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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历史] 夜郎往事

2018-06-13  本文已影响32人  公子幽儿

伫立在桥栏边,手机里播放着那曲悲婉的《穿越时空的思念》。江面斜阳晚照,逝者如斯。

脑海中依然闪现着那些远久时期的画面,萧然心中澎湃万千。想说的太多,可真正能讲出口的,其情真意切的程度,却总不及内心真实感受的十分之一。或许,这就是很多历尽沧桑的人,宁愿把时光从佛晓看到夕阳,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的原因吧。

穿梭万千时空,在时间的洪流中,有多少魂灵相互交错,相逢又相离。

沧海桑田,千载万年,心中的人儿,我们还能否重新相遇?即便无法再续前缘,哪怕只是再看你一眼,如此,便已知足,这颗执着的心,也当释然。

                                                         ——楔子

滇州疗养院。

年轻的历史系研究生萧然前来探望病中的祖父——知名考古专家萧寻。

可能是人老多情,年轻时努力压在心底的秘密,如今却不希望它成为亲人永远的猜疑和困惑。

祖父沉默半晌,幽幽地讲述了一段往事。

四十年前,在一次去紫云山洞探秘的活动中,探险队员被墓洞石门内的机关羽箭射中,只有萧寻和现今博物馆长林泉侥幸生还。在误入山中古宅后,二人被一中年男子指引下山。然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无论是紫云山洞还是山中古宅,甚至是探险队员的尸体,全部都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被这两人找到。

直到几年前萧寻前去紫云山附近的蒙正村落观摩一次祭祀活动时,才意外地认出那位主持祭祀的古稀老人,正是当年古宅中的男子。

因为对过往那场灾难的耿耿于怀,他没有前去相认,只是在暗中打听对方。

如今,他已病魔缠身,无法亲自寻求答案。为了安抚祖父的心,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萧然根据祖父的指示,前往山中古宅,面见那神秘的老人。

那天正是老人亡妻的头七之日,在阴森古老的宅院,面对着正厅中即将入殓的棺椁,老人沉思许久,终于带他来到后院竹林,指示几处坟茔给他看。

那竟是当年探险队员的遗体安放之所。

为了安慰那些亡魂,也出于对妻子离世的伤怀,在萧然的再三请求下,老人拿出一个老式木匣,带他走向了紫云山。

那的确是处隐蔽的所在,尤其在通晓周易玄学的老人精心布局下,绝非常人发现得了。

老人启动墓葬外机关,点燃内中蜡烛,来到了地宫中心。墓室在神奇的长明墓灯映照下,显得神秘莫测。地宫中安置着一个保存完好的棺椁,四周摆放着各种青铜雕像、铜马车、雕花铜镜、金银器皿、古玉制品等物什。通过木匣中泛黄的书册记载,萧然得知了墓主人身份,以及千百年来的历史风云。

老人的祖先原是两千多年前西汉时期的西南夜郎国大祭司历代传人的后裔,由于历代守山守墓,再加上蒙正一带地处偏僻,所以多年来这支古老的部落得以幸运地留存下来,直至今日。

这究竟是怎样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翻看着篆书、隶书等各种真笔字混合的书页,在老人的叙述声中,萧然开始探寻这些千年以前的历史风云。

公元前34年,西汉初元17年。

汉元帝刘奭在位的最后一年。正是个阶级斗争风起云涌的年代。

时年十七岁的皇太子刘骜此时并未过多在意政途。生于皇室,虽知明争暗斗无可避免,但年轻的生命仍然渴望在这充斥着权力欲望的皇权世界寻一方净土,得一二知己,让他在波谲云诡的朝堂扮演贤能栋梁之余,还能稍作喘息,做回自己。

许是上天垂爱,他如愿以偿。他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这份友情无关国运兴衰、家族成败。那是敬武公主与富平侯张临的长子——小侯爷张放。张放年少殊丽,开朗敏慧,重情讲义,不但是自己的表兄弟,更是知己心腹。

刘骜总觉得,自己和张放之间冥冥之中有种特别的缘分,使得他一见其人,便如沐春风,俗事尽弃。

除了好友之外,他还有位许太子妃,许氏恭良俭让,他们相处得很融洽。虽然有时恍惚间,他也会觉得这温如春水的感情似乎有些不真实,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可究竟缺了什么,他说不出。

《诗经》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这描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一直体会不到。直到他在斗诗大会上初见她的那一刻,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她竟然是张放的孪生妹妹——侯府郡主张敐。因常年与父亲及叔父游历在外,鲜少和王公世族相交,故而,纵然身为表兄妹,他们也已多年未见。

但这不重要。

这么久以来,太子与小侯爷张放相交甚密,关系暧昧,常被大家误以为有龙阳之癖。原来,他真正倾心的,是和张放容貌气质酷似的张敐。

这,难道就是缘分吗?

