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在看到父亲挥手的这一刻,我才忽然发觉对他的逆反像极了孙悟空在如来手掌里翻的跟头,我怎么也翻不出父亲的一片舐犊之情
在雄伟壮丽而神秘辽阔的非洲大草原上,荣耀王国王位的继承人辛巴顽皮喧闹、不畏一切。
木法沙,辛巴的父亲,荣耀王国的国王。他是位真正的领袖,他爱着荣耀圣地,他深爱着辛巴。
“辛巴,你看,阳光照到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国度。一个国王的统治跟太阳的起落是相同的,总有一天我会跟太阳一样慢慢下沉,在你当上国王的时候就彻底消失。”
“这一切都是我的吗?”
“是的,太阳能照到的所有东西。”
“那有阴影地方呢?”
“那在我们的国度之外,你决不可以去。”
“我以为国王可以随心所欲。”
“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有它存在的价值。身为国王,你不但要去了解还要去尊重所有的生命,包括爬行的蚂蚁和跳跃的羚羊。”
木法沙教导着辛巴对生命该有的敬畏,对权力应有的约束。身为一国国王,他强大而威猛;身为一名父亲,他因为辛巴而小心翼翼却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在绝望的哭喊下,辛巴体验着成长的痛楚。他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他坚韧地站到了万物复苏的荣耀岩上。
看着阳光照到的一切,他成了新国王,他也成为了一名父亲,亦如他的父亲般。
每当谈及“父亲”一词时,我总是不由地想起孩童时期的这部《狮子王》。那时坐在黑白电视前的自己也曾无数次幻想过我的父亲也是这样的英雄。
是的,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在油菜花香四溢的田埂上,你会看到一群孩子跟在我的身后跑着追着;那是他用竹篾制作的风筝伴着春风飞舞。夏日抽干水的河渠里,我学着他一样卷起裤管踩在泥泞里竟也捉到了一盆又一盆的鱼虾。
他在秋收过后的稻田里升火烤着的红薯原来是那么地甜。在漫天飞雪的冬日里他堆起的雪人是那么地大。
他似乎有一双无所不能的手,他让我的童年里周围充满着都是羡慕的眼光。
可是成长开始将一切变了模样,我渐而发觉他只是父亲堆中最普通的一个。
我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骑在他脖子上作奔跑启航的“飞机”。他也不再是本百科全书,因为我的功课他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可即便这样,他却总爱以他的方式指导着我做人做事。我开始觉得烦恼和不屑,意见相左时我总是据理力争。他生气发怒拍桌子,而我则摔门而去。
也许你我都曾有过这样的一个阶段,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我则是选择住校也不回家;直到06年大学报到的那一天我才承认自己错了。
也是在那一天,我也才知道曾经对于父亲的逆反像极了如来掌心里的孙悟空;再怎么着也翻不过父亲的一片舐犊之情。
9月6日;出发的前一天,我们又因为行李的多少发生争执。
上了车,塞好行李,找到座位。靠窗的我带着耳机,眼睛看着车窗外一排排呼啸而过的柏树,沉浸在周杰伦的世界里。
好几次眼角的余光瞟到父亲愣愣地看着我,他的嘴角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般安静而略显无趣的行程,我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父亲把我摇醒,我才听到列车员一遍遍地说着前方即将到站;而我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剥好的橘子。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往前走着。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小学一年级那个拉着父亲的衣襟蹦蹦跳跳的自己。
后来的我也才知道,这是父亲第一次搭这么久的车;担心走过站的他一路上没敢休息外,还一遍遍地询问着列车员下一站是哪站。
排队交钱,签字报到,领取生活用品。来到宿舍后,一整天的忙碌似乎将所有的力气已耗尽。我直接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父亲靠在阳台上看着学校的模样。
抬眼望向窗边时,夕阳的余晖刚好打在他的身上。这么多年来的这一刻,我才发觉父亲原来是那么地瘦小。一米六左右的个子,不到八十斤的身子在晚霞倒映下更显得摇摇欲坠。
低下头的那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
他被亲朋劝酒喝得醉醺醺地半夜回家还在高声说着别人对我的溢美之词。被他吵醒的我不知道哪里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句:“不就是上了个大学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这样一个普通的乡村家庭,他和母亲抚养起了我们三个孩子。能读到大学,于他们而言又是要付出怎样的心力。坐在里间的他没有了声音,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那一晚的夜也如此刻般地静谧安详;静谧地能听得到他轻轻的叹息声,安详地能听得到我悔恨的呼吸声。
九月的天还是很快地暗了下来;将用品归纳好后,校园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那一天父亲并没有留下来吃晚饭,他还是执意地一个人去了车站。因为他说家里的稻子还没有割完。
送他到校门口时,他又掏了掏外衣口袋,将剩的一只橘子又塞到了我的手上;用他一贯憨憨的语气说了句:“行李带的是有点多了,你赶紧回去吃饭吧”。
他转身渐渐消逝在了暮色里;朱自清的《背影》却一下浮现在了我的脑海;泪水便不自觉地滑过了脸颊。
我的父亲终究还是离儿时的幻想差得好远好远;可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于他的敬佩。
他给予了我一份同样如山般凝重的父爱;他也用他的生命形态告诉了我面对生活该有的踏实和勤奋。
也许每一个平凡父子间曾有的所谓“恨”终会变成带着歉意的“爱”;因为父亲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已融进了每一个孩子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