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
秋光还在施着魔法,刚染黄了杨柳,又将田地涂抹上金粉。我就像几千年来苦守在田地里的农民一样,穿梭于一条条垄沟之间,在炽热的烈日下,手握闪着白光的镰刀,收获着黄金般的玉米。
“刚子!刚子!累了吧,过来歇会喝点水再干吧!”一声甜美的呼喊迟钝地传入耳畔,我只听着声音,没有回头就知道又是她,梳着羊角辫朴实又不失温柔的她。
我和她的缘分,不是月老牵的红线所造就,更不是我的执着追求所酿成,而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抹不掉这份早已安排好的情。没错,远离现代文明的小山村,失去与外界的联系的媒介,仍然存在着上辈人酿下的爱情烈酒——指腹为婚。所谓的天生一对,不过是从一开始走在一起,然后就这样一直走,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走,还有就是往哪里走。
说真的,当我还不懂事时,扎着羊角辫的她就闯进了我的生活,快乐的童年里总是藏满了她的笑容,嬉戏时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渐渐地,我长大了,懂得了什么是生活,似乎就是父亲在我儿时时给我灌输的生活定义,那就是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得干活,这在偏远的农村,在我还有些懵懂的时候,已经把它当成了真理。农村的哲学,永远是那么的简单,男人是劳动力,没有了男人,也就没有了一切。
当我还在以我是男人而骄傲的时候,父亲却突然静静地离去了,母亲含泪送走父亲,而我就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肩膀还没坚实的我扛着全家的重担,稚嫩的双手已经有些粗糙,而她还是依然像童年的时候对我微笑,扎着熟悉的羊角辫,跟着我忙里忙外,还真得对她说声谢谢。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家里还好吗?”我还是像以往一样问她同样的问题,似乎永远都不会烦,而她还依然对我笑着,好像这世界对于她就没有任何烦恼,还是说这是她强颜欢笑,我无从知道,可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天真的辛苦了她。
“俺娘说了,咱们最迟也要在年底结婚,你咋想的?”她似乎有些不情愿,语气低得近乎有些羞涩,可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我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然后就拿起水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咋地?你不愿意,俺还不想把我给了你呢!”她对我此刻不说话生气了,她是那种宁愿听到一切都是骗局也不愿什么也听不到的女人。难得的秋风此刻吹起,金黄色在空气间乱舞了起来。
“生气了?你想啥呢?我咋会不愿意,只是有点累了。”我只是想找个借口,随便说说而已,不想她因为这点小事而闹翻了。其实,从村子通往外界的路修好之后,我就发现她有些变化。她不再每天都往我家里跑,而是整日看路上来往的马车带回的不属于这个村子里的现代的饰物,她的眼里总是闪着莫名的光芒。
“现在咋懂累了,从前你可没少烦俺,咋整现在?”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撒娇,只是平静地掠去这一页,眼睛里又闪起那种莫名的光芒。
我慢慢地把水瓶放下,轻轻地说:“那好!我明天就去你家,算是提亲吧!行了吧!”
她仍然那样的笑,可是那笑容好像优美的图片有些发皱了,她拿着刚从外面买来的发夹,习惯地换掉曾经的羊角辫。风扬起秀美的发,金黄的背景下,秀发显得是那样得亮丽,我怎么从未发现她还有着这样的秀发。
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然后就慢慢走远,消失在金黄玉米的尽头。
而我又拿起闪着白光的镰刀,在炽热的烈日下,双手不断地挥舞着,默默地想着父亲的话“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得干活”,不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