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有她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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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近处的烟火,也是最遥远的星河。
不该独独在我心上,又退我万丈。
——题记
01缘来是错
那天晚上,莫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太多人,她记不清了,唯一的印象是,她牵起了一个人的手。
那个人,是尉迟。
是很久未曾再见面的尉迟。
然后,他们趁着夜色一路向前狂奔,像是不顾一切为爱私奔的恋人,又像是世界末日携手浪迹天涯的挚友。对视的那一刹那,彼此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夺目,似乎从未有过。
直到静谧的夜里,耳畔挂着的风声中多出了一串脚步声,莫晚才回头看。
有人追了上来。
是班导师。
莫晚下意识地甩开尉迟的手,惊慌失措地跳到一边,嘴里还不忘了向班导师解释:“没有,您别误会,别误会,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没有关系。”
可奇怪的是,班导师只是看着两人摇头,并没有再走上前一步,却也没有把话说全:“早就知道,你们这么多年,也是... ...”
然而最奇怪的是,尉迟并没有反驳,反而是看着她,说了一句不曾料到的话:“有些人也该回头看一看别人。”
之后,莫晚就醒来了。
在地毯上不停地打转的小A已经陷入嘶吼状态,见她醒来,黑咕隆咚的眼睛就看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不用僵持多久,莫晚就只能认命地掀开被子走过去替它把卧室门打开,再轻轻合上门,就像她的心扉从未打开过一样。
小A是莫晚养的贵宾犬,小小一只,不过七斤重,长得就像娃娃机里的玩偶似的,摆在桌子上的时候更是难以分辨是毛绒玩具还是宠物狗。
以前在朋友圈晒它照片的时候,尉迟总是会评论说“已加入KFC豪华午餐”,莫晚就气地不行。虽然她也知道那是开玩笑的,却还是不喜欢别人这么评论她在意的东西,哪怕是她在乎的人也不行。
只不过那时候,她也根本想象不到两人会因为狗的事情争执,然后绝交拉黑微信吧。
如今这个时代,离开手机就无法联系上一个人。
莫晚早就卸载了QQ,显然失去联系之后的尉迟也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联系她。
虽说尉迟知道她住在哪里,她也知道尉迟的宿舍楼,可他们都不是联络不上对方就能跑去找对方的人。何况他们的关系本就像沙土堆一样不坚固,常处于一种波动起伏中,随时都可能土崩瓦解,比气球还不稳定,易燃易爆炸。
然而,在拿着板刷洗刷地毯的每一秒钟,莫晚都曾幻想自己的手机会响起,或是短信,或是电话。
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所以,当短信声音传来的那一刻,莫晚强忍着丢下板刷去看手机的冲动,直到冲洗干净手里的地毯块儿,才擦干手去瞄了一眼屏幕显示。
“尊敬的会员,双11来了,复制信息打开淘宝... ...”令她失望了,只是淘宝双十一的短信而已。
整整一个下午,莫晚接到了几十条甚至上百条短信轰炸,全是淘宝或者天猫卖家。
没有一条,是她等的。
吵架之前,尉迟曾有提过去看《你好,之华》,并没有直说,两人也没有约定。
事到如今,自然是做不得数了。
其实,他们从未在繁花盛开的时节相遇,和之华里谈及的青葱岁月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错过吧。
02忽而今夏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了。
手中的甜筒与平时并没有不同,但此刻莫晚的胃确实已经没有余量了。
只是,为了尉迟的那句“第二个半价,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体验一下了”,她还是不能轻易把它丢掉。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尉迟,莫晚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扬起了笑脸,然后大口咬了下去。出乎意料,用这样的方式竟然能够将冰激凌吞咽下去,剩下的几口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辆滑板快速地从喷泉旁划过,黑人小孩一个漂亮地翻转,就滑到了另一侧。
“你看那个黑人小男孩。”推开商场门帘的那一刹那,尉迟吃着甜筒说道。
莫晚抬眼去看,目光有些歆羡地看着那个黑人小男孩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黑人姐姐。
说起来,两个人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出来玩,是多年以前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有些人的出现就是完美的意外,尉迟对于莫晚来说,就是这样独特的存在,更是高不可攀的梦想。
大学时,两人同在一个班里,她顶着假学霸真学渣的头衔,没事就缠着尉迟追问专业知识,直到把尉迟问烦了。
莫晚忘了当初究竟是问了什么问题,只记得为了尉迟的一句“刻板印象”,她就上网百度,实在不明白又特意跑到图书馆翻专业词汇的词典。
等到她明白了,也就彻底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莫晚不明白,为什么同是理科生出生,尉迟对文科的知识会接受的那么快。而自己只知道问,也不知道去钻研。或者说,她根本无从下手。
“当时艺考的话……”两人吃着甜筒坐在广场上的座椅上,周围的人群不断来来往往,莫晚提起过去也没有了以往的怅然,第一次开始质疑,“也是奇怪,到底怎么会去那里?”
