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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里的小小时光

2021-05-13  本文已影响0人  iij

一片灰蒙蒙的、深邃的云层浩浩荡荡地从空中渐次飘过,然后从云层里蹿出几道紫色蜿蜒的闪电,再几声轰隆的响雷,冰冷的雨点就打在我们的脸颊上,胳臂上。传来砭骨的凉。浅灰色的衣服上慢慢多出了墨点似的雨水,浅灰深灰的渐变,证明我又很荣幸地被夏天数不清的雨水困在外面了。

我顶着雨水,跑到一处书店的屋檐下避雨。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了往日里的热闹与繁华,偶有车辆匆匆地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四下飞溅,滑翔——坠落——碎作几瓣,尸骨无存。很像生活在社会里的我们。在时光的车轮的碾压下,我们顶着巨大的压力,最后坚持不住,粉身碎骨。

“月光,好久不见你了。”

我回过头,书店的老板探出头来,对我笑着。我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觉得似曾相识。“你是?——老周?”

他笑了,推开玻璃门,将我迎进来。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你还记得我。我们以前经常去书店看书的。”我点点头,看了看四周,“这书店——”

“这是我自己开的。”他说。

“你不是大学毕业去上海了吗?什么时候来A市了?”我问道。

“说来话长。”他颓然地叹口气说,“上海就是个怪物,迟早要把生活在他身上的人们吞噬掉。那些生存下来的,也都变成怪物了。”

我仔细品味着他的这句话,觉得他说的很对,不愧是过来人。

小时候我们生活的小镇不算大,但设施很齐全。我们住的那个小区里有一家书店,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开的。那个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没人的时候喜欢看村上春树,或者徐志摩。偶尔有时候起兴趣了,也会找几本林徽因。

我和老周是这个店的熟客。每逢学校放假,我们就喜欢背着书包来这里,消耗了一个下午的光阴。然后走出店门时书包里就添了基本没有拆封的,还带着那家书店独有的气息的书。

老周往往喜欢在外国文学那边转悠,特别是丹布朗,斯蒂芬金,或者是柯南道尔。这些都是我比较能理解也能接受的,还有诸如莎士比亚,泰戈尔之类的人物,我就是完全的外行了。

而我则更喜欢在青春文学这边洒下大把的时间,从郭敬明的《左手倒影,右手年华》或者是《幻城》,到韩寒的《三重门》。前两天搬家的时候收拾这些书,惊讶的发现他们已经大摇大摆地侵占了大半个书架。于是我买了一个足足占据了大半面墙的书架,用来放置这些微微泛黄的年华。

老板每次看我们来时都会放下手中的村上春树,为我们搬来两张椅子。我们便名正言顺地在书架前扎营,一直到夜色撒进店门,老板起身点亮了门口昏黄的灯,我们才将书放回原处。和老板匆匆打声招呼后便往家跑。

那股浓重的墨香和书页的味道,在记忆里格外光鲜。

老周忽然问我,“那家书店还开着么?”

我摇摇头,“老板家里有事,前两年匆匆关了店,再也没回来。”

“现在呢?”

“改成了咖啡馆了。”

于是我便多了个喝咖啡的爱好。久而久之,我也从刚开始青涩地要杯美式咖啡,到后来进店门好像吃麻辣烫似的要一杯卡布基诺。这一点上和老周很一致,他很钟爱卡布基诺。

当原来的书店随着喜欢读村上春树的老板的消失而关门了之后,随着离开的还有老周。他要去北京念大学。送他去车站的那天,我们都没有哭,但我们很沉默很沉默。我记得老周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回来,我们还去那家书店。”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之后的第二天,那家书店就已经兑出去了。封在纸箱里的一本本书,从村上春树到徐志摩,从丹布朗到斯蒂芬金,从郭敬明到韩寒,都随着搬家公司的卡车远去而消失在了风里。

“书店现在经营的怎么样?”我忽然问道。

“还说的过去。至少这几年人们还没有被电子书征服,还是有人看这些书的。”老周干笑一声,又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很困难,第一次开了三个月不到就倒闭了。后来跟朋友借点钱,又贷了些款,又重新开了这家书店。”

这年头能借给我们钱的除了银行就是放高利贷的,“朋友”这个词,很少在这样的交易里出现。我忽然很羡慕老周。

“不错,你成功了。”我赞许道。

“坚持下来就是成功啊。”老周笑笑,笑的很沧桑,好像经过了许多挫折和磨砺之后的老者,“怎么样,要不要挑两本书?”

“好啊。”我起身,老周的声音追过来,“郭敬明的书在最外面的那个书架。”

“呵呵。”我暗暗笑了。

书店里弥漫着浓浓的墨香,很熟悉,好像是那家早已关门了的店。我转身看向老周,他坐在门口,低头读着什么书。在这样的一个照面,我忽然觉得他就是那个读村上春树的男人。他从我的记忆里走出来了。

残存的墨香弥漫着,在记忆里酝酿出悲哀的味道。

我知道,我和老周之间的记忆,也只剩下这些残墨了。

时光的车轮从我们身上轰轰烈烈地碾压过去,我们努力着挣扎。记忆碎落成一片一片的,在我们的脑海里飘荡着。好像这残墨,弥漫在空气里。嗅着它,我觉得世界还是依然美好。

哪怕世界残缺,不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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