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孤独|一·峨眉山下,新生问世
中华上下五千年,有一朝代不得不提,那就是大唐,它孕育了中国第一位女皇帝——武则天。武则天有一儿子——李显,现代人送外号“六位帝皇丸”,因为他父亲是皇帝,他妈也是皇帝,他弟弟、儿子、侄子都是皇帝,而他自己竟先后登基过两回。
武则天十四岁入宫,跟过两位皇帝,自幼在政治斗争中耳濡目染,文韬武略早已不输男人,终于在公元690年自立为皇,改国号为周,迁都洛阳,号称神都。
武周时期,民间虽流言纷纷,就连儿歌都在唱着“女流掌权,公鸡下蛋”,但武则天却以女人少有的包容心举贤纳才,朝野上人才济济,一度举国太平。直到武则天佞佛,各地兴建寺院,破坏农田,败坏制度,加之她晚年贪图享乐,沉迷男宠无数,不问朝政,终于政权不保。
在公元705年,初春,宰相串通羽林军统领等五人,诛杀男宠,逼宫武则天,迫其交出皇位,并拥立“六位帝皇丸”李显复位,复国号为唐,天下又重归李氏。
古往今来,历史长河奔腾不息,朝野之争从未停歇,但老百姓的日子每天还得过,纵使政治动荡如山崩,但有些偏远山村总无波澜,近乎与世隔绝,比如龙池村——一座破落小村庄,位于峨眉山脚下,一条大河从村旁经过,名为龙池河,而村名也就由此而来。
村庄四季有冬夏之别,温差刚好;有山有水,有田有兽,村民自耕自给。村子不大,除了邻村联姻,几乎无人外出,也少有人前来,完全就是大唐盛世中一方名不见经传的弹丸之地。
龙池村是无论地理环境还是村民生活都算得安稳的村庄,如果非要挑出仅有的不安分因素,那一定是古铁匠——村里唯一的铁匠,姓古。此人嗜酒如命,为人仗义性情,村里的铁器难免遇上个磕磕碰碰,问题不大的话,古铁匠分文不取。
古铁匠的母亲从邻村嫁过来,生下古铁匠后因为难产离世;父亲因此终日抑郁酗酒,但在古铁匠十岁那年,父亲突然逼着古铁匠继承打铁手艺,一学就是八年。十八岁古铁匠技成那年,父亲离奇失踪,从此再没出现。
古铁匠也就是那时爱上了喝酒,慢慢成了村民心中有威望的人。像这样的小村子,手艺人往往都吃香,因为村民离不开他们。村民要是家里闹点情绪,也会叫上手艺人出面,他们说话比较好使,故而也就多了个和事佬的身份——古铁匠年事不高,却德高望重。
他虽然醉酒后行为怪诞,甚至能在深夜将朋友从被窝里拉出来喝酒,朋友们的妻子偶有怨言,但这座村子里的人似乎就需要古铁匠这样的“疯子”——如果没有他,村子就会如同一潭死水。只要古铁匠不捅大娄子,村长不会说半句撵他的话,就连十九岁那年,古铁匠煮了村长家的狗,老头也只是笑笑责怪几句。
村里长者都知道,嗜酒正是古铁匠的可爱之处,常沾酒必尽兴大醉为止。
除此,他还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户,人高马大,器好有经验。捕猎季,他都会带着村里的年轻人进山,野鸡、野兔这些小儿科是给新人练手的,像古铁匠这样的汉子,一般都会四五成群,埋伏蹲点,专捕野猪、黑熊这样的大家伙,但往往一年也碰不上几回。
凭借常年混迹山野的经验,古铁匠跟药草也算打了不少交道,久而久之,他对山沟崖壁的植物有了成文的认知,索性就自己熔铸一口高三米的铁桶,在铁铺的院里立着,常年泡着药草和烈酒。但凡村中老友或邻近客人登门,古铁匠必大肉好酒招待,有时连醉三天——他误了活儿,而客人也忘了回家。
