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如风，岁岁如暮
他养着她，宠着她，不过是想将她送与他心爱之人，讨她欢心罢了。明知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他啊，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岁安
昨日如风，岁岁如暮
01.
我名唤阿音，是忘川的一只倒霉鬼。次次投胎还未来的及看看凡间什么模样，便胎死腹中。
莫聍总是笑话我，说我生来便是鬼命，天生就是要给他当老婆的。”
莫聍是我的意中人，一只长的特别俊俏，风流成性的鬼。
莫聍在我年幼无知时，诓我喝了孟婆汤后，一脸奸笑的对我说：“你是孟婆，忘川的主人。你前世罪孽深重，不能投胎。一辈子皆是鬼命。本君心善，瞧你可怜，不忍你沦为孤魂野鬼，便在忘川替你寻了这份差事。”
莫聍所说的差事便是孟婆，给即将投胎的鬼一碗孟婆汤。
这差事，我一做，便是五千年。
02.
如同往日，我翻开生死薄。断然看到长崎的名字。我磕着瓜子对莫聍道：“长崎，是岁安爱而不得的长崎？”
“估摸是了。也不知那丫头现在怎样了。”莫聍道。
“阿聍，去给岁安说说吧。有些人呐，即使可以世世守着，等他投胎转世，可偏偏再也不是那个人了。”
莫聍拿着生死薄找到岁安时，岁安正酿着桃花醉。只见她挑眉道：“哦？莫聍，今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狐狸洞？阿音怎地没同你来？”
莫聍翻开手上的生死薄：“我来是想告诉你，长崎的大限是明日午时。”
岁安的笑容僵在脸上：“哦，与我何干？”岁安这话说的云淡风轻。
莫聍也不恼，掂量了语气还是道：“阿音说，有些人呐，你可以守着他投胎转世。可到了忘川喝了那孟婆汤，便再也不是那个人了。岁安，有时间去看看吧。”
岁安扯开酒坛子，自顾自的喝了一大口闷酒才道：“那我估摸是没时间了。”
岁安想了想又道：“莫聍，记得向我对阿音问个好。”
莫聍走时叹了一口气：“以前让你伤心的事，早已过眼云烟。长崎现下已修完了功德，成了佛，转世后便是神仙。以后你想见他，恐怕再也没了那个机会。”
03.
入夜，天微凉。岁安抱着那酒坛子吹着风喝了一宿。感了些许风寒。
第二日借着酒意，岁安还是去了京城。那个有长崎的地方。这时候的长安花团锦簇，景色十分的好。与岁安上次离开并无些许变化。
岁安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长崎时。已经是四月了。
长崎睡在竹屋外的椅子上。身上盖着小棉被，桃花撒了他一身。脸上，身体上，地上。
四月的微风有些许凉意。岁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最终还是念了决，隐身向长崎走去。她依旧记得那时长崎拿着剑指着她道：“在我有生之年，你便不能踏入长安。”她应了。
“嗜血起誓。”她也应了。
岁安本是极遵守诺言的性子，如今却食了言。她怕极了长崎醒来质问她：“岁安，你可曾记得你曾经向我承诺过什么？”
她不想让长崎认为她是一个不遵守承诺的人，她不想让长崎觉得她有半分的不好。
妖怪就这点好处，会些凡人不会的法术。这样就算长崎醒来，看不见她，也不算她食言吧。
04.
长崎依旧穿着道袍，一身仙骨。即使七十年未见，岁安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这七十年她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他，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念他。
长崎在睡梦中脸上也露出笑意。他这是再想谁？梦谁？念谁？那，又有没有想她呢？
岁安看着长崎脸上的笑容，转眼便进入他的梦。她远走数千里的路，只为进入他的梦乡，让他在死之间念一下她。
岁安也不知道她们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记得那时她们关系还很要好。她还未成形，他也不是收妖的小道士。
她本是洛北上的野狐狸，因天资愚钝，修炼千年也未能幻化成形。
她遇见长崎那时，恰逢凡间十二月，大雪纷飞。洛北山饿死许多飞禽走兽，岁安也难逃一劫晕在路边。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奇妙。长崎恰好去了洛北山，恰好看到饿晕的岁安，便心善的带回了家！
05.
岁安是在长崎的怀里醒来的，自此以后四海八荒所有的温暖，也不及长崎怀抱里温度。
长崎摸着岁安的头，柔声道：“小狐狸，别怕，别怕啊。此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岁安看着眼前的翩翩公子，身着白衣，黑发如墨，嘴角却带着轻微的笑意。如此模样，怕也只有传说中的鬼君幺子莫聍才能比上一比。
长崎勾着嘴角，眼神温柔：“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岁安在长崎怀里蹭蹭，歪着脑袋点了点头。长崎一看怀里的小狐狸能听懂他说话，扯着嘴角笑的更加灿烂了。
“哦，原来还不是一般的小狐狸。是只能听懂人话的小狐狸。世人皆说洛北山是灵山，以前我不信，现在倒信了。”
岁安偏着脑袋看着长崎，心想，可不是嘛。洛北是她的故乡啊。
“你有没有名字啊，小狐狸。”
岁安摇了摇头，她不是没有名字，可她一只小狐狸，哪里能说出人话？长崎又笑了，随手拿了披风抱着岁安走出门去，外面风雪交加。
“那以后就叫岁安吧，岁岁平安。”岁安岁安，岁岁平安，可到底保的是谁的平安。长崎没说，岁安也没问。
06.
