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在就好了（76）
“林夕，你醒了！”子菀恰到好处的到来为车晓解了围，他不必在善意的谎言同真相之间左右为难，“我到你的病房发现你不在，就知道你肯定来了这里。”
子菀将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递给车晓后便站在了林夕的另一侧，她和边城两个人再次以亲密的状态真实的走进林夕的生活。
林夕的视线从小令身上收回，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她的情感、她的泪水、她对生活的热情在这一系列变故之后变得麻木不仁，以至于她在他们面前无法表演出更多的表情。
“我们先回病房，好吗？”同边城和车晓的束手无策不同，子菀虽也不忍心拒绝林夕，但更不忍心看着林夕的悲痛欲绝，便尽可能柔声的劝慰道：“小令的状况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我们先回病房等着，好吗？”
“我想在这里陪着他。”
林夕说的毫无感情却又坚定不移。
林夕不是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在为她着想，不过他们却好像无法切身理解林夕的感受。林夕的身体被现实生生的撕裂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所孕育的黑暗因子渐渐扩大、扩散，最后更将林夕吞噬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在这种无法对他人言说的痛苦之下，林夕无力再做什么表情，既挤不出笑容安抚身边的人，也流不出眼泪放肆发泄一番，唯有守护在距离小令几米远之外却又是完全不同世界的地方才能多多少少让她感受到一点对人世间的眷恋与不舍。如果可以，林夕倒是希望此时就只此她一人。
林夕依旧每日都要去看望小令，每每都是痴痴的站在那面玻璃墙前几个小时，边城和子菀也不再多做阻拦，只是默默的陪伴在林夕的身后。这个世界可能就是这样的，你在守护、担心着别人的同时也被他人深爱着。
一扇玻璃而已，却隔断了本是亲密关切对方的两个人，将生死的审判权交给了那台冰冷的机器。每每看到林夕注视着小令的眼神，边城的心都没理由的抽搐一下，他不敢深想那眼神背后的含义，也就更加不舍得告知林夕真相。
“多希望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我。”这可能是边城和林夕最感同身受的一点，他们没来由的羡慕着里面那个不问世间疾苦的人，羡慕着那个将生命交给神的人。
“林夕，我们回去了。”
几个人之中，只有子菀才能偶尔说服林夕回床休息。其实，林夕的身体已无大碍，只不过因医生多嘴说了句“要注意多休息”便惊得边城执意要林夕再住院观察几日，林夕为了能够方便探望小令也就默许了。
“再让我陪他一会……我不想让他觉得孤单……”
“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伯父的葬礼。”
林海波死了，此时他正一个人孤孤清清的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都说人是有灵魂的，也不知道林海波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他看着前生所种下的因、女儿所承受的果是不是也会懊悔不已？在另一个时空中，他是不是会吸取前世的教训而做一个“好人”。
林夕没有去看过他，甚至连他的后事都很少参与，几乎全权交给边城在处理。
“你最后确认一下出息葬礼的名单吧。”
林夕回到病房后，边城便将初步拟出的葬礼名单交到林夕手中，这还是在耀文的协助下才完成的。
那张名单在林夕的手中好像自燃了一样，灼烧的感觉从指尖传递到每一寸肌肤，林夕紧紧撰着名单并不急于打开。辽市还处于冬季，窗外的万物早已散尽了生命的迹象，可谁都知道，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它们将会再次迸发出蓬勃生机。
“他们都不需要参加。”
“什么？”
边城和子菀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的发出质疑。
“就按照林夕的意思办吧。”过了好一会，边城才落寞的将视线从林夕的背影上收回，后者则神情抑郁的不知盯着窗外的什么地方，“子菀，具体细节我晚点再和你商量。”
子菀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车晓曾郑重其事的告诫过她，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局外人只需要按照林夕和边城的意思做事就好，不问原因，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段时间，林夕变得越来越嗜睡，就在他们三人各怀心思的吃完午饭后她便又再次睡了过去。子菀准备的一肚子话只好再次咽回了肚子里，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压抑的情绪，诡异的氛围时时折磨着子菀，看着林夕和边城将各自的悲伤和不安裹在心底，她的担心就愈发浓烈。
“车晓还好吗？”
边城和子菀两个人来到楼下的花园，找了一处日照较好的位置坐了下来。先前的那场雪已经完全消融，找不到一丝痕迹。
“已经好多了，他的体质可真是差劲。”
“这段时间辛苦他了……”
子菀略显吃惊的看了边城一眼，见那冰冷面孔并没什么异样后才又说道：“林伯父的葬礼要怎么办？”
“还是将伯父的骨灰撒向大海吧，除了我们几个人就只邀请林枫一家和张耀文。”
“可……可……”子菀吞吞吐吐也说不出到底要反对哪里，只好问道：“林夕会同意吗？”
边城的头压得更低了，脸色也难看起来。“林夕会同意吗？”这句话就好像阴霾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和林夕之间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生分，就好像他们中间横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般，边城的自责、林夕的痛苦各自横跨在鸿沟两侧。
“我想这正是她想要的吧。”
虽然林夕从未主动提起什么，但边城还是多多少少的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他的猜测——林海波早就知道林夕妈妈死亡的真相！
“子菀，我还是没有告诉她，我不敢……”
边城简直就要将头深深埋在双手之间了，他就像一个刚刚被人从水中打捞上来的溺亡人，全身上下滴滴答答的滴落着数不尽的灰败，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毫无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