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产
半夜一两点被叫醒几次,瞌睡劲儿自不用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不到五点,又被大声的说话声、凳子等发出的声音搅醒。
瞌睡,断层的瞌睡!这大概是医院病房中每一个陪护的感受。
在混沌和清醒之间,大脑在时断时续地接收着信息。这样的信息量一直持续到上午,其主题只有一个:把家里的鸭鸭卖掉或分给儿媳妇。
老头八十多岁了,郏县口音。下肢没有了直觉,翻身都需要人帮着。在病床上睡觉,需要用被子枕头等支着、围着。吃不下饭,躺在床上的他头脑清楚、语言表述思路清晰。
老头年纪大了,下肢没有知觉,所以经常是老头的儿子和女婿在医院照顾他。他儿子大多数时候在玩手机,他女婿比较靠谱:照顾老头的饮食起居,给丈哥买饭吃。
听老头絮絮叨叨,应该是老头和老伴儿单独生活,种地,养鸡养鸭,平凡而朴素的生活是农人的常态,勤劳而朴素的品质是农人的特质。
忙惯了的老头一下子住进了医院,他免不了要挂念家里的鸡鸭,挂念他地里的花生,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生病了的老头近期反复和医院打了几回交道,病情并没有减轻,胃里的反映越来越大,咳血,吃不下饭,下肢渐渐失去走路能力。躺在床上的老头怕他的鸡鸭没人喂,他觉得自己没能力再招呼他的鸡鸭了,他觉得生病住院得花钱,他要变卖他的“家产”——地里的花生、家里的鸡鸭。
“问问儿媳妇,他们喂不喂鸡鸭,喂的话让她逮回家去”,他反复来回叮嘱老伴儿。
“儿媳妇不要的话,卖了吧,能卖五块钱是五块钱,我这病也花了不少钱”,他来回给老伴儿打了几次电话。
“花生该收了,你回去收拾收拾,能卖了就卖,卖不了的话用塑料布盖住,天不好了,别淋住雨”,他反复叮嘱并催儿子回去看看。
老头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洪亮且有力。他不放心家里的角角落落,躺在病床上的他凭借一部手机主持着家里的“大局”。
“我的耳朵要被充斥,我混沌的大脑被搅得一塌糊涂。”我给孩子爸吐槽。
“我们所不理解的,或者觉得不值一提的东西,那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孩子爸对我说。
我一下子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