这个冬天，长崎没事便抱着岁安在小火炉旁待着。长崎作画，岁安在一旁看着。长崎睡着后岁安便爬上他的床与他共眠。
次日清晨，长崎总是会提着岁安的脑袋道：“你啊你啊，不睡你的狐狸窝，到我床上做什么？”
每每到此，岁安总是拿脑袋蹭在长崎的脖子上。可怜兮兮的发出委屈呜咽的声音。
每次长崎都无可奈何，只能摸着岁安的头道：“你啊你啊。”
后来岁安偷偷摸摸爬上长崎床上的次数多了之后，长崎才道：“小狐狸，以后就不要偷偷摸摸的爬上我的床了，我的床分你一半。”
岁安只是一只小狐狸，哪里能分得了他的半张床呢，她不过是想在长崎的怀里，感受他的心跳，听听他绵绵的呼吸声。
那日长崎如同往日抱着岁安：“小狐狸，如今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你去替我逗她开心可好？”
到如今岁安才晓得，原来在长崎心中，她同一般狐狸是没有区别的。他养着她，宠着她，不过是想将她送无他心爱之人，讨她欢心罢了。
想到这里岁安觉得很难过，心脏的位置仿佛有把利刃刺过，疼入骨髓，她却说不得。
岁安跳下了长崎的怀抱。她想告诉长崎，她不愿意，她想要陪着她。生生世世都陪着他，她不想去陪长崎的心上人，逗她开心。
可她只是小狐狸啊，哪里能说人语。岁安一直摇着脑袋，表达她的不愿。
长崎却会错了意：“哦，小狐狸，就算愿意，也不用这样兴高采烈。”
岁安急的快哭出来，最终她一步三回头回了洛北山。她想着她修炼修炼，幻化成形了。再来找长崎。
长崎看着岁安的背影自顾自的说道：“本以为待你伤好后，去逗阿宁，却不曾想，是个不愿报恩的小狐狸。罢了罢了，不愿意也罢了。”
07.
我就是在洛北山上见到岁安的，那时她已经回洛北一月有余。
我拿出莫聍从九重天框来的仙丹对她道：“小狐狸，诺，给你仙丹。吃了这个你就可以幻化成形了，比你修炼还管用。”
仙丹是上等的仙丹，岁安却只是一个小狐狸。她吃了足足睡了八月有余。待她醒来幻化成形时，她想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终于可以说话了。她要告诉长崎她喜欢她，她不想去逗别的女子开心，她要告诉他，让他别把他送给别人。
可这时候的长崎却穿着道袖，手里拿着拂尘，头戴道冠。去了茅山当了一个收妖的小道士。
岁安依着记忆走到以前她和长崎居住的地方，却丝毫不见长崎的半点踪影。长崎像是凭空消失了般，岁安找遍了长崎所能去的地方，皆是一无所获。
后来她跑到忘川找到我。她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阿音，我来是想同你打听一个人，你可知长崎现在在何处？”
我翻出运薄子看了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去了茅山，当了小道士。”
岁安没问为何长崎上了茅山，我却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回来问我。
岁安四处打听，才到了茅山。可道观有佛光庇护，岁安进不得。便每日在道观外守着，守着长崎学成出师。这一守便是三年。
当长崎听从师命下山除妖时，遇到了岁安，岁安一个劲的想往他怀里蹭，如同当初她还是小狐狸般。
长崎觉得受到了侮辱，好歹他也是一个收妖的小道士。一个妖怪见着他不怕他，不避他，反还对他十分亲热，这是什么世道？
长崎皱眉道，话还没说出来。他怀的的小狐狸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长崎啊，我等了你三年。你有没有成亲啊，我嫁给你啊。”
长崎再听不得这等混话，便拿出三清铃和符纸。岁安一看哭的更凶了：“长崎啊，你这是要收了我吗？”
08.
可长崎哪里会是岁安的对手，他不过才学艺三年。何况岁安体内还有那莫聍从九重天上框来的仙丹。
长崎从未想过，他的第一朵桃花不是人，而是一只小狐狸。自从那日遇见长崎后，岁安会缠上他。缠上也没多大的事，不过是身旁多了一个爱唠叨的人。
“长崎啊，你能不能别捉妖了？”
长崎斩钉截铁道：“不能。”
岁安想了想：“长崎啊，那你别捉我了，捉其他的妖啊。你又打不过我。”
长崎气的脸都绿了，咬牙切齿，从牙齿里蹦出几句话：“不能。我总有一天会收了你。”当时只是长崎的气话，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
“长崎啊，没有那天的。”
听了这话气的长崎又加快了脚步。
“唉，唉，唉，长崎你等等我。”
一个收妖的小道士，后面总跟着一个爱唠叨的小妖怪。其他妖怪见了都感慨如今的道士格外仁慈。
不出所料岁安还是来了忘川，她看着我道：“阿音，我来是想同你打听一个人。”
良久她微叹道：“你一定知道这个人，他是长崎。我想问问你，我昏睡这八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拍拍手走到她面前：“也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有妖怪掳了他的未婚妻罢了。”
“然后呢？”
“然后被害死了。”
岁安眼光直直看着我：“什么妖怪？”
“一头红色的小狐狸，毛色和你差别不大。”
09.
