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角之点香诡话（5）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拘留所里煎熬地度过，案件情节严重，又证据确凿，是绝对无法保释的。
父母只能委托了一个名气很大的刑事律师来见我，我的内心更加愧疚，那位律师镀金的名片上的职业信息，都透露了这次父母估计是花了老本来救我了。
身为人子，让年迈的父母在外头操碎了心，自己又困在这冰冷的牢笼里，有些深入骨髓的无助。
这个律师名叫张衡，是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专打类似我这样情节严重的案子，从业近二十年，可谓是经验丰富。
我将之前对许警官陈述的案情，原原本本，毫无遗漏地跟他又讲了一遍，中间也穿插了部分我对案情的分析。
他安静地听我讲完，金边眼镜下，波澜不惊，这让我升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魏先生，您讲的我都记下了，过后我会跟警方要相关的资料”他平静地说道。
“不过，您心里也要有个准备，目前手头掌握的证据，对您来说，确实极为不利。要对警方后期的侦破有信心，但也要为自己寻求后路。”他继续娓娓说着，“您如果执意坚持无罪辩护，我也会尽我所能，但那样的后果，您是知道的。但如果肯退一步的话，我觉得这个官司，我可以为您争取到最轻的量刑。”
我听懂他的意思了，这是在委婉的劝我认罪。正当我要辩驳的时候，他却身体前倾，尽量贴近我，轻声说道：“我分析了整个案发过程，发现有一个关键的节点，对您是极为有利的，受害人当时从女厕逃离后，却并没有径直离开街区，而是又回到了你店里。从她当晚的装扮，以及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出现在人迹罕至的文化街区，我们都有理由相信，她当晚对您是有主动诱惑甚至邀约的嫌疑的。”
他的话，极具暗示与诱导，我当然能听出来他的意思。
“您的父母委托我后，我当即就对受害人的信息做了详细的了解，她叫柳月宁，父母早逝，在霞飞路开了家酒吧，平时那里就鱼龙混杂得很，经常出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这点当地的派出所都清楚地很。”
我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柳月宁，挺好听的。
“但这都只是表象，我深入查访，从酒吧里外的人侧面了解到，原来她靠着酒吧为社交平台，广泛的接触一些时运不济，或者遇到困境的人士，为他们提供所谓的问吉凶，驱邪祟的封建迷信服务，这本身就已经有违法制。”
“更特别的是，她提供这些服务，居然不收取任何费用，而且被她提供过所谓帮助的人群，都对她赞不绝口，敬她如再生父母。她对这些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平日里，有空就多去江北路的城隍庙烧香祈福保平安。”
张律师讲到这里，停顿了下，我知道，他将会对刚才说的，做出一个总结，而这个结论，将最直接的影响我的命运。
所以，我一言不发地安静等待。
“正常人，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这年头，正经备案的僧侣道士都有自己的合法所得，一个普通人，却不求任何利益回报，为人提供明显违法的迷信服务，蛊惑人心，这样的人，要么是意图发展邪教成员，要么就是本身精神方面有问题。当然，也不排除是个人信仰与爱好的原因，但这并不是我们要去甄别的问题，我们只需要提出这样的质疑，结合她的身世背景，到时在法庭上，希望对法官与陪审团的判断有一定的影响。”
“这样就再回到刚才我提到的，她是否存在主动诱惑与邀约，或者更直接点，她本身就是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女人，从而造成了魏先生你的错觉，在案发的过程中，因为她精神方面的错乱，导致了不可控的恶劣结果。您本身也是个单身男性，血气方刚，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从公众的角度，在经过这样的对比后，舆论也会向您这一面倾斜。至于那个报案的出租车司机所说的被你打晕，强行劫走死者的话，本身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支撑，那个区段没有监控，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人证，所以只能是片面之词。这个案子现在已经被媒体暴的天下皆知，法官跟陪审团需要去考虑的方方面面很多，而这，恰恰是您绝佳的机会。”
“魏先生，我说了这么多，您应该能听懂吧？如果能成功的引导舆论，我相信，这场官司，按照我这样的方向去打的话，很大可能判您情节恶劣的过失杀人，在量刑上，也会比恶意谋杀轻很多，到时候您在监狱里再表现好点，我会为您尽量争取减刑。那样，估计也就三五年，您就能出来了。那么您现在告诉我，您还坚持做无罪辩护吗？”
张律师一口气说完，而且，也说地再明白不过了。
他确实是个资深的律师，短短几天，就抓住了这场官司的胜负手。从官司与法律的角度，他确实出类拔萃，无可挑剔。
但，难道就这样让真相永远的埋藏？我虽然可以尽快从牢笼中得以解脱，却也会永远的背上杀人的恶名。
而这对枉死的柳月宁又公平吗？虽然我并不了解她的为人，但在遭遇了惨无人道的杀害，死后还要背个浪荡的名声，被舆论嘲讽。我的良心，又有何处可以安放？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张律师似乎看出我的顾虑，他坐直了身体，沉声道：“魏先生，我能体会到您内心的纠结，不过，想想您的父母吧，他们现在真的是六神无主，以泪洗面。您可以再有两天多考虑考虑，也不妨等等看警方的调查有没有新的发现，最好是对您有利的。但我这边，也得着手庭上的准备工作了，总之，决定权在您，两天后，我会再过来。希望到时，您给我理想的答复。”
“为什么是两天？”我低头哑着嗓子问道。
这时候张衡已经起身准备离去，他随口答道：“这个案子已经轰动了江城，警方高层有很大的压力，只给了许世德最多两天的时间，限时破案，完事赶紧交检察院。”说完，他就离开了接待室。
而我，则带着矛盾的沉思，被狱警带着，缓缓走回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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