最离奇的还是那年冬至,古铁匠兴起,老友大酒一番,醒来时,他竟睡在了村后山野中某个豺狼窝里,身侧是一对豺狼的尸体,还有四只小崽正熟睡着。村民分了那两条豺狼的肉,四只豺崽被古铁匠收养在家中。
爱慕古铁匠的姑娘不计其数,但他总是婉言相拒络绎不绝的媒婆,直到明月的出现。
明月并非龙池村人,在武则天倒台前两年,她来到龙池村,只身一人,挎着包囊,满脸风尘,应该是沿途乞讨至此。起初,明月面黄肌瘦,见人连句话都说不出,常年的奔波流浪让这个花样年华的女子失去了所有的美貌,也遗忘了人类沟通的必要。
村民见明月可怜,便留她在村中,和一位孤寡老妪生活在一起,就在铁铺隔壁。
老妪原有一儿子,但几年前跟着古铁匠进山打猎,意外身亡。古铁匠心有愧疚,从此对老妪以亲生母亲相待,每天顾其起居饮食。老妪也怨恨过古铁匠,但最终还是释然,因为她又有了一个儿子——虽不是亲生。
明月住进老妪家中,古铁匠每早拜母,都会看到明月在为老人盘发,而明月在数月中竟日渐美艳,起初的尘土洗净,肌肤相貌终于有了二十岁姑娘该有的青春,眼睛也平添光彩,只是言语表达上仍有些障碍。如此不到一年光阴,二人凝视彼此的眼神也就生出浓浓爱意。
次年入春,草长莺飞,大地生绿,鸟兽出洞,古铁匠和明月在全村人的祝福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名正言顺地入了洞房。回想起当天的酒宴,村民全然记忆犹新——酒是古铁匠铁桶里的陈年药酒,肉是古铁匠率众猎回的黑熊与野猪,以及兔狐鸡鸟等。
洞房之中古铁匠挑起那块盖头后,和明月说了一句:“过去的我不想知道,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能给你更多,今天只是开始。”
明月欣慰地笑看古铁匠,二人相拥入眠,数月后,一个婴儿便在腹中逐渐清醒。
公元705年仲夏,婴儿在村民的千呼万唤中呱呱落地,肤白红润一大胖小子,左手心处竟有一龙形胎记,村民都惊呼:这是龙池村的吉祥征兆,是龙池河河神在世。
婴儿得老妪取名“古剑月”,寓意结合其父其母,而他恰又生在这山野中唯一的铁铺之内。
古剑月降生后,古铁匠将自己关进铁铺内,闭门不出,任谁拜访都不顾,村民只能看到铁铺的烟囱浓烟滚滚,三月未歇,没人知道古铁匠在铸造何物。
三月之后,时值中秋,古铁匠踏出铁铺,手中握着一柄黑剑,大呼着:“成了!成了!”叫喊两声,又低下头抚摸着手中剑,双眼怜爱,突然又惊呼“明月”。
明月闻声,抱着儿子从老妪家中走出,而周围听到古铁匠声音的邻居也都围了上来。村子不大,一传十,十传百,片刻的工夫,几乎所有人都聚到了铁铺门前的空地之上,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古铁匠手中的黑剑。
站着靠前的一位彪汉眼贼,他上下端详之后,第一个跳出来问道:“古铁匠,这是那块黑石头?”
“没错,这就是几年前我们进山狩猎捡到的那块宝贝,当时承蒙几个兄弟厚爱,把这块黑铁送给了我。”
“跟我们别客气,何况我们留这东西也没用,这只有你一个铁匠。”彪汉回身问了曾一起经历的几个兄弟,“这就当平时你关照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吧。”
“对。”
“古铁匠,你终于还是铸造出来了!”