“怎么说也是安城的教育更好吧。”尉迟自然是无法理解,莫晚怎么会从省城跑去乡下的小镇念高中。
“是啊,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人群中走过的打打闹闹的情侣,莫晚觉得有些渴望,又有些无措,眼里的光亮一闪即逝。
她曾经以为已经很靠近这样的生活了,可是到底是妄想,就像此刻坐在她身边的尉迟一样不真实。
“我很坏的。”莫晚被尉迟突然的话语惊到,转过头去看他。
“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也会想把包袱都丢掉,不为别人考虑,就去做自己想做的……”
他的表情是不是认真,莫晚有些忘了,只是那应该是她少有的几次与他对视。她总是不自觉地就在这种情况下游离,好在她总还能接上话,不至于让自己越发差的精神状态显露在人前。
只是,自私也算坏么?
那么,毕业后再次相见,死灰复燃的她,是不是更坏呢?
03薛定谔的猫
尉迟不像夏日里的阳光,热烈而灼热,他更像是冬夜里的星河,看似冰冷却又照耀着孤寂的她。
可太阳不可追,星河更是遥不可及。
那段时间,莫晚每天卸载微信,实在不想把精力浪费在上面,也不想去揣测尉迟可能根本没有第二层意思的话。
其实尉迟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恐惧,恐惧他下一秒又说出当年那样直言不讳的话来。就像她有多期待他跟她聊天,就有多害怕他有可能会说出口的拒绝。
可是,当微信跳出来的时候,莫晚还是哭出来了。她不知是应该感谢玄学,还是感谢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那一瞬间,她知道,她被自己骗了。
她竟然心动了。
她骗了自己整整五年,不曾爱过尉迟———这个她一开始就知道会喜欢上的人。
可是生理反应却告诉她,什么才是真的。
高考结束后的那年夏天,两人在qq上就先认识了,尉迟也是她记住的第一个大学同学。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努力的每一步都是想放下,可是到头来却跌进了自己的陷阱里。
“这个学期不能考英语四级,你知不知道?”想起大一见面时尉迟说的第一句话,莫晚还是想笑。
而她真正认清自己的感情,还是因为尉迟第一次打电话叫她一起去看摄影展,她却因为无关紧要的数学建模比赛拒绝了。
那时候,她太害怕自己的想象成真、怕一切超出自己的预计,害怕配不上知识渊博的尉迟,所以连喜欢都要自我否认。
“我唯一收到过的礼物,还是莫晚给我的袜子。”当尉迟毫不避讳地在群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是她第一次拍微电影的时候,找了尉迟帮忙配音,后来因为没勇气就托人把事先准备好的袜子给他,自己却跑去听数学讲座了。
听说,尉迟找了她很久。
后来,她也接到了他的感谢电话。
“本来是纯粹的帮忙,你这样就像是交易了,以后不准这样了。袜子,我很喜欢。”
莫晚根本不敢多想这个电话背后究竟会不会有别的含义,却还是因为尉迟的话一夜难眠。
如今再看着他点赞了小狐狸对她说的那句“你真的值得被爱”,莫晚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就像是一种轮回,又一次砸到了她身上。
这个劫难,叫爱而不得。
04何如当初莫相识
其实,莫晚早就知道尉迟不爱她,只是她爱他,他们的故事才得以继续。
人都常说千万别做后悔的事,以免未来抱憾终身。这么多年来,莫晚一直把这句话当做信念,一旦有犹豫不决地时候,总会逼着自己冲上去,只为了不留遗憾,不惜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受尽非议。