今后的日子里,他频繁出入侯府,明为找张放同游,实为多看她一面,多了解她一点。

张敐因出众的才学和医术经常出入皇宫,做公主们的伴读,并与御医切磋医术。

他倾心相交,爱慕于她,尊称她敐姬;她亦诚心相待,却只为友情,无关风月。

元帝寿宴上,她一支曼妙之舞《凤朝阳》惊艳满堂。

他打趣她是瀛洲仙女,她笑言若有瀛洲,自己愿长居其中。

他牢记于心。

定陶王刘康者,元帝次子也,得宠于帝前。元帝病重,有心废长立幼,张敐随太医侍疾,得此讯传于侍中史丹。史丹力劝,保得刘骜储位。

公元前33年,刘骜即位,史称汉成帝。

他欲于太液池中建一瀛洲送她,她摇头婉拒。

他要她进宫为妃,她回绝。

“班况之女班朔为敐好友,敐请陛下善待之。”

他答应,马上封为班婕妤。

他坚持,她辞谢。

她决定再一次外出游历,前往夜郎。

“牂牁江畔夜郎国,乃兵家重地,水通南越,富冠巴蜀,然与周边卧漏、句町等国纷争不断,疏于汉廷。我认得夜郎王子竹兴,愿前去招抚。”

他无奈,只得允诺。

他总是相信,她喜爱自由,等玩够了,终会回来。

林花凋谢,春红匆匆。朝来寒雨,晚起凉风。胭脂红粉,几时能重?

牂牁江畔,夜郎国中。

她一袭素纱银丝锦袍,额配精巧镶玉发饰,耳戴兰花苗银流苏耳坠,既有异域风情,又不失高贵古雅。

她凝眸看着身边制作竹笛的男子,此人身材修长,面如紫玉,器宇轩昂,风格高古,如清风朗月,世无其二。

他将竹笛赠与她,“敐儿,我已决定,代表夜郎随你拜见汉皇,诚心归顺,以保和平。”

她满意一笑,心生感激。

四目相对,竹兴轻拉佳人双手,“敐儿,此次入朝了结政事后,我想去侯府,以夜郎王妃之礼下聘,你可愿意?”

她羞涩微笑,并不言语。只把腰间芙蓉玉环摘下,交予对方。

心同此环,珍而重之。

汉宫中,成帝与夜郎王子执手唯盟,双方修好,汉廷设立牂牁郡,统辖夜郎国。

朝下,成帝驾临富平侯府,却目睹了提亲之事。

成帝大怒,妒火中烧,拂袖而去。

为维护大汉与夜郎的关系,众臣皆来道喜。

张敐深思忧虑,竹兴早已了然。

桃花树下,他揽她入怀,“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竹是夜郎图腾之一,代表着不屈不挠,谦卑而有节。即便成帝权倾四海,也休想令我弯腰折背,竹兴此生,当尽毕生之力护你周全。”

她闭目安心,“必不相负,”

噩耗传来,今昔已是两重天。

西南烽火再起,夜郎王薨,王长子竹胜战亡,长孙邪务过继竹兴为子,迦耶大祭司身中剧毒。为继续对战西南诸部,夜郎王按照当地习俗:父母在家中可做主替子女成婚。而今,大将军翁指之女惜姜已成竹兴之妻。

她与他回归夜郎。

“在我心中,大汉郡主张敐才是我唯一的妻子,夜郎的王后。”竹兴以退位让贤来反抗劝谏的重臣,拒绝这场政治联姻。

祭祀官邸,浓浓的草药味充满内室。张敐三夜未眠,终于配出解药,救活了这位精通五行和奇门遁甲的大祭司——夜郎的军师迦耶。

他带她离宫,她却拒绝为后,劝他以国事为重,慰藉臣民。

他沉默,只以夫人称呼惜姜,不予封后。

“敐儿,我们婚期只能延后,我不能在名位上再委屈你。是我亏欠了你,但,请别离开我好吗?你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