后来长崎遇到了猪妖，一个颇有点修行的妖怪。这猪妖以前见着道士都躲着走，对道士恨的牙痒痒。如今遇到刚出师的小道士，还捉了一只小狐狸当他的丫鬟在他屁股后面跟着走。
这猪妖一看就动了火气，仿佛看到以前他还是小妖的时候被臭道士欺负一样。
岁安转身站在长崎前面，她想着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能让猪妖伤了长崎半分。
这猪妖一看更来气了，这小道士捉了岁安当丫鬟不够，还给她下了蛊。
长崎把岁安护在身后，柔声道：“小狐狸，这种时候你在我身后就行了，站在前面做什么？”
这是长崎当了道士第一次这样唤她，如同往日摸着岁安的头道：“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叫岁安好不好，岁岁平安的岁安。”
在岁安晃神间，长崎和猪妖已经动了手。不过一会儿功夫，长崎便倒在了岁安怀里。
他说：“抱歉啊，小狐狸，不能护你周全了。”
看着长崎这般模样，岁安心疼的厉害。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长崎啊，如此却被别人伤的这般深。
岁安转过身便化了原形和猪妖打了起来，即使有着仙丹的缘故，岁安还是险胜。岁安一步步走到长崎面前。
她扯着嘴角还未来的及说话，便被长崎收到了炼丹炉中。其实岁安想说：“长崎，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我能保护你了，我嫁给你好不好。”可惜长崎不能听到了。
10.
说是炼丹炉，长崎道行不高，连带着法器也不好，练化一个妖要七七四十九天。
这期间岁安常隔着炼丹炉说话，她说：“长崎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养了一只小狐狸。那只小狐狸就是我啊，往日你总是抱着我，你作画我便看着。你看书我便陪着。”
她说：“长崎啊，在我还是小狐狸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可你要把我送给别人，我又不会说话，便想回洛北山修炼成形，这样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她说：“长崎啊，当我终于可以幻化为形，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和你在一起时，你却当了小道士，成为一个收妖的小道士……”
每当岁安自顾自的说，长崎便拿着炼丹炉放在耳边听。很多时候长崎不愿意说话，一个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当莫聍告诉我这些事时，气的我拉着莫聍的耳朵跑去找长崎，夺了他的炼丹炉，才把岁安放了出来。
那时候的岁安已经虚弱的不像话，却拉着我的衣角儿道：“别伤他。”
长崎厉声道：“那只害死阿宁的狐狸是你，对吗？”
岁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看着长崎，一字不回。
长崎拿着剑指着岁安：“你可知，有些事，是要以命抵命的？”
11.
我冷声道：“你敢？”
我紧了紧怀里的岁安：“别怕，有我在总能护住你。”
最终长崎道：“在我有生之年，你便不能踏入长安。”岁安应了。
“嗜血起誓。”岁安也应了。
就这样我带着岁安回到忘川，她这一身伤一养就养了些许年头。
她颇有些伤情的问我：“我这世不能见长崎，那下世总可以吧。”
我掂量了语气还是道：“这已经是你们的第三世了。第一世时，莫聍为了讨我欢心便是洛北山抱了一只小狐狸。那只狐狸便是你。”
“后来你便遇见长崎，那时候的长崎是书生，也有意中人，后来他成亲那日，你也同今日这般，说要等他来世。”
12.
“第二世长崎却是个和尚，需斩断俗缘，过青灯独守的生活，哪里能成亲呢？后来出了意外。你为救他耗费了几百年的修为，最终变为原形。”
我又微叹一口气：“那只小狐狸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是那只小狐狸？”
岁安摇了摇头：“阿音，莫问了。”
我最终还是知晓了那件事，岁安吃了仙丹后，魂魄离开本体。被洛北山上的一只小妖强占了身子，也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害死了阿宁。阿宁被掳走那日，长崎也在。
因此当岁安化为原形同猪妖动手时，长崎一眼就认出了岁安，便是那只害死阿宁的狐狸。才把她收到了炼丹炉中。
良久，岁安道：“阿音，你说下辈子长崎转世投胎时还会不会是小道士啊？”
我道：“你还要去找他？”
“对啊，我要生生世世都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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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砸场子让写岁安前世。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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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同苏溪羽，围绕“何求行客留，总有初心至白首”及小道士而写。旨在以文会友，互相督促，共同进步，敬请围观。
END. “希望你看到这里时，已经开始幸运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