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的意境与文心汉语言之海上花文学共济会

《合欢牡丹》|第47集 玉翎的牵挂

2020-06-26  本文已影响0人  江岚_美国

血压?高血压?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墙壁、灯光、人们的脸,全浸在深水里,模糊而不真实。他费力地聚焦,才看清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下属,恒安中国的总经理王其峰。刘家鼎用力叫:“其峰,其峰!”

王其峰一下子扑到他床边,握住他的手:“董事长!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怎么回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而模糊地问。

“您的血压突然升高,晕过去了,”老王回答。

“哦,”他皱起了眉头,极力思索,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董事会……”

“公司的事情都做了安排,您放心,先好好休息。”

休息?是的,他真的很累,眼皮沉重得只是往下坠,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刘家鼎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睡了不知多久。然后,迷迷糊糊地,他又看见细细碎碎的闪光,玉翎脑后紫金发簪的光,越闪越近,越闪越多,越闪越亮,终于汇集成一片明晃晃的日光——他真的醒了。

白色的病房里很安静。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了清晨的光线,才看清楚病床另一头的沙发上,关晓晖,恒安中国的女秘书,半倒在那儿睡着了。

她守了多久?自己病了多久?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侧转头,看见自己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伸出手去拿,却牵动了手臂上的针管,窗前挂着吊瓶的不锈钢支架“哐啷”一声响——立刻惊醒了关晓晖。

“董事长!您醒了!”她直奔过来。

刘家鼎仍然全身乏力,意识却已清醒,他尝试着给她一个微笑:“辛苦你了!”

关晓晖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那天晚上您在歌厅突然晕倒,把我们都吓坏了!”

“哦,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对不起,害你们操心了。那董事会……”

“那天,董事会结束以后我们才去吃饭唱歌的,刘董,”晓晖清清楚楚地说。“您原来的行程安排,下一站是南京。您昏迷的这三天里,由王总作主,通知美国的史蒂文总经理代替您到南京去。”

刘家鼎仰躺着,微微点点头。这么说,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三天过去了。

“我们没有告诉董事长夫人您生病住院的事,怕她担心,只通知她您会推迟返回美国的时间。”

董事长夫人?啊,指的是林锦凤。

前些日子林锦凤在气头之上喊出来要“离婚”,他是当真了的。由丁槐青起草的离婚协议书,两天以后就摆在了林锦凤面前。可林锦凤也不知怎么想的,既不肯在他面前服软,成天板着脸不搭理他,也不肯签字,就让那一纸协议书晾在他们家的餐桌上。

所以,时至今日,林锦凤女士依然是名正言顺的刘太太。——不对!此刻最牵挂他的,另有其人,而他们不可能通知到她!刘家鼎顿时着急起来:“我要打个电话回美国!”

“董事长!”关晓晖劝他。“您还需要好好休息,先安心养病……”

“不,我必须先打这个电话,”刘家鼎的态度坚决。

关晓晖不敢违拗,只好拿起手机,拨了他报出来的号码,再把电话递给他。电话通了,刘家鼎叫:“翎子!”那头没有回答。半晌,他听见她在吸气,拼命压制什么似地沉重地吸气。他急了,再唤:“翎子!翎子!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很轻,吐出来的这几个字却像有千金重。还不等他回答,她又紧接着追问:“怎么了?你的声音不对。”

她就是这样。哪怕见不到面,只要他的声音有一点点异样,她立刻能察觉出来。他努力打起精神,用尽量平静,尽量正常的语调告诉她:“我在青岛。前些天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

“什么?!生病了?什么病?怎么回事?”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没事了,好了。不用担心,真的不用担心,”他说。“这边公司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推迟几天回去。”

“嗯,”她用浓重的鼻音答应着,兀自不放心:“你真的没事?不许骗我!”

急于安抚她声音里的焦虑,刘家鼎柔声说:“真的没事,傻孩子,我几时骗过你?”

等他打完电话,关晓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医生们给您做过详细检查,说等您醒了要和您详细谈谈。您看,要不要通知王总过来陪您一起?”

