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姑娘与阿木先生

初识小蛮姑娘，是在2006年。那一年我们刚刚步入大学，学校的英语课是按成绩分班，因为英语成绩不是很好，我被分到了B2班。班级里有一位姑娘，个子不高，眼睛却很大，神采奕奕的。因为讲话总爱用“蛮”字，这也“蛮好”，那也“蛮喜欢”所以我们都爱叫她小蛮姑娘。

小蛮姑娘总是很勤奋，每天天刚亮就起来跑步，背单词。晚上总是在自习室里学到很晚。她喜欢世界文学，所以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比较文学方面的研究生。

小蛮的寝室室友小荷与阿木同班，因此小蛮认识了黑龙江小伙子阿木。阿木人如其名，为人有些木讷寡言。一次诗歌朗诵比赛，小蛮朗诵了一首舒婷的《致橡树》，深深的吸引了阿木，那一刻阿木发觉自己爱上了她。

阿木是个极其自卑的人，他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小蛮。所以一直都只是暗恋而已，阿木经常会打开小蛮的校内网主页，偷偷的窥伺小蛮的近况。偶尔也会在留言里说句话，找找存在感。阿木说，暗恋的感觉就像红酒，酸涩中带着甘甜。

直到2009年7月，在大三下学期，即将离校实习的那个月，阿木终于忍不住跟小蛮表白了。据阿木后来说，因为即将离校了，再不表白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阿木偷偷的给小蛮发了一条短信，那是一首汪国真的小诗: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好奇的小蛮和他攀谈起来，他们聊的很愉快。小蛮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和阿木开始了这段只有五天的“恋情”。许多年以后阿木仍在怀疑这段恋情的真实性，阿木甚至觉得也许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开始过。多年以后他问过小蛮，我们到底算不算恋爱过。小蛮笑着说，当然算。

和小蛮在一起的时候，阿木总是很紧张。小蛮半开玩笑地说，像你这样会脸红的男生可不多了，然后是咯咯地笑。五天里他们去的最多的就是图书馆，小蛮在那里学习到很晚，阿木总是陪着她。除了一起吃饭和学习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仍然很甜蜜。其间他们在图书馆一起看了一部美国电影叫做《美好心灵》。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讲述了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通过不懈努力战胜自我，最后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故事。阿木后来对我说，故事里的主人公后来终于解开了“爱的方程式”，可是他却没能解开。

终于到了第五天的夜晚，阿木照旧送小蛮回宿舍。路上他们聊了很多，阿木羞涩的触碰……然后握住了小蛮的手。阿木说小蛮的手很柔软，也很温暖。夜里小蛮突然打来电话:“阿木，我想我们不合适，不如我们分手吧！”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小蛮后来说那天她整整哭了一晚。

第二天，阿木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大四上半年，阿木实习回到了家乡，小蛮仍在继续她的考研梦。他们断断续续有一些联络，阿木依然时常给她发短信，表达关切的心情。在阿木心里小蛮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他依然爱着那个敏感又倔强女孩。

直到有一天，阿木突然接到小蛮的电话，他们聊了很久，这一次他们又在一起了。小蛮终究还是爱我的，阿木想。这一次，小蛮说:“牵手了就不要放手。”阿木记住了这句话，一辈子也忘不掉。

在小蛮考研最后的日子里，阿木给了她很大的安慰，每当小蛮因压力大而哭泣的时候，阿木总能哄得她破涕为笑。阿木说，他会做小蛮永远的后盾。阿木家里狗生了一只小狗，阿木说要用小蛮的名字命名，气得小蛮大喊大叫。他们每晚都会打电话到很晚，阿木永远记得2009年冬天他为小蛮唱的那首歌，那是水木年华的《借我一生》。如果真的能借我她的一生该有多好，阿木曾这样想。他不曾想到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在一年以后，就和一个山东小伙子“遇见”了。

恋爱是甜蜜的，分手却是痛苦的。就在阿木回校去看小蛮的第二天，小蛮又跟他分手了。阿木又一次喝高了，告诉我那天在小旅馆里他吻了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愿意相信他们的纯洁，至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只知道第二天阿木又一次失恋了。那天的玫瑰红的像火，他送给小蛮作为最后的道别，也算祭奠他逝去的爱情，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首《玫瑰花的葬礼》。这次对阿木的打击很大，因为急火攻心，他得了很严重的病。后来经过中医调理，他康复了，可心里的病怕是永远治不好了。