古铁匠看着几个兄弟一脸真诚,心想“再见外就真的见外了”。他左手举起宝剑,在众人眼前来回一晃,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在琢磨怎么用这块铁,直到我儿古剑月出世,我才恍然大悟。”
亲身经历过捡宝的众兄弟看着黑剑,往日情景瞬间浮现,那已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有可能更早——毕竟山野里的村人对时间也没什么太明确的概念。
当时,他们一行十余人,进山狩猎,想深入沟野逮些大型猛兽,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条往年从没踏足的峡谷,峡谷里奇树丛生,仰望上空便是一线天,每天日照时长应该也就正午一两个时辰,俯视峡谷最低处,一条溪流穿两岸森林而过。凭着经验,众人知道这两侧树林必有猛兽。
往树林深处才走一里路,突然一片空旷地尤为扎眼——周围密林高耸,唯独此处坑洼无树,洼地里稀疏长着杂草,正好形成一个正圆。十余人就抱着好奇心在圆形洼地踱步明察,除了野草和长满苔藓的石头之外,别无他物。
就在大伙儿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一块深黑圆石勾住了眼球,这石头形状工整,而且干净光滑,无半点苔藓覆盖其表。
古铁匠上前欲举起端详,但上手一霎那,他愣神了,他没想到这块脑袋大小的石头竟然出奇沉重,其余人围上一一试手,皆为惊叹。
古铁匠跟大伙儿说:“这必是一块精铁。上好的刀剑都是把原铁千锤百炼,而这块铁料浑然天成。”
大伙儿不知个中奥妙,当场就送了古铁匠这一顺水人情。其实,这块小小黑石正是太空陨石,从天而降砸下洼坑,摧毁周遭原有高木,才形成他们眼前的场景。
铁匠与铁的关系不次于知音之间的惺惺相惜,黑石在古铁匠手头数年,他一直不敢轻易铸型,直到儿子的出世,古铁匠才敢当机立断。
“大伙儿,要不要上手长眼?”古铁匠一声吆喝,众人才从回忆的恍惚中缓过神,纷纷点头。
黑剑从古铁匠手中递出,龙池村人挨个儿传阅,大有爱不释手之意——口中啧啧称奇,不舍传于旁人。
这柄黑剑比之寻常剑更要沉手,剑不出鞘,外形便已奇特惹眼。剑长80公分,剑宽4公分;剑柄剑鞘浑然一体,切面处呈椭圆,无剑耳;剑柄以黑熊筋缠绕,紧实称手;剑鞘底部内嵌两枚熊爪弯尖,恰到好处形成满月状。
剑身出鞘,通体深黑无杂色,剑锋剑刃处无一丝寒光,却不寒而栗,剑脊笔直至锋尖。
只怜古铁匠至今未走出峨眉山,否则他必是大唐声名显赫的刀剑名匠。即便突然长辞,这也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遗世之作。
收回黑剑的古铁匠,走到明月跟前,看着三个月大的古剑月,告诉他:“我儿,你将来一定要闯遍江湖,会出人头地。有朝一日,为父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但现在能做的一切,我必全力以赴。”
襁褓中的古剑月瞧着眼前名为父亲的男人,咯咯笑了。
突然,古铁匠拔出剑身,沉重地接过明月手中的儿子,摸出他小手贴于剑锋,只消轻轻一按,黑剑便留有了第一滴血。古铁匠抚摸着儿子的头,眼泛泪光,面目慈祥,而怀中的小儿早已因为疼痛哭个不停。
身侧的明月却走了神,迎着中秋满月,自顾凝望黑剑,眼神深邃得就像被吸进剑身的黑暗之中,她心中思量:人何尝不是双刃剑,有时无奈地自保,有时贪婪地杀戮。
明月少言,村中人说“她无需说话,眼睛便可道明一切”,但此刻她的眼神完全藏住了心事。
“明月……明月,你怎么了?”古铁匠小声唤醒明月。
“喔,我没事。”看到丈夫打量自己,明月回了个微笑,“他还小,剑由我保管吧。”
古铁匠点点头,他没看到过明月如此失神,但却没再多问。
当晚,三个月滴酒未沾的古铁匠理所当然地以酒宴客,铁铺院中的铁桶内,从未断过酒,这也是古铁匠过人之处。
