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024】李德裕办事明白。2023-08-26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上

会昌元年（公元84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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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正月九日，皇上在圆丘祭天，赦天下，改年号为会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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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武节度使刘沔奏报，回鹘人已经撤退，皇帝下诏，命刘沔回本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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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回鹘仍留在牙帐附近的十三部者立乌希特勒为乌介可汗，南下据守错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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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日，任命御史大夫陈夷行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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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知枢密刘弘逸、薛季陵有宠于文宗，仇士良厌恶他们。武宗之立，不是二人及宰相的本意，所以杨嗣复被贬为湖南观察使，李珏贬为桂管观察使。仇士良屡次向皇上谗言陷害刘弘逸等人，劝皇上铲除他们。

三月二十四日，赐刘弘逸、薛季陵死，派钦差宦官到潭州、桂州诛杀杨嗣复及李珏。户部尚书杜悰奔马去见李德裕，说：“天子年少，新即位，这种事不宜手滑！”

三月二十五日，李德裕与崔珙、崔郸、陈夷行三次上奏，又邀请枢密使到中书省，让他入宫上奏。认为：“德宗当年怀疑刘晏动摇东宫而杀之，朝廷内外，都认为冤枉，两河割据的军阀由此恐惧，并以此为借口。德宗后悔，录用刘晏子孙。文宗怀疑宋申锡交通籓邸，窜谪至死。既而追悔，为之流涕。杨嗣复、李珏等如有罪恶，可以把他们贬到更远的地方。如果一定容不下他们，也应当先行审问，等罪状明确，再杀之不晚。如今不与臣等商议，就派钦差去诛杀，人情莫不震骇。希望陛下能开延英殿，允许我们当面陈述。”

到了傍晚，开延英殿，召李德裕等进入。李德裕等泣涕极力劝阻：“陛下应该谨慎此举，不要以后后悔！”皇上说：“朕不悔！”三次命他们入坐，李德裕等说：“臣等愿陛下免二人于死，不要让他们死后而众臣认为冤。如今未奉圣旨，臣等不敢坐。”过了很久，皇上才说：“特为卿等释放他们。”李德裕等跃下台阶舞蹈跪拜。皇上召他们升坐，叹息说：“朕嗣位之际，宰相们何尝如此认真！李珏、薛季陵志在陈王，杨嗣复、刘弘逸志在安王。陈王还算是文宗属意的人，安王则专附杨妃。杨嗣复还写信给杨妃说：‘姑何不效仿武则天临朝！’如果安王得志，朕岂有今日？”李德裕等说：“这种事暖昧不明，虚实难知。”皇上说：“杨妃曾经有病，文宗允许他的弟弟杨玄思入宫侍奉一个多月，以此得以传递消息。朕仔细询问过宫女、宦官，情状十分清楚，不是虚言。”于是追还二使，再贬杨嗣复为潮州刺史，李珏为昭州刺史，裴夷直为驩州司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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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六月六日，皇帝下诏：“自今往后，臣下上疏举报他人罪恶，一律交付御史台案问，不得乞请留在宫中仅供参考，以杜绝谗言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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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命魏博留后何重顺为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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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命道士赵归真于三殿建九天道场，亲自接受法箓（道教的神符）。右拾遗王哲上疏切谏，被贬为河南府士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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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八月，加授仇士良为观军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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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军使田牟、监军韦仲平想要攻击回鹘以求功，奏称：“回鹘叛将嗢（wa）没斯等侵逼塞下，吐谷浑、沙陀、党项都与回鹘是世仇，请准许我出兵驱逐。”皇上命朝臣商议，与会者都认为嗢没斯等背叛可汗而来，不可接受他们的投降，应批准田牟等人请求，出兵攻击。皇上问宰相，李德裕认为：“穷途末路的鸟飞到自己怀里，尚且应当救活它。何况回鹘屡建大功，如今为邻国所破，部落离散，穷无所归，远依天子，对边塞秋毫无犯，为什么要乘其穷困而攻击他们呢！应该派使者镇抚，运粮食赏赐给他们，这是汉宣帝所以降服呼韩邪的做法。”陈夷行说：“这就是所谓借兵给敌人，资助粮食给强盗了，不如攻击他们。”李德裕说：“吐谷浑等各有部落，见利则锐敏争进，不利则鸟惊鱼散，各回自己巢穴，岂肯守死为国家效力！如今天德城的兵才一千余人，如果作战不利，城池必定陷落。不如以恩义抚而安之，必不为患。就算他们侵暴边境，也必须征召诸道大兵才能讨伐，岂可单独派天德军出击呢！”