可后来她才知道可笑地只有自己,什么走一步剩下九十九步她来都没关系,连那所谓的一步也是她误会了许多年吧。
“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了。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尉迟根本不在乎自己莽撞的行为是否会给莫晚带去伤害,连当面说清楚的打算都没有,就发了微信。
那时候,莫晚是真的觉得挫败,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人肯像自己喜欢别人一样喜欢她啊。
“她只是我的发小,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解释。”尉迟的话自相矛盾,却更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插进她的心口。
这刀口是多么深,谁也看不到,莫晚自己也看不到。她只觉得心疼,特别疼,生理上所有的器官都在叫嚣着,身体不住地颤抖,反胃到了极点。
那一刻,她是真的后悔了,宁可从未认识过尉迟。
原来,尉迟不是看不懂自己的暗示,他只是没有确定,没有决定好怎么说。等时间到了,他就会毫不留情地一刀插在她的心口上,还使劲往里面转几下,伤口血肉模糊,也视而不见。
在不曾表白的情况下,任何人被喜欢的人拒绝都会觉得难受吧。更何况,尉迟根本不知道,她是多么努力地去不喜欢。
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克制着自己的念想,为了不喜欢他而去做了多少努力。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你还会在吗?”
“嗯,永远都在。”
这是最后他们达成的共识,可尉迟不知道的是,难过已经彻底腐蚀了她的心,也让她在大学最后两年,对他避之不及。
05明知不久长
后来,莫晚才明白,重逢那天晚上尉迟同她说的来安城培训是什么意思。
原来时隔一年,尉迟考上了安城工大的研究生。
她并没有从任何人口中得知这件事,而是根据尉迟同她撒的谎推断的。
所以,当她跑去尉迟学校的时候,她比尉迟还震惊。
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去找尉迟,她好不容易躲了他五年,可是因为之前的意外见面,她心底残留的灰烬已经彻底燃起,一发不可收拾。
莫晚不知道尉迟是用怎样的心情来看待她现在反常的行为,是觉得可笑、愚蠢还是觉得无所谓。
“为什么突然来?今天还是工作日吧。”见面后聊了一路,尉迟终于把话题绕到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上,“不是说觉得太远了吗?”
“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莫晚反问,昨天才说过的话,今天就要抵赖吗?
“比我想的要近一点,想吃什么?”
莫晚才不会告诉他,她是上车坐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才发微信说要去找他蹭午饭的,不然半个小时怎么可能够。
“食堂就好了,你不是说很便宜。”
工大的食堂好看地像个教堂钟楼,是莫晚最喜欢的哥特式建筑,第一眼绝对猜不到是个极具烟火气息的地方。
吃饭前尉迟给她买了西瓜冰乐,所以莫晚就只简单的打了两个菜。偏偏尉迟过意不去,拿了勺子就将自己餐盘里的菜盛出来给她。
“不用了,我吃不下。”莫晚用筷子挡在自己餐盘前,试图阻止他突兀的行为。
尉迟收回了勺子,笑笑道:“那肉我就不给你了。”
本来没注意他分给自己什么菜的莫晚,这才发现这家伙是把素菜都分了一半给她,肉还好好躺在他的餐盘里。
莫晚想笑,却不知道自己想笑什么。是终于如愿以偿,还是觉得命运太奇妙?
