20
点燃的蜡烛，怒放的鲜花。
仅仅看着这种情景，苏微果便有些不可思议，又联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所做，就更加感到奇特。
她想起十年前，她也有过这样奇特的一天。
“你为什么要打她？”
苏微果质问着眼前的同桌，这是她们一学期里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她欺负你了啊。”孟静度坦然地回答道。
苏微果哑口无言。
“但……但是……但是你为什么要去趟这趟浑水？“
“为了保护你啊。“
22：25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静度，你到哪儿了？”
“我在乘地铁，还有两站路就到家了。”
“好，我等你回家给你一个惊喜哦!”
“好啊，让我猜猜，我们的果果小朋友会用她的小脑瓜子想出什么礼物呢？”
22：40
“我回来了。”
“静度你终于回来了！”
孟静度没搭理她，她被眼前的情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还是以前的那个苏微果吗？
以前的苏微果是怎样的？
她胆小，内向，遇到事会找自己。
今天……是怎么了？
23：00
“那么，谢谢我们的果果小同学给我精心准备的元旦礼物。“
“嘻嘻嘻，你喜欢就好啦！“
嘶。
也许只有甜蜜素才能理解两人的心情了吧。
23：59
“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让我们一起倒数。”
“五。”
“静度你看，新年倒计时了！”
“四。”
“嗯……”
“三。”
“其实我一直不觉得元旦和普通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二。”
“但以后它就会有区别了。”
“一。”
“因为这一天，我们的果果给了我一份最好的礼物。”
“零。”
00：00
“新年快乐。”她凑在耳边说。
新的一年，我一样爱你。
——HAPPY ENDING ——
②2020.01.01
“新年快乐！”
这是苏微果起床和孟静度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的心情似乎都很不错，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和爱人在一起的时光。
“嘀嘀嘀——”
消息铃声响起。
许久无人讲话的群聊有了一丝生气，已经各奔东西的同学们从天南海北发来祝福。
“新年快乐啊小微!！！”
私聊里也涌现出不少祝福，来自家人，同事，朋友。
但都比不上起床的那第一声来的幸福。
“你们明天有空不？咱高中同学明天聚一聚咋样？”
“好啊，明天中午好了，谁来？”
“我。”
“我。”
“静度，你去吗？”
“有什么好去的？”
孟静度满不在乎，毕竟高中时期她并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天天都能看见，没必要再特意去一趟。
“嗯……”
“没事，你想去就去吧。“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嘛。“苏微果撅起嘴，委屈地看向孟静度。
“啧……行吧。”
谁让自己这么喜欢她呢。
“嘻嘻，谢谢静度！“
新的一年到了。
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2020.01.02
正午。
冬日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免不了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
“就是这儿了！”
两人走到饭店门口，齐步跨了进去。
“两位好，请问两位是……“
“我们预约过了，是……“
苏微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次聚会的主办：
范欣。
看到这个名字，苏微果不禁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孟静度面部更是直接拧成了一团。
“我看一下……好的两位这边走。”
前台把两人带到一个包间门口，推开门，里面的人已到的差不多了。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倒是早已坐在里面的范欣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聚会本身没想象中的有趣，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桌上瞎侃，谈谈天，说说地罢了。
一小时后，范欣起身去了趟厕所。
走到苏微果身旁时，她拍了拍苏微果的肩膀，却一言不发。
“她什么意思？“等她离开后，苏微果赶紧小声向孟静度问了问。
“我怎么知道。“孟静度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她满脸都透露着对范欣的厌恶之情。
“那……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我随便你。毕竟她现在也不会再揍你了。“
苏微果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桌席。
包间门口。
范欣就站在这里，她等着苏微果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
“你没有理由不出来。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两人走出饭店，来到最近的一间咖啡馆，坐下点了单。
“一杯冰美式，你喝点什么？”
“我就不用了。”
“好的，请稍等。”
“你和孟静度，什么时候好上的？“等服务员一走，范欣便开了口，带着些许玩味的语气。