她苦笑,却留了下来,心怀理解。

未央宫中,成帝闻此恼怒不已。既然你已下聘敐姬,却给不了她应有的名分,迟迟未娶。朕绝不再把她让给你,她注定属于朕。

公元前30年,陈立遵汉皇命,升为牂牁太守,奉旨平定西南五郡。

“三年了,敐儿,这三年是我最辛苦也最快乐的时光,有你相伴,足矣。只是,夜郎兵力虚耗,汉廷步步紧逼,他,竟然从未放弃过你。”

“是快要打仗了吗?”她蹙眉问道,其实形势早已熟知于心。

“……希望不会。但,我不怕。”

成帝密书夜郎王,要他以美人换王国,安黎民,保社稷。

竹兴断然拒绝。

战争一触即发。

张放请命跟随太守兵营,探望离家多年的妹妹。

成帝默许。

夜郎王宫。

夕阳西下,风雅轩里那株盛放的芙蓉树格外美丽。芙蓉树前,她着一身冰纱罗裙,绣满幽兰。他远远地望着,伊人似水,红颜如旧,她如同天宫仙女,日光浴下,雅丽清绝,甚美。

当晚,从汉营探望兄长张放归来,竹兴策马带她回夜郎王宫。未及下马,张敐便离奇毒发身亡,只留下一句:“保重,不是他……”

竹兴不解,五雷轰顶,悲痛至极。

香魂一缕随风去,千里东风逐梦遥。

绝望染病的夜郎王召来迦耶,命他全权主持敐王后陵寝的秘密修建工作。

他换上戎装,准备同归于尽。

却在这时,汉军撤退,成帝回朝。

得知敐姬死讯,成帝百般不解,心如死灰,痛苦难当。

公元前27年,紫云山中,布满机关的后陵终于建成。

夜郎王下令,封锁山顶,安排士兵与百姓傍山而居,守护王家禁地。同时,选定部分王室及祭司传人们进入修好的“活坟”。

后顾之忧已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为夺回张敐遗体,成帝密令陈立:“不惜一切代价寻到敐郡主陵寝之所,保得竹兴性命即可。”

然而他却忽视了后宫的一股力量。

太后宫中。

至亲的家眷,太后的暗令。孰是孰非,这一切让陈立手足无措,忠孝难全。

无奈之下,陈立暗通卧漏候,设下鸿门宴,大败夜郎军,生擒竹兴王。

在死去的那一刻,竹兴心中毫无畏惧,满含轻松。

他终于可以去见梦中人了。

多年已过,夜郎国亡,不复存在。

世人皆知成帝不理政务,迷恋男宠张放。张放自请流于边城,平息是非。

他多年不踏足母后王政君的寝宫。母后的擅权,敐姬的含恨,对于他们母子而言,相见,不如不见。

公元前7年,成帝专宠赵氏姐妹,吸食丹药,终致病入膏肓。

未央宫中。

他病中下令:“朕,要见一个人。”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张放已在榻前。他瞬间满眼含泪。

“放,十几年了,朕从不敢召回你,不是怕你责怪,是怕有仇难报,一旦见到你的脸,便再也撑不下去了。当年见到赵飞燕故意舞《凤朝阳》时,她与敐姬相似的举手投足,让我甘愿沉沦,但这无非饮鸩止渴,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不管是自救还是自堕,我都是个失败者,她们永远不是敐姬。”

成帝眼神凄迷,“放,朕累了,别怪我……”

公元前7年,汉成帝驾崩。

碧落黄泉,敐姬,我去何处寻你?你是否还愿意见我?

往事尘埃落定。

一个是大汉帝王,不惜自甘堕落,沦为昏君,用一生自惩,只为多一刻抓住你的影子。我欲成魔,无怨无悔。

一个是夜郎国主,甘愿倾尽江山,葬送天下,成为亡国之君,用一身热血来守护你的周全。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合上古老的书页,萧然唏嘘不已。悠悠往事,尽已成空。告别了老者,离开了蒙正,他决意守护这两千年的秘密,以求逝者安息。

漫步街头,听着手机里《犬夜叉》的配乐,萧然眼角湿润,微微一笑,已然释怀。

原来,思念,真的可以穿越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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