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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2021-05-25  本文已影响0人  虾池行船

家乡的木麻黄林,南来的风,北来的风,涛声阵阵似低语,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林外碧波万顷的台湾海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翻卷着浪花。

多少回梦归故里,林间白色沙地落满木麻黄树叶,沙地上的小屋,故人音貌清晰而模糊,又或回到村庄,旧式的燕尾瓦房,新式的石砌楼房,在一片月色中寂然无声。

祖父年轻力壮的时候,哪里想得到他晚景的凄凉?死如一堵墙,突兀地硬生生地耸立在那儿。虽已如此这般那般地活过了九十多年,头也白了牙也掉光了,梦里却常常回到幼年时候,那时的人与事仍然鲜活如昨。但是身边众多亲朋好友落叶般纷纷凋零,逐渐麻木了他的神经,在他近百年的有生岁月里,究竟参加过多少场葬礼?听闻过多少则讣告?人谁不死?最后几年,瘫卧在床的祖父一直平静地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每次我们回去探望,道别时他的神情总是犹如最后的告别。

祖父出殡时,分散在各地谋生的子孙赶回来送他最后一程,龙眼树旁的井台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井台周边昔日人声鼎沸的庭院,如今墙倒屋塌,破败凄凉,成了虫蛇出没之所。为腾出空地做丧事,村里前来帮忙的人们持锄清除了杂草,露出泥土地面,在地面又铺上干净的白色细沙。

入殓前,儿孙们披麻戴孝头顶烈日列队走出人烟日渐稀少的村庄,在泪眼中展开的,是土围墙已荡然无存仅残余城门石阶的无言,是排列成行燕尾瓦房低矮破落年久失修的沧桑,是竹林萧萧蝉声嘹亮村口池塘那浅绿的旧颜,是高低曲折黄绿相嵌田垄间流水的潺湲,是蛙噪声声蜻蜓款款小溪两岸莲蕉一成不变的娇艳。

行到溪滩边汲水,用远古的黑陶罐,掬一把清凉的溪水,轻轻洗去祖父脸上的尘埃,穿衣,入殓,从今往后,永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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