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村寻帆
明代文学家冯梦龙多次在笔下提到过“简村”,给这个村庄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这个美丽宁静的村庄到底在哪里?是虚构出来的一个不可遭遇的世外桃源吗?
其实,并不是文学家凭空虚构的,简村确有其村。那个村庄紧靠东太湖,远离繁华的市镇,那里民风古朴,村人以渔耕为生,古旧的桥港,舟楫往来,市井繁华,以出产湖鲜野味而闻名。
这个小村庄距苏州吴江松陵镇7公里,现在的村名叫“南厍”,便是冯梦龙笔下的“简村”。明清时称作“南舍”,在这之前就叫“简村”。松陵镇历来为吴江的政治和文化中心,有让人憧憬的“松陵八景”。南厍便是“松陵八景”之一的“简村远帆”的所在地,明代诗人陶振《松陵八景》这首诗中有诗句“回首简村凝望久,不知明月挂垂虹”。
南厍东临吴江至盛泽快捷通道,西近东太湖。曾经盛极一时的南厍港,也是吴江松陵一带进入太湖的水上码头,出南厍港,就是东太湖。这样一块地方地引来数以百计的渔民,捕鱼之后在此港湾歇脚、安家、销售鱼虾。有了居民,南厍从原先的村,逐渐变为小镇。集市上人潮涌动,悦耳的叫卖声传来:“阿要小鱼小虾、水菜莼菜”,吴侬软语和着茶馆里的说唱声,显得特别地热闹。
遥想当年,夕阳西下,太湖渔归,百舸竞渡,千帆争先,好一派“简村远帆”之美景。
时光如梭,昔日的南厍辉煌虽不复存在,但那被时光留下的印记却依旧美丽。那一段段陈旧的岁月,是时间留下的动人风景。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南厍,也不认识“厍”字,“厍”念“舍”,意思就是村庄,常用在方言中,但去过的人却都为之赞叹。
我们步入古村是从街东的聚龙桥边,穿过桥边的廊棚进入古村的。这拱跨南厍港的单孔拱形石桥,始建于明万历五年,桥上既有明代常用的青石,也有清代常用的花岗石。“文润高壮银河色,虹势遥迎玉殿光 ”,“安梁累世朝金阙,凝秀千年映彩霞”。虽然桥上的对联有些夸张,但是也很好的彰显了南厍的文化底蕴。
站在聚龙桥上,古村全貌就在眼中,东西向的南厍港穿村而过,村民夹港而居,两侧青石驳岸,较好地保存着小桥流水人家的风貌。
聚龙桥头,经文创改造的一家餐厅桥水人家,名字确是名符其实。古朴的大门,用黛瓦设计波纹状的墙面,精致的江南小院,满眼葱翠的植物。
南库港河畔,一丛丛美人蕉虽已过盛花期,但亭亭玉立间,似一个窈窕而妩媚的水乡女子,满怀着热情,与河对岸几棵已经泛红的柿子树交相呼应。
深秋的南厍古村很安静,老街并不长,路面已由原来的条石、块石、侧砖的已改为统一的水泥方砖,沿街的许多老宅于日光下显露出它的沧桑,一些窗扇看起来十分古旧,却十分迷人。
当时,南厍古街还有一排长长的廊棚,类似西塘古镇的雨廊。如此一来,雨天也不用担心被雨打湿,大姑娘、小媳妇穿着绣花鞋也能在街上放心的走路。除了聚龙桥旁新修的那段廊棚,老廊棚如今只留存下一间,是古街之上不可多得的古迹之一。
向街西行不远,走过屋檐下,老人和孩子在廊棚中聊天嬉戏。廊棚边也存有一座单孔拱形古桥,名永宁桥,俗称新桥,此桥也为吴江市文物控制单位,民国二十二年重建,东西两侧也刻有对联,“波光上下架霓虹,地位中央严锁钥”和“近通笠泽潆元气;遥接吴山毓秀灵”,也是文雅的很。联中的“吴山”在苏州市吴中区越溪境内,据清乾隆《吴江县志》载,当时此山的一部分属吴江,称为“吴山嘴”。
如今,这里宁静而安详。一家理发店令我不禁驻足。它不是现代都市的时尚,也不是古怪创意的潮流,而是经过岁月打磨的老剃头店。店堂内很简单,一个剃头师傅、一张老式的木质剃头椅、一面镜子外加剃头工具便是剃头店的全部,要不是店里的微信支付二维码,我似乎穿越到了旧时光。
南厍因地处江南水乡、太湖入口,水产中以太湖三白(白鱼、银鱼、白虾),河鳗、太湖蟹享有盛名。南厍原来芦荻丛生,每逢秋冬黄雀、野鸭到此过冬,村民网捕枪打,捕获后以传统烹调方法烧制出南厍著名的熟菜野鸭、黄雀,是远近闻名的野味。古时,太湖里出产的黄雀、野鸭外加狗肉号称南厍三宝。现在保护生态,黄雀和狗肉已不应市,而野鸭因为可以家养被保留下来,如今南厍的卤菜店中最具特色的当属酱鹅莫属。
老街尽头再前行,还有一座名为太平桥的古桥,青石和花岗石建成,横跨串心港。但太平桥是搬迁至南厍古村予以异地保护的,有120年历史的太平桥,原来位于南库村西北方向的长安村,距离它的“新家”两公里。
太平桥边挺立着一棵枝叶茂盛的楝树,挂满了累累的果实,与古街、岸边廊棚、粉墙黛瓦相映成画,说不出的清雅。楝树,又名苦楝树,寓意着淡淡的哀愁和相思。因为它的谐音和苦恋类似,给人一种惆怅的感觉。
这棵高大的楝树撑起过一片片浓厚的绿荫,绽放过紫霞般的花簇,结下过圆溜溜的楝树果……而这种乡间常见树种它们独特的气息,大概就是乡愁的味道吧。
南厍古村的繁华,随着围湖造田、随着陆路的繁华渐渐褪去,尤其是围湖造田,让南厍远离了太湖,也让简村的帆更远了,远得已难再成景,只留下一个宁静而安详的水乡小村。
夕阳西下,我回首远望南厍古村,不禁想起清代虎丘报恩寺主持明印写简村的诗“孤村渺渺具区东,蟹舍鱼庄趣莫穷。卷幔湖光五百里,乱帆争送夕阳红。”虽不见诗中南厍古村的远帆片片,渔火星星,但能得一份忆念留在心里,就不枉这一番寻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