“这和你有什么……“
“让我猜猜，就是把我打得半死不活以后，你俩就熟了，之后又考了一所大学，越来越熟，一直到做情侣？”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别多想别多想，我不是想说什么其他的，当年针对你的事，我也觉得挺可笑的。实在不好意思，但是，你觉得你真的了解孟静度这人吗？”
“我怎么不了解她？我知道她喜欢什么，她讨厌什么，我知道她从大学以来所有的事，我也知道她未来要干些什么，我还不了解她吗？”
“呵。”
“你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不仅不了解敌人，还对敌人怜悯和同情，但实际上，最该同情的是你自己。“
“你根本不知道你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之中。”
范欣嗤笑着说。
“你对你的恋人一无所知，你不知道她有多么的疯狂，你以为你们真的很相爱吗？那只是你的一种错觉。”
“你知道她有个移动硬盘对吧？”
苏薇果茫然的点了点头。
“小姐，您的冰美式。“服务员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苏微果的思绪，但并没有影响到她听完范欣的话。
“打开看看吧，你会更了解她的。”
她提起手边的包，离开了咖啡馆，只留下苏薇果独自盯着咖啡杯出神。
2020.01.03
又是一个黄昏。垂垂老矣的夕阳几乎发不出光，黑暗笼罩在每个人身边。
苏微果像往常一样早早回了家，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她回想着昨天范欣对她说的话。
“你真的了解孟静度吗？”
我真的了解孟静度吗？苏微果问了问自己。
不，我不了解她。
我不清楚她的现在，不知晓她的未来，也不了解她的过去。
但是她，却好像对我知根知底？！
强烈的好奇心会使人做出任何事，包括违反一些禁忌。
黑色硬盘的位置并不是个秘密，相反，它被放在了很显眼的位置，这东西虽然已有了一些年头，但孟静度几乎每周要擦拭它一遍，每次苏微果问她“这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孟静度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就说：“一段美好而遗憾的回忆。”
今天，她终于有机会打开看看，这所谓的回忆，究竟是什么。
数据线连接完了，苏微果点击电脑上弹出的窗口。
然后就看到了她此生所见的，最多的，她的照片。
没错。
整个硬盘中全是照片，大部分苏微果从未见过，她根本无法辩认出时间，但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些照片中绝大多数都是偷拍照。
这……这怎么可能？！
孟静度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照片？！
渐渐无法冷静的苏微果按时间顺序重新排序了一遍照片，而第一张，也就是最早的那张照片，她能认出她所处的时代。
照片中，她身着校服，俨然是刚刚进入高中的那几周。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些照片呢？！
苏微果发疯之余，偶然发现了角落中的一个文档，被署名为日记本。
打开后，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
2010.03.01 多云
今天仍然是很普通的一天，早上遇到了前两天乞讨的老人，又给了他几元钱。
去学校路上遇到个酒鬼，喝的云里雾里的，差点吐我身上。
今天的微果还是这么漂亮呀，感觉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插图】 【插图】
2010.03.04 阴
今天仍然是很普通的一天。
今天早上看到那几个人对微果动手动脚的，我差点就冲上去了。
开玩笑，我们的微果是你能随便打的？
我会一直保护她的。
【插图】 【插图】
2010.03.05 阵雨
今天是今年最差的一天了。
微果被人打了。
我把她们那个姓范的领头打骨折了，无论如何，也要为果果出一口恶气啊……
【插图】 【插图】
2010.03.06 晴
今天靠着打范欣的借口，和果果亲密接触了一次！
感觉爬山虎都在祝贺我。
今天的果果还是这么漂亮呀，感觉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插图】 【插图】
“我回……”孟静度的声音响起，可马上就停住了。
“果果，你……你在……看什么？”
两人颤抖着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为什么？！”
苏薇果几乎崩溃，她不知道内心的这种心情是什么，但她就是要疯了。
孟静度一言不发。
“你回答我啊！！！”
苏薇果瘫坐在地，眼中散发不出一丝光亮。
她耗尽全部的气力，爬到了厨房。
她颤抖着站起来，拿起三天前买的那把新刀。
笔直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孟静度完全没反应过来，此时也已来不及制止。
“砰——”
尸体坠落，只发出了一声闷响，便再无反应。
孟静度彻底疯了，她的大脑失去了几乎一切理智，完全无法冷静。
是谁？
是谁沉溺于虚幻而窒息的梦境之中？
孟静度无法回答。
她只感觉自己真的已经窒息了。
她把苏薇果的尸体放在桌边，平躺下来，接着用那把刀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从胸口涌出，急促而有序。它们从刀锋上滑过，最终坠向地面。
和孟静度一样。
两具尸体，到死仍然相拥。
钟又一次停摆，一切又归于沉寂。
——THE END ——
作者：星中光砉
重度玩偶控
B站&简书&知乎&LOFTER同名
转载请私信
随缘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