酒间,明月拿起黑剑,抱着儿子,起身示意众人“先回房歇息”时,古铁匠酒便醒了一半——他发觉明月今晚较反常,其他人或许未有察觉,但古铁匠可是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明月离席顷刻,古铁匠借故走向卧房,当他推开房门那一刻,房里的灯灭了,而明月不在,黑剑也没在,只有儿子静静地躺在棉窝熟睡。
古铁匠压着脚步关门离开房间,蹑手蹑脚躲进房拐角一处黑暗中,偷偷观察房门口一切动向,在酒精混乱下他心生无数个念头,但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合理解释他的疑惑。
一炷香烧完的工夫,古铁匠仍睁大眼睛死盯门口,就在此时,一道残影从夜空掠下,那人手持黑剑,推门时,她左右扫视两眼,发觉无异样便自顾进了房。
那一幕直接让古铁匠傻愣在原处,大气不敢喘,一动不动,他在中秋圆月下看到的那张面孔不是别人,正是明月——伴随他一年的柔弱发妻。两年前村口楚楚可怜的那名女子,此时竟成了身怀绝技的神秘人。
古铁匠看到房内灯又亮起,才突然意识到儿子还在房里,和这个善恶不明的母亲待在一起,他立马悄声走到窗边,从缝隙里看到明月正坐在儿子身旁,缝制着新衣,又是一副往日熟悉的模样。
回到酒桌的古铁匠心神不宁,一边举杯示意,一边回想往年路径龙池村的外人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在峨眉山外,有更大的江湖,众门派不乏能人异士,各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耍枪弄剑都是常见的事。
外来人士曾劝慰古铁匠:有机会可以去外面闯闯,你的手艺一定能够立足江湖。
古铁匠当时不以为然,但刚刚亲眼目睹至亲之人临空落地,他突然想离开村庄,因为龙池村格局太狭隘,村民眼中最厉害的人物,竟是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不如的男人。
古铁匠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明日,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问清明月此事真相。
深夜微凉,古铁匠喝了些酒,便沉沉睡在了酒桌下,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古铁匠径直起身,就连头撞翻酒桌,他也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就赶到卧房,房里只有还没醒的儿子,黑剑和一件新衣放在床边。
“阿妈,看到明月没有?”古铁匠问起老妪。
“早晨她说去打点雨露熬药,还没回呢,去了也有好会儿,你去看看。”
古铁匠点点头,便箭一般冲出家门,直奔明月常去的那片野草地。野草膝盖来高,远远望去,空无一人,古铁匠接连叫唤着“明月”,始终无人应答。
他又立马回头,找到住得最近的友人,告知:“你立刻通知村里人,有没有看到明月?”
村民听闻明月失踪,几乎全体出动,村里外连找带喊,场景和当年寻找古铁匠父亲如出一辙,而结果也是重蹈覆辙——苦寻无果。
明月突然不辞而别,连只字半句都没留下,就在古剑月三月大的这天。
古铁匠捏着明月连夜做的新衣,和那柄黑剑,看着两眼笑呵呵的小儿,他感觉自己瞬间老去,联想起明月昨晚神秘外出和今日离奇失踪,他开始担心起儿子的安危。他把自己锁在房里一天一夜,出门后就走向铁铺院子,挥起黑剑,直接拦腰斩断铁桶,药酒流满一地,酒香七天才消失殆尽。
自那之后,古铁匠就像变了个人,滴酒不沾,沉默寡言,除了打铁,就是陪着老妪与儿子。村中旧友想跟他聊聊,但看着他总是面带微笑,便又不知从何谈起,能做的也只是时不时登门探望。
生憋的新书,具体能怎么着,就连我也不清楚,尽全力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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