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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母亲

2018-02-26  本文已影响518人  鸡眼看世界

                      ——母亲去世二十周年祭

写在前面

     

      今年是母亲去世二十周年。对于当年母亲的突然离去,我始终难以释怀,一直想着写点东西留作纪念,无奈这二十年间由于工作上、家务上的诸事缠身,搞的焦头烂额,始终静不下心来,数次提笔终又数次搁浅。

   

        想我自幼体弱多病,母亲为我没少操心,童年时期母亲背负着我去医院看医生更是家常便饭。母亲曾笑称为我看病花的钱就相当于每个月都给她降一级工资!

      待到长大乃至成年,在我的学习上、工作上和家庭上处处都浸润着母亲的心血!母亲在世时,我和母亲之间曾经有过分歧,闹过别扭,我们辩论过、也争执过,甚至冷战过!然而更多的还是沟通和分享,是欢声和笑语,是温暖和亲情!母亲在世时,我基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凡事自有母亲做主。母亲的突然离世让我瞬间变得孤单和无助!就像是一个从未离开过家的孩童要独自面对一个纷繁复杂的陌生世界。我迷茫、我彷徨,我焦虑、我伤悲!此时我才明白,人纵然是活到一百岁也是需要母亲的!当你想去珍惜的时候,曾经天真的认为一直都陪伴在我们身边不会离开的那个至亲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留下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暖,然后悄然离去,只剩下我们独自在这个尘世间发呆、错愕和追悔……

      时光如白驹过隙,今年我也是四十又九的人了,也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了。回望自己走过的路,学业不成、事业不成;扪心自问、枉过半生,顿觉愧对父母教诲!也更加思念母亲!往事如潮,历久弥新;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信手写下了下面的文字,谨以纪念我那远去的母亲。愿母亲安好!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安康、吉祥!

     

                      第一章 

       

      那一年,一九九四年那个秋风萧瑟的秋天,终日操劳、体弱多病的母亲再次病倒了;任劳任怨、寡言少语的父亲按照“惯例”又一次陪着母亲住进了医院。当时我们都还曾“乐观”地认为这次住院和往常一样,情况应该不会太糟,过几天就没事了。然而现实给了我们当头一棒,诊断结果竟然是乳腺癌晚期!从此,年迈的父亲背起行囊、陪着母亲辗转于县、市、省会的各大医院,开始了长达四年之久、艰苦卓绝的抗癌战争!那真的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是母亲那顽强的生命与死神在鬼门关前展开的一场场实力悬殊的拉锯战!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母亲患癌后,父母在我们子女面前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他们是不想让我们太过分心,生怕影响到我们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但我注意到母亲背地里总悄悄流泪,父亲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骤然增多!不抽烟的父亲有时会点上一支烟在屋里来回踱步,那是忧愁!那是彷徨!那是苦闷!那是无法言表的伤悲!沉重地压在父母的心头!

      为了彻底根除癌细胞,母亲在手术后又不得不承受频繁的,大剂量的放化疗的攻击!本就虚弱的身体变得更加不堪一击,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脱落殆尽,只好戴起了假发。剧烈的药物反应导致母亲周身乏力,精神萎靡不振,免疫功能急剧下降,健康状况一落千丈!

        母亲在治疗的间隙,精神状态稍好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做家务,似乎有永远都干不完的活,而且从不让我们插手,她总觉得我们干的活达不到她这个“工程监理”的标准,每每看到我们笨手笨脚的样子就忍不住说:“走开!走开!瞧瞧你们的手,笨得跟猪脚似的!”母亲一生节俭,她常说:“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到才会穷!”这是母亲留给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即便是到了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的今天,我仍信奉这句话永远不会过时。