他们认识五年了,但这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没想到还是在学校里。
其实,尉迟和她记忆里已经很不一样了。
原来直男也会照顾人,还能这么绅士——走路走外侧,帮忙推门或者撩开帘子。
“晚饭就不能陪你吃了,约了师兄,之前约了好久都没约上。”
“没事,我本来也要回家吃饭的。”莫晚说的风轻云淡,心里却觉得不舒坦,虽然她真的没有打算留到傍晚。
能够见一见尉迟所在的新环境,见一见尉迟,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呀。
后面的解释,她又一次没有听明白,可尉迟还是不厌其烦地解释了很多遍。
这种诡异的解释,让莫晚又一次觉得好笑,甚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当年尉迟拒绝她还不忘解释和发小不是情侣关系一样的莫名其妙。
没必要解释,他们的关系并不需要彼此告知。
“要是不觉得远,以后再来。”
莫晚不知道这是不是尉迟的客套话,就像薛定谔的猫,如果不打开盖子,永远不知道是真是假。
也许是因为白天,尉迟的眼睛里没有那天晚上的星辰,看起来坦坦荡荡、平静自然又像是避之不及。
他们已经到了除了彼此的感情,什么都可以聊的地步了,却无法再向从前那样生起一丝暧昧之意。
这分明是莫晚最喜欢的平和,却又让她觉得无比可惜。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接近的距离了——友达以上,暧昧以下。
不会再近了。
可是,她还想再赌一把。
06海底月是天上月
中秋那天,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午睡起来之后,莫晚照例打开微信,却看到了群里被尉迟@了,定位是银泰。
“来吗?”尉迟问她去不去,时间却早在一个多小时之前了。
没记错的话,之前她是让他跟木心一起过中秋的。
只是银泰距离木心住的地方实在不近,莫晚只当尉迟是和室友一同出来的。
“刚醒。”
“我们去看电影。”
是上映了几日的《江湖儿女》,还配上了两个大男人的鞋子自拍。
“那我去干啥?” 她早就看过了,再看一遍岂不是显得刻意。
“你没说要来?要给你买一张?”
“我看过了。”
然后尉迟发来的又是熟悉的摸摸表情,就没有然后了。
后来,莫晚还是同尉迟说了一声就过去了,只是心急之下忘了给他带月饼,最后她找了一路的超市,都没有找到月饼。
所以当莫晚好不容易赶到银泰,微信传来的消息却让她失望至极:“太晚了,要没有末班车了,好像见不了了。”
那一刹那,莫晚想过立马离开,反正她找了看电影的借口,趁机去湖边看月亮也来得及。
“我到门口了... ...”
“那就见一面吧。”尉迟的回复带着勉强,像一种施舍。
可是,她仍为能在一片天空下与他一起看月亮而感到高兴。
定位兜兜转转,又花费了一番功夫,莫晚才见到尉迟。
自然,还有木心。
之后,尉迟一如既往地讨论着电影里那些困扰他的问题,熟悉的理论调调让莫晚实在头大。
“去买甜筒吧,新出的蜜桃乌龙。”
上次是蹭了买一送一的光,这次可没有买一送二的好事。
莫晚尴尬地问了两人吃什么后,还是让木心付的钱。
“哇,这个好甜。”
“好甜,有点受不了。”
尉迟和木心边吃边吐槽着,莫晚似信非信地尝了一口,说道:“还好啦。”
之后,莫晚就听到了那个至今让她迷糊的故事——学妹喜欢上学长,然后两人一起考上研究生的励志故事。
对,是尉迟的学妹,说起来,也算是她的学妹。
当木心的目光向她投过来的时候,莫晚只能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疑惑地看着两人,根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其实,也算不上装,她是真的没注意。一旦遇上尉迟,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大脑放空,所以她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开口问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样的答案。
送走尉迟和木心后,莫晚还是一个人去了湖边。
虽然今年中秋不曾下雨,可天气始终雾蒙蒙地,并不遂人愿,拍一张清晰的图片都十分艰难,更何况莫晚根本没有带单反出来。
许是上天可怜她的一番心意,月亮终于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莫晚兴奋地拿手机拍了好多张,甚至穿着裙子就跪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只为能拍出来一张清晰的月景。
更惊喜地是,她还意外地发现了水中月。
莫晚迫不及待地拍了一段小视频发朋友圈,配文:“海底月是天上月”。
尉迟的好友傻白熊评论:【所以眼前人是谁呢?】
莫晚不知该如何回复,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尉迟的评论。
只是回复的不是她,而是傻白熊:【眼前的黑不是黑。】
看着尉迟毫不知情还能同傻白熊顽笑,她心中默念道:【是你。】
07奈何人是剧中人
都说平安夜和圣诞节要和最爱的人一起过,莫晚最爱圣诞节,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自中秋后,两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在接连被尉迟拒绝了两次后,莫晚的勇气已经快要竭尽了。
她想,再不快点结束这一切,她就要死了吧。
平安夜前一天,莫晚迟疑再三,她还是同尉迟说了想去见他。
“明天一天都有课吗?”