“不用。等我精神好一些,自己和医生谈,”刘家鼎很沉着。

他的健康状况一向相当好,头疼脑热都少有,每年例行体检也都没什么问题。这一次,就算是醉酒后突发的血压高,也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昏迷三天之久。刘家鼎并不缺乏常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是出了点儿问题了。

一部运作了几十年的机器,有些零部件生锈了磨损了,需要维修替换,也很正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必大惊小怪,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足精神——他侧过头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此刻,如果他看见关晓晖脸上凝重的,担忧的表情,刘家鼎恐怕无法对自己的病情如此盲目地乐观。


第十八章

玉翎在Schatzi’s Catering大门口,把车停下来,车钥匙交给服务生。看看表,六点二十分,离肖瑀大主编的招待会开场还差十分钟。

最近这几年,美国重新认识、了解和学习中国语言文化的热潮方兴未艾,国内助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激情也与日俱增。《新风华》杂志立足于当地,数年来口碑不错,有资源有渠道也有市场。国内的菁英传媒集团有意借船出海,早就看上了这个现成平台的发展潜力,和肖瑀他们谈并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一个月前终于达成了协议,《新风华》杂志并入到菁英传媒集团旗下,成为《菁英∙新风华》。

今天晚上,肖瑀为杂志更名改版广而告之,要在这里举行一场招待会。

上下两层楼的Schatzi’s

Catering,前后左右依然彩灯环绕,只是庭院里的苍松翠柏之间繁花似锦,不复上次残冬时节的萧索凋蔽。上次……掐指算来不过数月而已,可于沈玉翎而言,却已是彻底换了人间。

富丽堂皇的大堂也照旧。天花板上挂下来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和墙上配套的壁灯交相辉映;黑色大理石台子上,各色鲜花在那个巨大的花篮里争芳斗艳;前台笑容可掬的女领班含笑相迎——时间在这些“照旧”里错乱了,玉翎的心怦怦跳,似乎刘家鼎就站在某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那天他从病床上传来的声音,像一颗重磅炸弹从天而降,砸在她心湖的闸口。积蓄数天的牵挂、怨怼、恼恨、彷徨……种种情绪决堤而下,她简直不堪承受那巨大的冲击力。他终于有消息了,他没有人间蒸发,他没有把她抛在脑后,他只是——生病了。

生病了?什么病?怎么发生的?他没说,只叫她不用担心。可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电话那头他的声音虚弱而疲惫,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无数次拿起电话,想拨打他的手机,又无数次颓然放弃。怕时间不对,吵了他休息;更怕时候不对,他身边有其他人,一个不合适两头说话都尴尬。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唉!古人早就谆谆教导过了的啊。

算起来,他的飞机应该是今晚十点多到。今夜。他就要回来了。玉翎摸着花篮里一枝晚香玉,愣愣地出了神。

“翎子,你怎么不进去?”门口闪进来的身影招呼她。

玉翎闻声回头,却是王涓涓:“哎呀,涓涓!你今天怎么也有空来了!”

“肖主编的大事,一定要捧场,没空也得有空,”涓涓含笑近前来。她今天刻意打扮过,脸上淡淡化了妆,水红色绣花的唐装上衣是无袖的,露出一双粉嫩的手臂,细致的皮肤如同揉进了宝石粉一般晶莹柔滑。她亲热地挽住玉翎的臂弯:“走,一起进去!”

7号厅的面积比较小,也摆开了七、八十桌。纽约、新泽西两地媒体的各路人马该到的都到齐了,玉翎远远地看见了丁槐青夫妇,甚至还有波士顿的刘亦琏。

肖瑀和老唐站在内大厅正中央与客人寒暄,一眼瞥见她们,赶紧抛下众人,施施然迎过来:“热烈欢迎!”

“涓涓刚才还说,今天没空也得有空,你和我们还客气什么!”玉翎上前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恭喜恭喜!这是终于柳暗花明了!”

“若没有你们拔刀相助,我哪有今天!”肖瑀一句话勾起自己这些年来为这份杂志所付出的万千辛劳,握着玉翎的手,眼圈一下泛红了。

“好了好了!我们也没有赴汤蹈火,”玉翎拍拍她的肩膀,有意淡化她的感伤。“如今是喜事,不要这么眼泪汪汪地。让人见了,还以为我向你追讨稿费!”

“死相!”肖瑀稳住情绪,拉起她们两人的手。“你们俩都在二号桌,跟我来!”

桌上的都是老相识,见她们三人过来,从纽约来的新华社记者小柳率先嚷嚷:“还是翎子面子大,肖大总编亲自带位!”

“翎子,”《侨报周刊》的记者阿慧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似笑非笑。“告诉肖大主编,怎么客套都是虚的,不如加稿费来得实惠!”

“人家玉翎和肖大主编同性相吸,甘愿为彼此两肋插刀,”《华声》报社的小李子拿腔拿调。“谁像你们,一开口就是钱钱钱,真是伤感情。”

“谈钱怎么会伤感情?谈感情才伤钱呢!”肖瑀深知这些人的脾性,完全不以为忤,只是笑:“加稿费是没话说的,以后还要请大家继续支持!”

“喂喂,你们!”玉翎咯咯笑,一边指点众人的鼻尖。“今天是铁了心拿我和肖瑀说事了?怎么会有你们这样没良心的狐朋狗友!”她拉着涓涓坐下,转身轻轻推肖瑀:“去招呼别的客人吧,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你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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