      母亲做的一手好针线,她做出来的衣服人见人夸,一点也不亚于街上裁缝铺的老裁缝。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极端困苦的时期我们一家老少三代六口人一年四季的衣服铺盖几乎都出自母亲的手,当时还没有缝纫机,完全靠母亲在晚上昏黄的灯光下,一针一线纯手工完成的。她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后来条件稍好些,有了一台“标准牌”的缝纫机,母亲更加忙碌了,她每次上街去总爱买一些大小不一,长短不等的各色零布,她说这是布匹门市卖剩下的,便宜。这些看似没用的零零碎碎经过她的手立刻化腐朽为神奇,做出来的衣服、枕套等日用品咋看咋顺眼。正是母亲这些点点滴滴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让我们从小就明白了什么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什么是:“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第二章

        一九九五年伊始,女儿的降生给我们这个愁云密布的家庭带来了些许欢乐。母亲在那段时间里心情特别好。拖着病体和同样身体不好的岳母、两个同病相怜的老太太一起不停地忙前忙后。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有时哭闹时舌尖恰好抵着上颚,发出来声音酷似:“奶奶——奶奶——”母亲便孩子般的高兴,逢人便说:“我家孙女生下来就会喊奶奶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现代的医疗技术并没能阻止癌魔的进攻,母亲的病情在反反复复中慢慢加重。病重的时候,父亲就陪着母亲四处求医,病情有所好转后就回家来静养。女儿从小耳濡目染很早就会学着医生的样子给她奶奶“看病”,每当母亲被病痛折磨躺在床上的时候,女儿就会站在床头说:“奶、奶,我给你开点药就好了。”转身去找来一张白纸撕成小块,歪歪扭扭包成几个小纸包包放到母亲的枕边:“奶、奶,吃药,吃吃就不痛了……”

      不谙世事的孩子哟,你还太小,你哪里知道生命的脆弱与无奈!你哪里知道病魔的凶残与狰狞!

        情况越来越糟,母亲的身心已极度脆弱,任何外来的刺激对她来说可能都是致命的!一九九七年六月初,外婆去世的噩耗更是一下子击垮了母亲,她躺在床上整日以泪洗面,水米不进。好心的邻居来了,学校的老同事来了,姐姐的公公婆婆来了……但谁也劝不动她,谁也无法把她从悲凄的深渊中拉回来,母亲只是不停的述说着她和外婆在一起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听者莫不为之动容!

      一九九八年的那个春节,雪下的特别大,精神状态极差的母亲执意要下乡走走,态度非常坚决,谁劝也不听,争执声引来了前院的李婶,热心肠的李婶是这里的老住户,饱经世事,威望颇高,是大伙心目中的“居委会大妈”,无论谁家有事李婶都会主动上前,谈心说事,化解矛盾,分寸拿捏得很到位。李婶摆手示意我们都出去,她要和母亲单独谈谈。许久许久,李婶终于出来了,红着眼,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去吧,去吧,就依她……”李婶慢慢转过头来盯着我:“娃子,好好待你妈,你妈……这是要去辞路……”辞路是河南民间的一个说法,是指一个人预感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执意去向亲人告别。

      大年初三雪停了,但寒冷依旧,顶着凛冽的北风,我们陪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母亲来到了二十多公里外的乡下姑妈家,年逾古稀的老姑妈亲自下厨为我们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席间,老姐妹俩并肩坐着,手拉着手,饭菜其实没吃多少,倒是不停地说着似乎永远都说不完的知心话,眼睛里泛着欢喜的泪花……下午分别时,老姑妈不顾天冷路滑,颤巍巍送出老远,老姐妹俩依依惜别,相约明年再见!然而谁也没想到,此行竟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一九九八年三月底,母亲的状况陡转急下!去省城就医已无可能,母亲根本经受不起长途汽车的颠簸,遂决定就近去南阳。走的那天早上,妻特地给母亲洗了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上午,我们用家里的一辆三轮车推着母亲去车站,三轮车上坐着虚弱的母亲和当时年仅三岁的女儿,奶孙俩相互依偎着,脸贴脸说着悄悄话,女儿胖胖的小手始终紧紧搂着奶奶的胳膊,母亲憔悴的脸上竟然溢出了浅浅的笑,奶孙俩再次合唱了那首她们每次分别时都要唱的儿歌《找朋友》

           

            找啊!找啊!

