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

日落黄昏 | 二十一

2023-09-11  本文已影响0人  Fre_

大家喜欢给反派编织一个悲惨的过去,好以此说明坏不是无缘无故的。一些人觉得李建设从地上回来以后就变坏了,因为是他把天上搞得乌烟瘴气的,所有人都变得很忙,尽管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是感觉一直停不下来。每个人俨然成为了他手中的一块拼图,无论接受与否,都已经被限制在他准备的那个画框当中。

李建设的一系列行动过后,天上的人被自然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他和他的拥趸,另一派则是反对他的人。反对者不认同李建设的想法,他们不觉得自己生活的环境需要被改变,这个地方本来也不属于任何人,没人有权力替他们做决定。

本来这两拨人是互不干涉的,但是李建设大张旗鼓的改革后,很多人都拥有了只属于自己的空间,空间将人分隔开,也将空地分隔开,越来越多的地方被作为独立空间使用。如此一来,公共区域也被大量侵占,原本广阔的天空,突然变得狭窄起来,那些人发现曾经能去的地方,现在无法再去了,他们认为那些是属于他们的地盘,结果被李建设这些人给霸占了。

李建设之所以要把人都给圈起来,是因为他觉得,现代文明的自由实际上是限制,人类从古至今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人类害怕黑暗,害怕闪电,害怕猛兽,害怕一切未知的东西。在一览无余的沙漠中担惊受怕,并不能叫做自由,自由应该是在有限的空间内肆意奔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另外,在地上生活的经历,让他认识到集思广益的重要性,所以他在回天上以后,用这种更高效的方式,迅速将自己可能会用到的人才集中起来。

李建设说,所有生物都在向前发展,人类也不例外,但是只靠着个人的力量,和自然的馈赠是远远不够的,人类应该共同努力,一起奋斗,这样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之前所做的种种,并不是义务劳动,他帮了大家,也希望大家能够帮助他,让天上的人共建自己的家园,并且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至此,李建设的计划正式得以实施,他觉得,人世间所有的矛盾,基本上都是由于资源分配不均造成的。他还看了几个历史上试图建立乌托邦,最终失败了的案例,他们的做法都是共同劳作,资源平分,但问题要么出在继承上,要么出在性欲上,而这两个问题,他们完全不需要考虑,所以他认为天上的环境,就是为自己建立“乌托邦”量身定做的。

我跟初一说:“每个人心中都会存着恶意,只不过在用不到的时候,会一直隐藏起来,假如有一天需要的话,它就会被唤醒。”

初一不同意,她说:“世间不该有善恶之分,善恶本来也是人自己定义的,不能因为老虎吃人,所以老虎就是恶的,兔子不吃人,兔子就是善的。我觉得人性既不本善,也不恶,只不过恶更容易表现出来,更容易被放大,而善需要自律,反而没有那么容易被看到,所以坏人看起来要比好人更多。”

这段对话,是我在听了李建设的故事后有感而发,初一说那些反对者都觉得李建设是个坏人,所以我后来听到的一些内容,有可能是他们编造的,他们要塑造一个坏人,这样自己就能成为好的那一方。再者说,如果把制造了“将他们原本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的人,推给一个每天只有工作,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听起来远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来得合理。

在初一眼中,李建设没有变化,反对者也没有变化,只不过他们之前展现的是一面,现在换成了另一面而已。就像她常对我说的那样:“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但是你在我心中的样子,也只是我仅仅看到的那一部分而已。”

起初,李建设没打算要打仗,他对战争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但是随着两派势力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情况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李建设已经预感到场面要失控了,只不过他发现自己处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根本改变不了什么。集体就像一台大机器,一旦转动起来,不管是齿轮还是发动机,都没有能力让其停下来。

不知道从何时起,双方开始变得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大家实际上没有那么在意自己有多少地,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地盘被对方占领了去,哪怕这些地方本就不属于任何人。李建设一心只想搞建设,不愿理会这些小事,但他每天都会从同伴身上听到反对者不好的消息,旁边还有人在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故意制造更多的摩擦新闻讲给李建设听,好像在告诉他,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

两方势力中,对战争最期待的,不是双方的领导者,反而是那些没有发言权的人。他们每天生活在挑衅别人,和被别人挑衅的日子里,常常是要忍气吞声,有时也会大发雷霆。本来他们只是单打独斗,肆意宣泄着内心的不满,后来找到了组织,还遇见了同道中人,学会了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这些人平日里积攒的怨气最大,就等待着一个出气的机会,于是开始拉帮结派,联手对付那些他们看不顺眼的人。

天上的人从来没有打过仗,战争对于他们是极为陌生的,尽管有些人看过地上的战争,但是并没有几个亲历者。很多人觉得,战争就是变革的一部分,俗话说,成王败寇,所有的制度都是建立在赢的基础上,不战胜对手,又何来改革。不过战争也伴随着流血牺牲,家园被毁,流离失所,然而俗话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就能解决的。

