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的俄狄浦斯情结
病人:
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王》的作者
病状:
在索福克勒斯的故事里,俄狄浦斯王命中注定要弑父娶母,但是他尽其所能,避免神谕所预言的命运,但当他发现与不知不觉间竟犯了这两大重罪,乃自刺双目而失明。
疑难点:
①.索的悲剧并未引起听众的怒骂。需要注意的是,这部剧究其根本是一个不道德的戏剧。弑父娶母,是在最原始的宗教和道德中都不能容忍的禁忌。
②.我们或许可以相信索借这个故事以表示其控诉命运和神的意思。然而如果认真地了解索本人的经历,便可知他的信仰是虔诚的不容冒犯的。这样的人绝不至怀有此意。
③.索本人有驱父娶母的愿望。
初诊:
根据俄狄浦斯情节与潜意识的关系,可以作以下推测:
⒈索借助《俄狄浦斯王》所反应的关键不在于对命运和神谕的抗争,而在于神话本身的隐义和内容。
⒉索或许通过自我分析而发觉自己内心也有俄狄浦斯情结。而神谕和命运就是他自己潜意识的光荣的化装物。
确诊:
索发觉了自己心底的驱父娶母的愿望,而又不得不憎恶这个念头。纵然他否认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也自称曾经怎样抵制这些恶念,但结果依旧是徒劳无功,它们仍然根植于潜意识里,不可磨灭。
反思:
不仅是索这样的成年人,儿童在潜伏期之前选择对象的时候,我们若对他们作直接的观察,会发现他们也有或隐或现的俄狄浦斯情结。
我们不难看见小男孩要独占母亲而不要父亲的倾向,他们看见父母拥抱则不安,看见父亲离开则满心愉快。甚至会坦白直接地表示自己的情感,像娶母亲或与其相似的人为妻。
这事似乎不足以和俄狄浦斯故事相比拟,但事实上却尽够相比了。两件事的中心思想是相同的。你们也许会抗议,以为小孩的行为受自我动机的支配,不足以为俄狄浦斯情结提供证据。
但仔细思考可知,母亲照料孩子的一切需要,为了孩子的幸福,自不能为他事而分心。这话固然很对,但即就这种或其他类似的情境而言,自我的兴趣也只是对爱的冲动提供相当的机会。
当小男孩公然对母亲表示性的好奇,或想夜间和母亲同睡,或坚欲在室内看母亲更衣,或竟表示出一种诱奸的行动――这是做母亲的常常看见而笑着叙述的――时,这种对于她性爱的意味就肯定无疑了。
还有一层,我们也不能轻易放过;就是母亲照料女孩子的需要和照料男孩并无不同,然而绝不产生同样的结果;父亲对于男孩的照料也常无微不至不亚于他的母亲但是得不到孩子对母亲那样同等的重视。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批评,都不足打消这个情境所有性爱的成分。由儿童的自我利益的观点看来,他若只许一个人而不许两个人照料,那岂不太愚蠢了吗?
你们或许会说这是男孩子,女孩也是如此。女孩常迷恋自己的父亲,要推翻母亲取而代之。有时并且仿效成年时的撒娇,我们或只觉得她可爱,却忽略了种情境而可能演化的影响以及其更深层次的原因。
到了有新孩子的时候,俄狄浦斯情结乃扩充而成一种家庭的情结。其自我的利益因此受到阻碍。于是对于新孩子不免产生一种厌恶之感,以及有去之而后快的欲望。
大概地说,这些怨恨的情感比起和父母的情结有关系的情感更无所隐蔽地流露出来。假使这种欲望得到满足,不久新孩子果然死去,那么后来的分析就会表明,这种死亡对于儿童,是一个重大的事件,但不必留存于记忆之中。
假使他的母亲产生另一个孩子,使他变成了次要人物,他便开始与母亲隔离,并且很难宽恕她了;此时在成人心中所可视为痛恨的情感,都在他的心内引起,而且常成孩子永远隔膜的基础。
当这些新弟妹稍稍长大的时候,那孩子对于他的们的态度便有一种非常重要的变化。一个男孩子也许把妹妹作为爱的对象以代替他那不忠实的母亲;假使有几个哥哥争夺一个小妹妹的爱,那么在后来的生活中占重要地位的敌对情感便可见于育儿室之内。当父亲对于女孩不再有与前相同的温柔对待时,女孩也引她的哥哥作为代替;或者她幻想把小妹妹权作自己为她的父亲生产的孩子。
哈福大学1921年的一项研究表明,同一家庭的异性成员因为从小时起同居已惯,所以异性之间不再引起性的诱惑;又因在生物中有反对纯种繁殖的趋向,所以在心理上有对乱伦的恐怖。
殊不知道人们若确有自然的障碍以抵抗乱伦的诱惑,那么法律和习惯便没有作出严重惩戒规定的必要了。
真理却在相反的方面。人类对于性的对象的选择第一个常为亲属,如母亲或姊妹,要防止这个幼稚的倾向成为事实,便不得不有最严厉的惩罚。就现仍生存的野蛮的和原始的民族而言,其乱伦的禁令比我们的更加严格;赖克最近在他的著作中说,野蛮人以青春期为“再生的代表,青春期所举行的仪式,意即那孩子已摆脱了对母亲的乱伦的依恋,而恢复了对父亲的情感。
神话证明,人们虽对乱伦深觉恐怖,可是不假思索地允许他们的神有此权利。读了古代的历史,你们便可知道,兄弟姊妹的乱伦婚娶乃是帝王们的神圣义务(例如埃及和秘鲁的国王),这是普通人不能享有的特权。
你们当知道关于俄狄浦斯情结,还有许多在实际上和理论上常重要的事实,我只能作一不完全的记载。至于其他的种种变式我都略而不述了。关于它的较不直接的结果,我只想指出
可是这一结果对文学创作却有深远的影响。
兰克在他的一本有价值的著作里曾说过,各时代的戏剧作家多取材于伊谛普斯及乱伦的情结及其变式。还有一层也值得一说:就是,远在精神分析诞生以前,俄狄浦斯的两种罪恶早已被人认为是不可驾驭的本差的真正表现了。
在百科全书派学者狄德罗的著作里,有一著名的对话名为《拉摩的侄儿》,由大诗人歌德译成德文。下面的几句话是要你们注意的:“假使这个小野蛮人(按:即指小孩子)自行其是,保持其一切弱点,而于孩提时期缺乏理性之外,复加以三十岁成人所有的激情,他将不免扭伤其父的颈项,而和其母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