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番外—前世今生的醋坛子(三)

2020-02-21  本文已影响0人  不如归处

(三)

郭靖本不欲多言,忽然想起一事,沉沉道:“田舵主,今日郭某承蒙相让,我们日后再比过。军营重地,教习武功便罢,如今日般乱规矩的事,还是免了。”

田易一愣,嘴角渐渐浮出冷笑,躬身道:“郭大侠教训的是。

郭靖说完,扯着黄蓉便走。

“靖哥哥!靖哥哥!你伤势如何?给我瞧瞧啊!”黄蓉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有些狼狈,又怕他方才触及旧伤,本想去营中他的帐里查看一下,哪知他不由分说拽着她便走。

郭靖心里憋闷,又不知该如何跟她说,亦鄙夷自己这般小肚鸡肠,恨恨甩开她的手,一拳砸在路边一块拴马石上。

黄蓉还从未见过他这般迁怒之举,心中讶然,忙上去掰开他的手检查,见只有几个小口子,这才放心,问道:“靖哥哥,那田易究竟有什么古怪,让你这么厌恶他?”

郭靖沉默半晌,才忸怩道:“我……梦到你们在一处。”

黄蓉不意竟听到这么个答案,哑然失笑,“呃……靖哥哥,梦是反的呀……就为了这个吃醋,我也太冤枉了些。”

“不……不是的……不是……蓉儿,他……”郭靖咬咬牙,“他喜欢你!”

黄蓉奇怪的瞧着他,“他喜欢我?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心里却不由“咯噔”一下。

郭靖咬咬牙,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也是奇怪,自己见了田易总莫名奇妙觉得理亏是怎么回事?

黄蓉见他脸色变幻几重,想到他自昨日以来古怪之处,若有所悟,抚着他手背柔声道:“靖哥哥,他又不是欧阳克,你我也不是当年的少男少女,凭他谁有什么念头,还能奈你我何?田易如今是丐帮肱股,想必鲁帮主正用的着他,你若不喜,我以后尽量不与他碰面就是,何必气成这样?”

郭靖自觉理亏,耳朵慢慢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没……我没生气……”

黄蓉“噗嗤”一笑,“对,我靖哥哥才不为这点小事生气,就是这拴马石不好,忒碍眼了!打的好!”

郭靖被她逗的笑了,挽起她手,回头望了军营一眼,摇了摇头,舒了口气,与她离开了。

黄蓉心下却颇有几分警惕,回到府中便让鲁有脚去查田易来历,这一查倒把她吓了一跳。她赶忙拿着房契去找吕大人,问及那赠与房舍的田家子侄的姓名。

“田不易!?田易,田不易?”黄蓉乍闻之下悚然一惊。他们是同一个人吗?若是如此,这田家子侄知道他们屋舍被烧,当真一点也不奇怪了。可是这田易为何如此?田不易这名字听来怎么如此熟悉?

她握着房契,怔怔的走出吕府,心头一团乱麻。回想起灞源初见,除了谈吐特别隽雅,对田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这么说,他来到襄阳也并非偶然……

她拿着房契,不知不觉走到了军营门口,心头一凛,本想转身就走,踌躇了一会儿,叫了一个兵士给田易传话,以鲁有脚的名义约他到城郊叙话。

田易听闻鲁有脚约他到城郊,有些奇怪,他们见面,向来不是军营,就是去丐帮的堂口,怎么好好的约到了城郊?待赶到城郊一看,远处的倩影分明就是朝思暮想的梦中人!心中一热,加快了脚步。

黄蓉执着一根竹杖立在溪边亭中,见到他来,面若寒霜,一句话不说,将手中的房契递给他。

田易顿了一下,接过房契,怯懦道:“帮主……”

黄蓉盯着他瞧了半晌,忽而冷冷一笑,望着溪面缓缓道:“还请田舵主给我一个解释。”

田易拿不准她什么意思,斟酌着一字一句道:“这屋舍是属下祖传,属下孑然一身,要来无甚用处……”

黄蓉忽地转身盯住他,冷冷道:“田舵主是把我当傻子耍了。说,你为什么入丐帮,为什么来襄阳,为什么大费周章送我夫妇房舍?你有何企图?你是宦族子弟,簪缨世家,别跟我说倾慕丐帮忠义,家道中落,于是入了丐帮。这鬼话,骗骗鲁帮主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她这副冷着脸瞧人的模样与前世如出一辙,田易忽然间瞧见了,顿时情难自已,往前跨出一步,激动道:“茹儿,我只是挂念你,怎么会有歹意?”

黄蓉听他竟然叫自己作“蓉儿”,瞬时大怒,“你好大胆子!蓉儿这名字也是你叫的?!”说话间“唰唰”几棒施展出去,又劈又戳,狠狠打在他几处要穴上。田易下意识腾挪跳跃躲了几下,忽地停住,任她棒头直戳面门。

黄蓉一愣,停了下来,蹙眉道:“你到底是谁?有何意图?”

田易苦笑一声,满是酸涩意味道:“帮主信不信人有前世?”

黄蓉冷眼斜觑,讥讽道:“你该不会要说,我们前世有什么瓜葛吧?这等怪力乱神的鬼话你觉得我能信?”