“对。”
这迟了一个小时的回复言简意赅,拒绝地彻彻底底,足以让正兴致勃勃做圣诞姜饼的莫晚跌入谷底,且再也起不来。
她整理好自己糟糕透顶的情绪,怀揣着最后一点希冀,抱着顽笑的态度,回复道:“还想给你送苹果来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莫晚才收到了冷冰冰的两个字:“感动。”
紧跟着的是,另一句推托之词:“还接到通知要开党会。”
莫晚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已经感觉到了,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尉迟根本不想见自己,可是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由理智控制的。
“那,寝室楼下能放吗?”
她不知道,尉迟之后的话会将她打入万劫不复。如果知道,她也许还会继续龟缩在她自己的壳里,不往前走动半步。
“太远了。明天我是真的一点儿空都没有。”
“还要讲读书笔记。”
“明信片也收不到了。”
明信片是莫晚十一月底去武汉的事了,她在昙华林里寻寻觅觅了一晚上,终究是找不到最好的给他。
现在他说收不到,其实也好。
“我只是顺路,刚好要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出这几个字的。
而尉迟还在执着地解释明信片的事,好像说清楚了就能撇清干系。
“不知道哪里可以收。邮局拆了。学校也没有地方能收。”
“估计年后吧。”莫晚几乎大脑放空,紧紧地拽着手机,耐着性子回答他。
毕竟她也给自己寄了一封,到现在还没收到,所以不是学校的锅,只是还没到而已。
她只能这样宽慰自己,在这已经如履薄冰的时刻。
可尉迟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莫晚的半点不对劲,依旧还在解释:“是收不到了,因为没有写寝室。”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凶我了.jpg。”
莫晚根本不知道寝室楼,虽然尉迟曾经在地图上给她指过具体的位置,可是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想记住。
她从来不想同他牵扯太深的,可是感情的事情一旦牵涉到,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不泥足自陷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莫晚本来想给自己一个机会,2018年的最后几天不再退缩、主动一点,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安慰不了她了。
之前,她还约过尉迟去看话剧,他说一天都没有空、要开会、要做作业,就像今天说的话一样,多么似曾相识,又多么讽刺。
可是话剧演出的第二天,尉迟就去找了木心,吃饭谈心压马路。
他不知道去看话剧那天,她哭了一路,好在公交车路程够远,那一个小时,她哭成了什么样。
她分明是最不爱哭的人,却在两人重逢后,成了装满泪水的瓶子,怎么也倒不干净。
尉迟曾说过最怕女生哭,觉得会一起难过。可是她哭了那么多次,他都不曾见过。
“我不爱你就是了。”莫晚拿起刚裱上糖霜的姜饼塞进了嘴,齁地吐了出来,眼泪紧跟着滑下,“真甜。”
幸好她的姜饼做坏了,不然多可惜。
08地球最后的夜晚
要不是平安夜晚上等到了尉迟的微信,可能莫晚真的就放弃了。
这也是最古怪的地方了,每当她要放弃的时候,尉迟总是会卡着点出现,就好像冥冥之中不想她离开。
“看电影吗?《地球最后的夜晚》?”意料之外,又似乎是因为她的心心念念,尉迟发来了微信。
这部片子做了末日营销,说什么“一吻跨年”,以至于多少人抢着跨年档。
“没有票了吧。”莫晚言不由衷,更因为昨日被拒绝见面的事情赌气。
“银泰吗?下午去看吧,你挑个地方?”