后来阿木得知，小蛮考上了研究生。也许，阿木真的配不上小蛮了。可是人之贵贱真的是用学历来衡量的吗？阿木是个很自卑的人，其实他的专业课很优秀，老师们都说他不考研真的太可惜了。可是因为英语成绩不好，自卑的他终于没有勇气去尝试。如果小蛮能给他一个肯定的信号，一个坚守的理由，阿木一定会追到小蛮读研的那个城市，可是在那个年代诺言显得多么苍白。

在小蛮看来阿木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是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是一个怀揣梦想却不敢去实践的人。这样的人能给她实实在在的幸福吗？即使在一起，大概也会像《伤逝》中的申生一样，在爱情面前无能为力。“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这句话是不错的。她需要的是一个活在当下的阿木，那前提无非是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可是未来的变数太多，阿木的未来晦暗不清，和他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小蛮不敢去想。

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忙碌而又充实，小蛮和阿木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奔波着。其间得知阿木的爷爷去世，小蛮也曾发来消息安慰悲痛的阿木。阿木也曾去小蛮勤工俭学的那间饭馆看过她，得知小蛮生病了，阿木也是急得不行，为了给她买药连夜跑了几间药店。第二天阳光刚照亮校园，阿木就买了新鲜的水果去看她。阿木说即使不能在一起了，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心，真正的爱情是不求回报的。

终于到了最后一晚，那是阿木和小蛮最后的晚餐，或许那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阿木记得很清楚，那晚小蛮打来电话，邀她共进晚餐。小蛮说，就要分别了你不请我吃顿饭吗？阿木傻乎乎的回应着，好，想吃什么？阿木记得那是一间烧烤店，小蛮特意打扮了一下，那模样可爱极了。阿木和小蛮彼此对视着，眼睛里满含着泪水。他们聊了很久，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了。后来小蛮决定不回宿舍了，她要和阿木去网吧、去K歌，去干什么都行，总之他们要来一把最后的疯狂。她用阿木的手机给室友回了电话，告知不回去了，突然有一条短信发了进来。小蛮看了短信，把手机丢给阿木，摔门而去。阿木怎么解释她都不听。那晚阿木给小蛮发了一首诗，一首陈染的诗。

最后一次，让我
远远地接过
你掌心里的温热
然后，我就离开
走出你那，遮挡
视线的睫行林
请不要送行，不要
和我冰冷的双手把握
不要遥远地守望
让我们背立于晚风中
背对目光与目光的反射
把那条寂寞的小路拉长
留我一个人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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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一个
秋天流澈的早晨
你突然醒悟
那么，请沿这条小路
走向那爬满青苔的石阶
季节不会带走
旧日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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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永远是
黄昏等到夜晚
夜晚等到黎明
那么，我将在荆棘中
昂起头颅
以一种顽韧
以一种沉默
像枯柏
挺拔于山坡
让一去不返的山风
凝固成大理石的我

阿木不是诗人，只能借用别人的诗来表达心境，也为这个故事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2012年初，小蛮的学业顺风顺水，阿木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当他们再度联系的时候，小蛮说起那件事，阿木气愤的说，你没用过飞信吗？“宝贝”是那个女孩的昵称，不是在叫我啊！小蛮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阿木说，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用飞信了。这时阿木提起了最后发给她那首诗，原来小蛮根本她没看到那首诗。阿木就又给她发了一次，小蛮也写了一首诗给阿木，“从泪满囊到泪干涸，回首凝望已成大理石的你……温情期待，重回怀抱”，小蛮说，“再追我一次，好吗？”阿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许久才说“好。”

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两天，可是相隔两地，又分开那么久，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感觉了。原来他们真的回不去了。谁料破镜重圆竟是个美丽的骗局，那些破碎的镜片即使再用强力胶粘上，那上面也有抹不去的疤痕了。

阿木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在大一的时候我就会追你，让你爱上我。

小蛮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会给你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或许是前生福缘修得不够，或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他们依然相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