田易本就肥圆的脸上,五官挤作一团,愁眉不展,“我知道帮主一定不信,但属下一片真心,绝无歹意。不过是梦中偶然得人指点,知道与帮主前世……前世有段情缘……”黄蓉柳眉倒竖,横他一眼,田易心中一跳,忙改口道:“有些瓜葛……属下并不曾有什么痴心妄想,不过只想略尽绵力罢了……”

黄蓉本想斥他鬼话连篇,却无端端觉得他说的兴许并不是假的,沉吟片刻,道:“这房子,我会尽快还你。你若愿留在襄阳,我不拦着,只是请你勿要惹是生非。”她眼中渐渐生起一股杀气,“若是昨日军营之事重演,我不管谁是谁非,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田易前世见惯了苏茹与他闹小性儿,这副轻嗔薄怒的模样最是让他心动,一时忘情,握住她手急道:“茹儿,那房子本就是你的……”

黄蓉大怒,抽出手来一棒将他劈倒,喝道:“你做什么!”

田易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棒,痛的龇牙咧嘴。黄蓉这一棒用足了十成力,若是打在旁人身上只怕骨头也要断了,他胖的出奇,痛是痛了些,却无大碍。

黄蓉气的发抖,怒道:“以后若再有不轨,小心我挑断你的手脚筋!”说罢把房契丢给他,转身便走。一路疾驰回城,一抬头,郭靖却正在城墙上望着她。

她心中一喜,却看他眼神似乎不是望向她,却是望向她身后,暗叫一声“糟”,回身一看,果然田易跟在身后。

郭靖本是无意巡城到此处,仿佛鬼使神差一般略做停留,远远瞧见了黄蓉的身影,心中正在纳闷她出城做什么,下一刻便瞧见了她身后跟着的田易,顿时血液倒流,脑中一片空白。这情景,与梦中几多相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城墙,走到黄蓉面前,黄蓉叫了他几声“靖哥哥”,才回过神来。

“靖哥哥,你怎么了?我刚才…和田易去城外说了些俗务…”黄蓉看他脸色不对,既担心他伤势,又怕他多心。

良久,郭靖“嗯”了一声

黄蓉本想跟他说房契的事,转念一想,现下立刻不能搬离,又何必让靖哥哥心里不痛快,便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回家。晚间吃饭时郭靖一直沉默不语,黄蓉旁敲侧击问了几句,他都说无事。黄蓉心想今日之事解释起来着实麻烦,待来日全都妥当了,再告知他不迟。

郭靖心里眼里全是他们俩一前一后回城的身影,脑中浑浑噩噩。论武功,论人品,论情分,那田易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黄蓉在武林之中,声名原盛,爱慕者并不少,只是她郭夫人的名头更是响亮,他从未想过,人到中年,竟然被这样一个情敌慑住。

他自然信黄蓉绝无二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其貌不扬的田易面前,他总是无端端矮了三分,倒像他才是那个夺了别人妻子的人。他迷迷糊糊的想了许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去,渐渐入梦。

梦中一团迷雾又将他带到那日所见仙山,众人混战作一团,“蓉儿”和“田易”在阵中厮杀,“田易”剑法卓绝,仙法亦是出众,显然是一众人中的顶梁柱,只见他左劈右杀,杀死了不少魔道中人。对方却也不是庸手,终于一剑刺中了他。“蓉儿”大惊失色,要冲过去救他,郭靖一望即知她不是对手,一股大力推着他冲到她面前,一把拽住了她。

“蓉儿”用力挣脱他的桎梏,只见田易瞬息见就要灰飞烟灭,凄厉的喊出一声:“不易!!”郭靖一下子惊醒,却看到身旁黄蓉也猛的坐起来,口中喃喃道:“不易!”

郭靖脑中如遭重击,握紧黄蓉的手道:“蓉儿,你说什么?”

黄蓉神色迷蒙,似乎深陷梦境,郭靖在她掌心掐了一把,疼痛一激,渐渐醒过神来,“靖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郭靖疑心他们入了同一个梦境,问道:“可是梦见了田易?”

黄蓉歪在他肩上,轻轻点点头,低声道:“难道他日间所言,竟然是真的?”

“你们日间说了什么”这几个字在他嘴边绕了几个圈,怎么也问不出口,仿佛这窗户纸一捅破,就有什么像脱线的风筝,一去不返。

黄蓉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扛不住满身困倦,复又睡去。郭靖将她轻轻放倒,心中怅然若失,辗转到天明,才合上眼睛。

此后数日,他或宿军营,或深夜方归,连跟黄蓉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曾有。黄蓉忙着在城内寻访宅子,每日早出晚归,焦头烂额,也不曾以为意。 可惜城中一时并无合适的房舍,无奈之下,请吕大人代核了房价,尽数折成银两转交给田易。

田易也不推拒,转手却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不少粮草以充军资。要知此时宋朝君臣偏安一隅,奸佞当道,民不聊生,军资年年匮乏,便是有钱也弄不到粮草。田易捐助的粮草虽然杯水车薪,却让众人眼前一亮。

郭靖见到田易,总是莫名的束手束脚,心中既歉疚又隐隐一丝惧怕,自己也十分好笑。只是这粮草之事,却由不得他退缩,他去到丐帮驻地,堂中素净简朴,鲁有脚,田易和几位堂主正在议事,堂上左首,赫然坐着的却是爱妻。

黄蓉也是听闻粮草之事,赶来详询。

田易正在堂中禀报,如何从海外运便宜粮草,如何经水路运入内陆,麻烦之处,是要避过市舶司的盘剥。田易本是宦族子弟,家道虽没落了,故旧却还有那么几个。恰巧这一任的执事是他叔父旧部,心怀忠义,无处可表。听田易说起襄阳艰难,悄悄的把这笔账抹平,让他们稀里糊涂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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