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里

                                      风雪里                                          一场不大不小的雪，让整个长沙城变得素洁而安静起来。入夜，平日里车流滚滚的岳麓大道少了许多汽车马达的轰鸣声，这却并没能让我睡得更安稳，窗户外，竟是通宵达旦的铁锹铲地的声音，小区物业？亦或是城管、市政？不得而知，只是清晨拉开窗帘时，但见一夜风雪覆盖下，四处一片白茫茫，唯行人或行车处清晰可见墨绿的水泥路面，十分显眼。

        上班前，照往常一样看了下滴滴出行的顺风车单，有人从麓谷小镇往湘雅三医院，与我上班路线基本重合，遂接了单，以赚个顺路油钱。到了乘客起点，拨打电话，无法语音提示接通，车停路旁等了十来分钟，几次拨打电话，皆无法接通，惹得我一肚子火。正欲取消接单，那边拨过来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师傅，不好意思啊，我家楼栋离门口远”。不久，便有一位衣着厚实，略显臃肿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向车这边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大概一岁多的孩子。见此情形，刚才的一腔怒火顿时消了一大半。女子抱着孩子在后排落座，上车先是道歉，我应承了声“没关系”，便开车上路。

        路上，女子主动跟我聊天，“师傅，你是专门跑滴滴快车还顺路带客”“你就住在附近吧，你在哪个位置上班呢”…。我只好一一作答。出于礼貌，我也回问她，“您到湘雅三医院是孩子感冒了？”，毕竟听她讲话半点不像个病号，我只好如此臆测。“不是咧，是我自己看产科呢，我都怀孕七个月啦，你看不出来吧”，女子说话时一脸笑意，也不容我回答，继续滔滔不竭“我跟你说罗，其实我刚生了孩子才一年多，又是剖腹产，医生都讲现在怀孕是很危险的呢”，中间孩子吵闹，她安抚了一小会又继续，“但是没办法，家里四个老人不是过世了就是身体不好带不得，所以就干脆连着生了一起带，带大了也好早点去上班赚钱”。说这些时，女子话音里并未带半点忧愁与抱怨，反倒是一脸骄傲与轻松。“这样的天气，你家先生…”我欲言又止。“你是问我家先生怎么不陪我去医院是吧”，我沉默未作答，她又继续“我跟你说罗，我老公年底尽是事，别说这上班时间请不来假，就是晚上也得加班到很晚呢”。突然我有点对她肃然起敬了，“那您确实也是不容易”，我讲这话绝对不是恭维。“也没什么，都习惯了，过几年孩子大了就好了”她依旧淡然，一笑而过。然后她没有再挑起话题，车里回归沉默，只有她怀里的小宝宝在咿呀学语。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本来打算开进去送她们到门诊大楼门口，无奈医院门口排队入内的车辆早已排在两三百米开外，我正想说要赶着上班就不送她进去了，又是她先开口“师傅，你就靠边停了让我下”。我便没有再作答。临下车，她又一次表达了对耽误了我时间的歉意，然后拉开了车门，把手里的孩子仅仅地裹在羽绒服里，踩着厚厚的冰雪向医院的大门慢慢地走去，消失在人群中。

        我继续前行，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医院门口很多携老扶幼的人们在风雪中步履蹒跚，也看到前方十字路口的交警立在路中央，像一尊银色的雕塑，远处搭满外架的工地上穿着橘红色工服的建筑工人依旧在工地上忙碌，如同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阳光下，总以为，皆是时光静好；风雪里，才知道，谁都在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