            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再!见!

   

        到了车站,我和父亲一边一个搀扶着母亲上车,车窗外三轮车上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突然一反常态大哭起来,嚷着闹着要找奶奶,车厢内的母亲也哭着说,不治了,要下车,要回家……车子开动了,奶孙俩隔着车窗相向垂泪,同车好心的乘客见状也纷纷帮着我们劝慰母亲。

 

                        第三章

        市第一人民医院肿瘤科的病房里收治的都是垂危的癌症病人,患者们虚弱痛苦的表情以及陪护家属疲惫无助的眼神仿佛是一块块巨石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白天相对好一点,有忙碌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巡查病房,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时不时说上几句暖心的话,倒也有几分生机。到了晚上,病人的呻吟声,药物反应的干呕声听得人头皮阵阵发紧。有时半夜时分会突然有压抑的哭声传来,那是又有病友走了……仿佛死神就躲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狞笑着打量着每一个人。

      母亲在这里又承受了大剂量的放化疗的攻击,身体更加虚弱,药物反应也更厉害了。几乎没有好好吃过几顿饭,靠输昂贵的营养液维持着脆弱的生命。家住南阳的大舅隔三差五骑着他的小踏板来医院看望母亲,多多少少给情绪低落的母亲带来一些安慰。

      大约是入院十多天吧,那天早上母亲醒来精神状态一反常态的好,眼睛里居然泛出了久违的光泽。她说她饿了,想吃肉!我一脸的惊诧去问护士长怎么办,要知道,母亲当时是喝口水都要往外吐的!护士长也倍感意外,沉吟片刻之后建议别买卤肉之类的熟食,病人根本无力消化,就白水煮吧,越烂越好,还不能多吃。我跑出去买了只白白的猪蹄回来就在住院部后面简陋的煤炉上煮啊、炖啊,没有压力锅,足足熬了大半天,我尝了一下,可以了,入口即化。母亲顶多吃了半只就吃不下了,不停地咳,嗓子里有呼噜呼噜的痰鸣音,待喘息缓和后,母亲对我说起了她昨晚梦到外公外婆了,他们想她了……我急忙打岔给母亲擦了把脸,稍后,母亲又说她还梦到那个娃了……

      那个娃是指我那幼年夭亡的哥哥,我没印象,只是后来见过照片,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着实讨人喜欢。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她的长子一脸的灿烂!据说当年哥哥的意外夭亡对母亲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母亲几年后才慢慢缓过来,而且从那以后每逢提及哥哥母亲总说“那个娃”,不忍说出哥哥的名字,她是在尽量避开心头的伤痛!

      母亲固执地继续说下去,她说梦中那个娃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衣服,拉着她的手蹦啊,跳啊……我虽不迷信,但我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其实当天晚上我也做梦了,梦到母亲去了!她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那只手石头般的冰冷坚硬,我怎么也挣不开!我一激灵吓醒了,心脏狂跳不止,在黑暗中独自坐了好久……

                      第四章

1998年4月14日

      那天大舅照例来病房看望母亲,还和医护人员沟通交换了意见,临走时大舅告诉母亲第二天有事要到桐柏县出差,大概需要两三天,让母亲安心养病,母亲虚弱地应答着。大舅转身出门时母亲突然喊到:“大哥,你可要快点回来!”大舅怔了一下转过身来安慰母亲道:“别担心,我去去就回。”谁能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这竟是他们老兄妹俩的最后一面!

