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孩子

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中规中矩的，在一排排大树之间，座落着一栋栋矮矮的房屋。田字格的小路，大道在村中铺开。

一个低低的身影徘徊在不同的小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玩伴，亦没有家长陪同，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面色微黄。她进不去家门了，因为门锁着，一串钥匙赫然挂在她胸前。

是的，她有钥匙，但是她打不开家门，即使她打开了，她也不知道进门能干什么。家里没有爸妈，没有午饭。

她像一个小小的幽灵，转到村东头，走到村北边，荡到村南头，又回到村西头，最后又转到自家门口看看有没有人回来。

其实她知道没人回来，因为爸爸妈妈如果回来，会先在村里找到她拿钥匙开门的。

她清楚地记得，早上目送爸爸妈妈出门，坐车。他们去邻村赴宴，吃酒席是婚宴。她看见妈妈坐在车上自豪地给别人说：我去哪里都不爱带孩子，尤其是吃酒席，带着孩子闹闹腾腾的，碍事。还好我家孩子听话，我去哪说不带她，她也不撵我。妈妈脸上是满意的笑容，她在车下抬头望着妈妈和同车一起赴宴的小娃娃们。

有人发话：带着孩子呗，在家也没人给她做饭吃。小女孩继续看着妈妈，在内心深处多么渴望妈妈能改变注意，带她一起上车。妈妈嫌弃地说：咦，不带就不带，咱吃完饭就回来了。小女孩没有哭闹，没有拒绝，很平静转身。她也不指望爸爸会改变注意，因为爸爸出门也是从来不带累赘的。小女孩脖子里挂着钥匙走开了，她不想继续看下去，看着车子发动开走。

于是，她游魂一样漂在村子各个角落，没有容身之处。爸爸妈妈也没有交代她去爷爷奶奶家吃午饭，所以她也不能去。

不知道她走了多少圈，天暗了，下雨了，她不能在外边乱转了。于是，她跑回家门口，在门楼底下躲雨。门口偶尔有行人来往，关切地问一句：佳佳，你爸妈还没回来呢？小女孩应声，快回来了。

终于，爸爸妈妈回来了，好吃的肯定没带，爸爸妈妈向来以出门吃席往家拿吃的为辱，他们觉得丢脸。爸爸还喝醉了，不醒人事。妈妈忙着照顾爸爸，连吵带骂。好一会儿，想起女儿还没吃饭。简单倒了一杯热水，拿了一块馍，说：赶紧吃吧，一会儿就要做晚饭了。

她很饿，看着馍，其实她不想吃，一点不想。但是她没有说，就着水把馍吃了。她觉得这一天好委屈，自己带着钥匙却不能进门，在外游荡大半天，回到家只有冷馒头。她没有哭，因为她是乖孩子。

大家都认为她是乖孩子，公认的，绝对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想做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