考虑到尉迟从学校过来实在不太方便,莫晚还是将决定权交还给了他。
最后,尉迟买好了两张31号15点的票,还有双人份的可乐和爆米花,就又再次消失了。
看着电影结束的时间恰好卡在17:20分,莫晚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因为尉迟的突然约定,莫晚强行忘记了前一日的难过,可是她的恐惧与日俱增。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不是新的开始,就是诀别了。
直到电影开场,尉迟因为骑错路晚到了,莫晚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却也将那句“好久不见”咽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同尉迟一起看电影,说起来可笑,也是第一次同男生看电影。
那漫长无比的140分钟,莫晚僵直着身体,只能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本就感光度不高的眼睛再面对长时间的黑暗,实在有些不太好受。
“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它们和小鸟一样,总在我胸口跳伞。”台词出来的时候,莫晚真的听到了鸟叫声、星星的声音,是很神奇想要雀跃的感觉。
她不知道尉迟听到了没有,她不敢问。
跨年前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尉迟说,很少能见到一个月内下两次这么干脆的雪,质量不错。
莫晚笑笑,就差一点点,他们就可以一起走在雪里,她就可以幻想一下白首了。
然而,也许2018年的12月31日真的是世界末日,是她莫晚的世界末日。
“我妈还觉得我姐嫁得远,难道我以后也要找宁城的吗?”见到尉迟的平和心态,终于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彻底湮灭。
“我想回家了,你自己去吃饭吧。”这话,她接不下去。
尉迟愣愣地看着面前突然决绝起来的莫晚:“怎么突然要回去?”
“没什么,我只是... ...算了吧。”莫晚还是说不出绝交亦或是再也不见的话。
“我... ...说错什么了?”尉迟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可莫晚真的不想再忍了,这一切真的已经够了。
“没有。不,你心里明白。”
“我不太明白。”
莫晚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她觉得自己的智齿又开始隐隐作痛:“你本就不打算同我吃饭,只不过是因为室友回家了。我不想做你将就的选择,而且我觉得我们两个也无话可说。”
从平安夜开始,她的智齿就开始隐隐作痛,现在竟然又跑出来凑热闹。
“就是因为这个?”尉迟无法理解她的思维,“都说了是本来了,你不是也不能在外面吃饭吗?”
可这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放假三天寝室都只有尉迟一个人,她怎么忍心?更何况,他还说他还没有吃午饭。
“以前也是。”莫晚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哭出来。
“什么以前?”
"你今年第一次来找我,反复和我强调不是特意来见我的。那便不要来,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
“我爱你”三个字在嘴边徘徊了好久,莫晚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取其辱。
这三个字只适合相爱的人,她可以爱,却不可以说。即便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她的位置太分明,可她永远视而不见。
尉迟总是和她说太多的话,太多不该同她说的话,强行将她安插在好友的位置上,却唯独没有问她一句,还愿不愿意做他的朋友。
“我只是... ...对不起。”
尉迟也猜到了那几个字,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同她说清楚了,两人相安无事的相处四年,几乎让他忘记了那件事。
他没忍心说出口,可莫晚却已经彻底明白了:“所以... ...让我回家吧,好吗?”
之前去昙华林买明信片,她怀揣着一丝希冀买了答案茶。
“Does he like me ?”
其实,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输了。
“我送你回去吧。”
尉迟还是一如既往地绅士,可这点暖意,莫晚再也不需要了。当年是她太慌张,忘了告诉尉迟,他们没办法再做朋友,她做不到的,而不是去奢求一句“永远都在”。
“不用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记得还在宁城的时候,她曾邀请尉迟来安城玩,他给的答复是“来日方长”。
可是,日子山高水长,谁和谁又有来日方长呢?
09从此,山水不相逢
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缤纷亮丽的烟火冲上天际,漆黑的夜空被瞬间点亮。
莫晚靠在窗台上,眼睛里出现了消失许久的光芒。
她想起了荡麦那支燃烧的烟花棒,如此的美好,却又短暂地令人心碎。
2018年的最后一天,她见了最想见的人,也和最爱的人彻底告别。
原来,长大就是不断告别的过程。
她和尉迟就像一条相交线,短暂的相遇,之后就朝着各自的终点而去。他曾经存在她的生命里,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他并不会陪她到最后。
她,在这里祝愿他。
看着手机里大学毕业时的合照,莫晚轻轻地阖上眼:“我们的记忆就停在这里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只要各自安好,那就生生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