1998年4月15日

      一大早母亲就异常烦躁,不停地嚷嚷着要出院,查房的医生护士也劝不住。当时父亲猜测可能是因为病房里的气氛太压抑了,想出去换换环境,透透气。于是父亲哄劝着母亲把当天的吊瓶输完就走,我到医院隔壁的一家小旅社里订了房间,想着这里距离医院近,看病也方便。下午办理出院手续时,无可奈何的主治医生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另外还开了一些应急的药物。晚上即在旅馆住下,好心的旅店老板了解情况后,对我们很同情,特地允许我们在他们的茶炉上做饭。

      可能是由于换了环境的缘故,没有了病人们痛苦的呻吟声,没有了消毒液刺鼻的气味,母亲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一夜休息的还算可以。

1998年4月16日

      不知怎么了,一整天我都精神恍惚,心情郁闷,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晚饭时分,父亲的叔伯哥哥、我的二伯过来看望母亲,父亲陪着他在房间聊天,我去给母亲做饭,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左手无名指被锅沿烫出了一个明晃晃的大水泡!顿时心情糟到了极点。晚上睡觉时,天气异常闷热,脑子里面乱的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母亲更是不停地翻动,由于癌细胞已扩散至淋巴,右臂肿的老粗,而且胸腔还有积液,严重影响到呼吸和血液循环,所以母亲睡觉时根本就睡不踏实,过一会儿就得起来帮她翻身,按摩剧烈麻木的右臂。

1998年4月17日

      早上六点多,一贯早起的父亲在门外熬粥,我突然听到母亲在低声、含糊不清地唤着父亲的名字,我一骨碌坐起望向母亲,发现她的五官有些异样!我大喊父亲,父亲奔至床边,我坐在床头,抱起母亲,让她斜躺在我怀里,我听到母亲喃喃的说:“……心慌,要吃药……”父亲急急把一片急救药物放进母亲的嘴里,母亲竟无力吞咽!父亲端着水杯,我摇晃着母亲:“妈!妈!吃药!”母亲没有反应,唯有不停地长出气,我急了,掐人中,拍脸,更加急切地摇晃、呼喊!没有用了,我听到从母亲的喉咙部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就像是咱们平常咽口水的声音,之后便再无任何声响!母亲的脸上渐无生气!生命之光正悄然逝去!当时我真真的体会到什么是孤立无助!什么是欲哭无泪!什么是无力回天!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母亲就在我怀里咽了气!而我近在咫尺、空有一双手竟无法抓住那逝去的生命!

      我不相信!父亲也无法相信!去医院!我平端起母亲那瘦小的身体冲出门去,母亲的头就在我的臂弯里无力的向后仰着,下楼梯时我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幸好父亲托了我一下。可能是我们的呼喊声惊动了旅店老板,老板提前拦下了一辆人力三轮在门口等候。

      火速赶到医院,为了争取时间,训练有素的急诊医生就在急诊室外的走廊里展开了急救,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轮番上阵给母亲做心肺按压,我清楚地看到他们额头沁出的汗水……然而,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母亲最终还是走了!她撇下了父亲,撇下了她的儿女、亲人,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

      母亲的突然离去,让我和父亲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再加上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我们的思维都处于一种近乎麻木的停滞状态。我紧紧攥着母亲慢慢变冷的手试图把她捂热,失态地扭头冲着父亲吼道:“去打电话呀!打所有的电话!”那个年代哪有手机,父亲红着眼圈慢慢地向医院大门外的公用电话亭挪去,背影是那么的苍老,步子是那么的沉重!

      大舅来了,舅妈来了,表姐表弟都来了,远在郑州工作的姐姐也赶回来了,我们围着母亲,母亲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她睡着了,她真的睡着了!她累了,她真的太累了!她太需要休息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她正急匆匆地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外公外婆需要她,她想念她的爸爸妈妈了……

     

        满心伤痛的大舅忙前忙后,送了他老妹子最后一程,帮助我们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我们就该回家了,我们要带着母亲回家了。一路上我抱着那个小小的汉白玉盒子,母亲就在我怀里,她是那么的轻,那么的安静,就像是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小时候,母亲抱着我、哼着儿歌,我在母亲的怀里甜甜睡去。而今天,我抱着母亲哀伤地走在返家的途中。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有黑色的切诺基嘶吼着飞奔在通往家乡的S103省道上。

        近了、近了,县界的标示牌已清晰可见,我的心脏不禁缩成了一团,以往节假日里每当我从外面匆匆回家,抬头看见公路上方“新野人民欢迎您”七个醒目的蓝色大字时,就仿佛是看到了母亲的笑脸,心头顿时充满了喜悦;那里有我可爱的家,家里有我血脉相连的母亲!而今天,我的心里只有伤悲。

     

      远在太原上学的弟弟赶回来了,他为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而几度哽咽。

      云南昆明的二舅和江西景德镇的小舅由于路途遥远再加上事务缠身未能如愿前来,他们都在第一时间发来了唁电沉痛表达了对母亲的哀思,手足情深溢于言表!

