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坏水儿(十三)
窗外阳光明媚,室内温暖如春。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相差的只是一层玻璃的厚度。
生活在中原农村连烧火的东西都难找,而生活在北方林区最便利的就是不愁烧柴,随便到哪儿划拉都可以保证一年取暖做饭。当然,有能耐的可以更方便容易。
家里人手多就上山捡拾枝丫;人少去贮木场划拉树皮,绞盘机把运材车上几十米长的松木桦木原条卸到作业台上,原条相互刮蹭,松树皮下落如雨,用耙子搂成堆,装到带大箱板的推车或是爬犁里拉回家,完全能保证取暖做饭;要是力气足够的话,干脆去作业台上捡梢头木,检尺工人把原条根据材质量出不同长度,电锯手用电锯锯好,余下的树梢就是梢头木,拉回家用手锯截成四十到五十公分长的柈子;没有人也没有手推车?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那就拎着篮子弯下腰在各家门前院后捡木屑,一样可以保证做饭。
天长水秋文/图片源自网络有能耐的人家是不用干这样的粗活的。他们从山上林场直接拉原木到家,找人用油锯锯好劈好在码好就完了。而且可以垛成几米高的柈子垛。
每到礼拜天,普通人家的孩子们一般都会去贮木场划拉树皮或者捡梢头木。从东到西好几百米的传送带,传送带两端分别是两个作业台,把锯好的原木按材质归弄到一个个高达十几米的大垛。传送带、木头垛下面都可以划拉树皮。
于洁推着推车去捡梢头木,他在作业台上的原条间小心地移动,一个头戴柳条头盔的工人对他大声说什么,声音在电锯噪声干扰下根本就听不清。于洁左右看了看,明白了自己所处位置危险。他迅速跳过脚下的原木,绕到外边等候。
看着穿戴干干净净的于洁,电锯手顿了一下,锯到最后,都看一眼于洁,这是告诉于洁把梢头木拿走,其他人只能干瞪眼瞧着,没一点办法。于洁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嘴里哼着小调:蒙山高,沂水长,军民心向**党,心向**党……
第一次捡梢头木就能有这样满满的收获,于洁心里那个乐呵!连推车都比平时轻快了很多。捆好车,打好檦,把推车放到不碍事的地方,他准备放松一下。从作业台跟前绕到公路边,他看到远处的人好像很熟悉的同学。他怎么也来这儿捡梢头木来了呢?他想。想归想,离得那么远说话也不方便,于洁拉车回家了。
天长水秋文/图片源自网络于洁卸完车,把梢头木归置好,天还早得很。读书没意思,再说了哪有礼拜天学习的。干脆出去找人玩。这样想就这样做,他悠闲自在地外出,潘**不在家,陈继涛也不在家。他好生郁闷。干脆往街里去。
路过数学老师家,据说她很厉害,不光是教学好,而且管理学生也很出色。有人跟于洁说过找数学老师给补补课,于洁眯着小眼睛盯着对方看半天,说,我还用补课吗?
今天路过数学老师家,他想看看她家什么样。他继续踱着方步往前走。一阵手锯锯柈子的声音传来,还有清脆的劈柈子声。几个身影在数学老师家院子里晃动。他仔细看看,咦,这不是庆元吗?他正满头大汗地挥动手中的斧子,一下一下地劈柈子呢。翟元跟王国清俩人用大肚子手锯锯着,翟元热得敞开了怀,国清把帽子丢在一边。还有俩个在把劈好的柈子码成垛。
刚才在作业台上那几个人不是他们吗?怎么到数学老师家劈柈子来了?难道他们拉完柈子还锯好码好?于洁心里画了个弧。
门帘甩出来又回去,数学老师硕大的身躯从帘子下面撞出来,她左手掐腰右手拿着什么,嘴里清晰地迸出:你们累了就歇一会儿啊,这么多不用一口气干完。
于洁不由自主地往杖子边上靠,他怕老师看见,更怕老师以为自己懒不肯帮她家干活。
啪,劈完一块柈子,庆元站直腰把手里的大斧子戳到地上,笑着冲老师点点头说,数学老师你进屋吧,外面怪凉的,别感冒了。这点活儿我们一会儿就干完了。
屋里有人喊老师的名字,老师转身进屋,儿子很快就要读中学,正在写字台前安静地做练习题,此刻有道题不会要求解答。
院子里,几个人继续挥汗如雨锯柈子劈柈子码成垛。
好奇心,一定是智人战胜所有困难而居于地球食物链顶端的主要原因。于洁轻轻闪身,他想弄明白,数学老师究竟给庆元他们施了什么魔法,让他们如此卖力。
天长水秋文/图片源自网络这几天,乃祥老师心情不太好,班级的学生不学习,还张罗着转班。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东西,看到二班的语文老师就生气。那个小娘子把别的班里的好学生都拢到她班上了,别的班的成绩怎么提高?学校也没人管,还总给她开绿灯。真特么讨厌!当然都是成年人要遵守江湖的游戏规则,所以,他也没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拿自己班的学生们撒气。
班级卫生打扫的不好,乃祥一顿臭骂,还惩罚学生给班级早晨点炉子。有个叫喜子的学生交不起学费,干脆你什么时候凑齐学费在来,嗬家伙,这小子直接回家不念了。我这暴脾气!难不成我老人家是被你吓大的?
原来班主任的课学生们就算不听课也不闹,彼此相安无事。有一天毕殿臣居然敢在班级就顶嘴,乃祥老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虽然自己个头不高,但是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盛怒之下上去就是一耳刮子。
安静了,班级除了毕殿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什么声音都没有。那节课以后很久,老师们讲得很顺利,不再用维持课堂纪律。
这天学校的学生还没走干净,乃祥老师骑着一辆破旧的大28匆匆来到学校,一下车就往班级跑,看到班级还有部分同学,就破口大骂,你个小瘪犊子,有尿你站出来,堵钥匙孔算什么能耐!我把你这败家的玩意儿......
天长水秋文/图片源自网络刚到九月,摩罗达瓦周围山上的树叶已经变色,这意味着秋天不远了。
开学没几天,有听到老师讲故事似的问,乃祥老师家园子里种的芹菜,大葱,黄瓜跟豆角秧子都被人给薅了个干干净净,看脚印绝对不是大人的。是不是你们干的?老师警告说,你们要是敢那么干,我非得弄死你们!说完她自己先抿嘴笑了。
后来过年的时候又听说那个老师家灯笼杆子被人放到。那些人先用木杆顶住门,然后在外边折腾好久。屋里的人听不到动静,早晨推不开门(那时候没有电话),憋屎憋尿,最后砸了玻璃才出来。
当然都是传说。
乃祥老师不当班主任了。
《众生浮世绘之一地坏水儿》(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