当时皇帝下诏以鸿胪卿张贾为巡边使，命他去观察回鹘情况，还未回来。皇上问李德裕说：‘嗢没斯等请降，你能保证他们可信吗？”回答：“朝中之人，臣还不敢担保，怎敢担保数千里外戎狄之心！但是，称他为叛将，则恐怕不对。如果可汗在国，嗢没斯等率众而来，则于理固然不可接受。如今听说他们国家败乱无主，将相逃散，有的奔吐蕃，有的奔葛逻禄，惟此一支远依大国。看他们上表的言辞，危迫恳切，岂可称之为叛将呢！何况嗢没斯等自去年九月抵达天德，回鹘国内今年二月才立了乌介为可汗，他们之间自然没有君臣之分。希望陛下暂且下诏命河东、振武严兵保境以防备，等他们攻犯城镇，然后动兵驱除。如果他们在吐谷浑等部落中小有抄掠，则让他们自己相互报复，也不可助以官军。仍下诏命田牟、韦仲平不得邀功生事，我们不失大信，怀柔得宜，他们虽然是戎狄，也必知感恩。”

八月二十四日，皇帝下诏，命田牟约勒将士及杂虏，不得先犯回鹘。

九月一日，下诏河东、振武严兵以备。

田牟，是田布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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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六日，卢龙军乱，杀节度使史元忠，推举牙将陈行泰主留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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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裕建议派使者慰抚回鹘，并且运粮三万斛赏赐给他们，皇上有些疑惑。闰九月三日，开延英殿，召宰相商议。陈夷行在会前等候时反复强调，这是资助粮食给强盗，绝对不可。李德裕说：“如今征兵未集，天德孤危。如果此时不以粮食把饥虏喂饱，让他安静下来，万一天德陷没，责任归谁！”陈夷行到了皇上跟前，就不敢发言了。皇上于是批准以谷二万斛赈济回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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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命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为太子太师。之前汉水泛滥，毁坏襄州民居。所以李德裕认为这是牛僧孺之罪，将他废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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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龙军再次变乱，杀陈行泰，立牙将张绛。

当初，陈行泰驱逐史元忠，派监军的随从带着军中大将的奏表来求节钺。李德裕说：“河朔形势，臣很熟悉。最近朝廷遣使赐诏往往太快，所以军心稳定。如果置之数月不问，必定自己生变。现在请留下监军随从，也不要派使者前去，静观其变。”既而军中果然杀陈行泰，立张绛，又来求节钺，朝廷仍然不闻不问。这时，雄武军使张仲武起兵攻击张绛，并且派军吏吴仲舒奉表到京师，称张绛残暴，请以本军讨伐。

冬，十月，吴仲舒抵达京师。皇帝下诏，命宰相接见询问，吴仲舒说：“陈行泰、张绛都不是本军区出身，所以人心不附。张仲武是幽州旧将，性格忠义，能读书，熟悉军事，是人心所向。之前张绛刚刚杀了陈行泰，召张仲武，想要把留务的位置让给他，但军部有一二百人不赞成。张仲武已经走到昌平，张绛又命他退回。如今估计张仲武在雄武一起兵，军中已经驱逐张绛了。”李德裕问：“雄武有多少兵？”回答：“军士八百，另有民团五百人。”李德裕问：“兵少，何以立功？”回答：“在得人心。如果人心不从，就是有三万兵，又有何益？”李德裕又问：“万一不克，如何？”回答：“幽州粮食都在妫州及北边七镇，万一进不了幽州，则占据居庸关，绝其粮道，幽州自然困穷！”

李德裕上奏：“陈行泰、张绛都是以大将上表，胁迫朝廷，要求节钺，所以不能给。如今张仲武先自表请发兵为朝廷讨乱，把节钺给他，则似乎名正言顺。”于是任命张仲武为知卢龙留后。张仲武寻即攻克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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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在咸阳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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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李德裕上言：“如今回鹘破亡，太和公主不知所在。如果不遣使访问，则戎狄必定认为国家把公主下嫁虏庭，是本来就不爱惜她，既负公主，又伤虏情。请派遣通事舍人苗缜带着诏书去见嗢没斯，令他转达公主，兼可观察嗢没斯是否真心投降。”皇上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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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颇好田猎及武戏，五坊小儿得以出入禁中，赏赐甚厚。皇上曾经谒见郭太后，从容问为天子之道，太后劝他以纳谏。皇上退下后，把谏疏全部取来阅读，很多封都是劝谏游猎之事。皇上从此减少出猎活动，对五坊小儿也不再滥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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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七日，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郸为同平章事，充任西川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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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黠戛斯既攻破回鹘，俘虏了太和公主，自称是李陵后代，与唐同姓，派达干十人护送公主归唐。回鹘乌介可汗引兵邀击达干，全部杀死，以公主为人质，南下渡过沙漠，屯驻于天德军境上。公主遣使上表，说可汗已立，请求册命。乌介又派他的相国颉干伽斯等上表，要向振武借一座城池给公主、可汗居住。

十二月十四日，皇帝下制，派右金吾大将军王会等慰问回鹘，仍赈米二万斛。又赐给乌介可汗敕书，晓谕他说：“应该率部众逐渐恢复旧疆，像现在这样漂泊塞外，不是什么好办法。”又说：“你想要借振武一城，前代没有先例。如果要找一个别的地方，求大国声援，也必须以沙漠南部边缘为限。朕当允许公主入京觐见，亲自向她询问情形。如果你需要援助，朕必定无所吝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