一群人在战争开始之前,进行了几轮热烈的讨论,他们一方面表现出抗拒与担忧,另一方面又觉得新奇,跃跃欲试。只不过令部分人没想到的是,讨论还没有结束,战争就已经打响了。

下边的人听说领导开会在讨论打仗的事,便认为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既然领导都拍板决定了,就应该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天上并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大家自由散漫惯了,也不爱听从管理,虽然李建设为他们带去了秩序,但是也仅带去了一部分。

此时的天上,就像新年午夜十二点前的钟声,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正在等着听到那一声响的时候,结果钟提前敲了,并且遍地开花,如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战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了,谁打响的第一枪显然并不重要,所有人都热火朝天的参与到天上的唯一一场战争之中。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理想,有的是为了利益,有的是为了跟风,还有一些什么也不为,就是被迫加入的。

两方人为此开始招兵买马,当然只是招兵,天上也骑不了马。他们还花了大量的人员和时间,跑到地上收集或是购买兵器。那时,地上的各国对枪械火药已经是严格管控,他们没有渠道弄来威力更大的杀伤性武器,再说他们也搬不上去,而且天上的环境,能不能用还得两说,万一火药在上头熄火,或者风太大,子弹瞄不准,那他们费时费力弄来的武器就都成了摆设。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只准备了冷兵器,一群人跑到超市商店,将菜刀、水果刀、削皮刀,反正带尖的带刃的,全都抢购一空,还有的去了剧院,戏馆,武术场馆之类的地方,把在那摆放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能借的借走,不借的就偷偷拿走,最后也去了一些二手交易市场,冷兵器爱好者论坛,当地的武术协会等地,总之哪里能弄到兵器,哪里就可能有他们的身影。

这些人前前后后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搬运兵器,与此同时,战争正在进行中,说是战争,刚开始更像是在打群架,双方还没有武器,都是你一拳我一脚的肉搏。这种完全靠着双手搏斗的项目,打一会就会觉得累,而且只是有伤,却不致死,两帮人就像是格斗爱好者,每天出来切磋一下武艺,打累了就回去休养生息,等养好了再出来继续打。这个活动假如没有冷兵器的加入,或许会发展成一种独特的全民健身项目,并且持续推广下去,直到真正死了人,所有人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娱乐活动。

人是怎么死的,就跟战争是怎么开始的一样,没有答案,也不重要。战争犹如一场狂欢,所有人都在等着一声令下,节日到来。

自此,真正的杀戮开始了,有人害怕地四散逃离,有人兴奋地漫天欢呼。由于带上天的兵器有限,有一部分人必须要赤手空拳上阵,这些人要么去捡死人的武器,要么就得从对手手中抢夺武器。然而大家在见识到冷兵器的厉害后,已经没什么人有胆量空着手去战场了,他们更愿意躲在后方,看着前方的战友死去。这一行为招致了很多人的不满,他们因为兵器的问题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李建设没想到,“乌托邦”在建立之初,就因为最基本的资源分配问题打了起来,差点要分崩离析。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不算长,但造成的影响波及到了天上的所有人,初一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天上的最后一个王,王到她这一代,没有任何权力,甚至连称呼也没有,若不是旁人提起,她自己都已经忘了自己是轮值正在当选的王。

李建设要建立新制度,就需要推翻旧王朝,不过他们居住的区域,没有任何人管辖,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旧王朝,对此他们也心知肚明。但是,他觉得干成一件大事,某些仪式感是必不可少的,他急需一个能将群众号召起来的象征物,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斗。而反对者看到李建设打着推翻旧王的旗号,他们便决定拥护旧王,与李建设作对。本来这件事跟初一毫无关系,却因为双方需要她来增强各自势力的凝聚力,成为了牺牲品。

不过初一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她更多的是作为一句口号,在来往的空中传播,被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叫骂,又或者作为一种形象,在双方的誓师大会中出现。她在听说两派势力都要利用她后,立刻选择了逃离,于是,所有人在打仗的同时,还要兼顾找到她,但是没有人在战场看到过她,也不知道她跑到了哪里。

战争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同,初一说,这是他们最接近野兽的样子,嚎叫,奔跑,猎杀,逃亡。生活变得简单了许多,大家都不再去过多思考,也不会去考虑未来是怎样的,每天听到的都是冷兵器碰撞的声音,有时清脆似石子落地,有时沉闷如晴天霹雳。

天上的血是五颜六色的,有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汇集在一起,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士兵的脸上也映着各式各样的颜色,他们对着彼此的脸开着玩笑,下一秒就惊呼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空中狂风不止,血鲜艳得流成了一道道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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