      满头银发七十多岁的老姑妈哭的很伤心,老人家性格开朗耿直,和母亲兴趣相投,情同姐妹。平日里她们就是互相以姐妹相称的。

        然而怎么也没料到就在选择母亲的长眠之地这件事情上,倔强的老姑妈与以前素未谋面的大舅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老姑妈声泪俱下:“我苦命的老妹子既然嫁到陈家,死后就应该入陈家的祖坟……”的确,这是民间几千年的传统风俗,本无可厚非。父亲解劝了好一阵子,老姑妈情绪趋缓后接着又说:“老妹子活着的时候为我们陈家出尽了力,没享过一天清福,死了埋回老家,我这个当姐的想她的时候就去给她烧张纸,和她说说话,看她也方便……”听者莫不落泪。

      沉稳的大舅慢慢走上前去,拉着老姑妈的手动情地说:“老姐姐啊!你说的都在理,你的心情我都理解,可是你也替我想想,我们兄妹四人天各一方,我这个做大哥的把我唯一的妹妹从成都带到了河南,带到了南阳。都说长兄如父,我这个大哥没做好,妹妹过早的离开,我心里放不下啊!我想把我妹妹葬在南阳,还留在我身边,等我百年之后,我们兄妹俩个继续作伴,永不分离……”

      大舅的这番话让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是啊!谁对?谁错?都没错,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对错。这是两种观念的冲击,这是两种亲情的碰撞,都寄托着割舍不断的亲情,都寄托着绵绵悠长的哀思。

      最后在主事的表叔等几位长者的协调下,双方各让一步达成共识,母亲的长眠之地就定在县城,便于我们做子女的凭吊,葬在南阳或者是乡下老家确有诸多不便。

1998年4月22日

      在身心交瘁的忙碌中,头七很快就过去了(注:河南的风俗,头七是六天),母亲出殡的日子到了,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是该让母亲安歇了。午后,一直盯着时间主事的表叔走到堂屋门口大声宣布:“各位孝子们,各位亲友们,各位帮忙的都注意了,时间到了,准备出殡。”现场顿时安静了许多,众人皆凝神定意,等着主事的发出最后的指令。燃放鞭炮的一手拿炮,一手执火。乐师们纷纷举起响器放到了唇边。“叭!”一声脆响,表叔摔碎了火盆,大喝一声:“起!”顿时,鞭炮炸响,唢呐呜咽,喇叭悲鸣。在这亘古不变宗教般庄严肃穆的仪式中,在氤氲的硝烟中,在飘飞的纸钱中,在浸透着悲伤的空气中,我们护送着母亲缓缓走出了家门,缓缓离开了母亲省吃俭用,苦心经营的小院,向着三里河公墓缓缓前行……

   

                      第五章

        娘啊!娘啊!您老人家就放心去吧!超脱了尘世间的羁绊,您将再无烦恼,再无伤痛。

      去看看您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巴蜀大地吧!

      去看看您少小离家,阔别多年的天府蓉城吧!

      去看看那灯火阑珊,游人如织的盐市口广场吧,那里曾经撒下您童年的欢歌笑语!

        去看看那芙蓉斗艳,银杏成荫的百年川大吧,那里是你青春无悔,放飞梦想的地方!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母亲已离开我们二十年了,母亲在那边过得可好?我时常会凝望着母亲的照片发呆,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信手写下了上面的文字,谨以纪念我那远去的母亲。愿母亲安好!

                         

                            2017年11月初稿

                            2018年 2月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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