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神明，我才是

      可以扎进爱里但别将其奉为神明。这简直是我从东哥嘴里听到的最有“哲理”的一句话，没有之一。

        彼时我刚独自送我妈妈去车站坐车回家，第一次。以前我们曾一起坐上回家的汽车，我也曾在她的目送下独自离乡，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她的背影，瘦小，坚定而缓慢。

        走出检票口的时候，她停在那里，左右张望了许久，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车票，对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场景有些茫然无措，但她始终没有回头，我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隔着一道门。

        确认她成功上车，我坐在候车厅里，和她一起等待发车时刻到来，我们之间只隔着一道玻璃门，却好像不止隔着这道门。

      思绪渐渐飘远，妈妈的身影又出现在我的眼前，六月的西安连日高温，哪怕是我们这些女性，也对逛街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在这样的天气下逛街，买一杯饮料对我和姐姐来说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然而此刻不同以往。

        我们最爱的妈妈，勤俭节约了一辈子的妈妈，在我提出要买杯水的时候，她找了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我今天胃胀，喝不了，不用给我买了。”一边说着，另一边给我递了个眼色，又催我道：“你看你姐姐喝什么，去给你俩一买。”

        我明白她的意思，姐姐也过得拮据，好不容易等孩子上一年级才得以稍稍从家庭主妇的困境中逃离一些，几乎没什么经济来源，更别提积蓄了，妈妈总是会在姐姐回家时借口给外孙，以此来稍稍帮衬姐姐一点，只要有她在，或者我在的时候，总是不动神色的抢单，她总是这样，我理解，姐姐也一样明白她的苦心。

        最后，我们谁都没喝一口水，也没有买任何东西，她甚至拒绝试衣服，我们的逛街，时真正字面上的逛街，从街头走到街尾，收获了满满的热空气和一身黏腻的汗水。

        送完妈妈回到姐姐家的时候，风已经帮我风干了眼泪，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她走的很突然，距离说好的回家日还有一天之隔，我不知道原因，只觉得突然，更多的是失望。

      因为过度的焦虑，我不得不请假靠药物缓解最近极易悲伤绝望的心理状态，按照爸妈的想法，我所处的生活有吃有喝有学上，他们把能给的起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我还有什么可焦虑的呢。我认真考虑了很久，最终也只是告诉他们，我睡不好很久了，而为什么呢，起源......他们不会知道，但我很清楚。

        妈妈过来看我的那天是她的四十七岁生日，难得有一次，我们姐妹俩和她的亲外孙都在一起，我们决定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我们在准备什么和挑选礼物上花了很多的心思，我说：“女人这一辈子总要收到一束花”，于是我们买了一束粉色精美包装的康乃馨和玫瑰，姐姐说：“她不喜欢吃甜腻的，那就给请她尝尝好品质奶油做的蛋糕”，我们分头准备，希望能够让她感到幸福，让她能够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

        事实证明，惊喜也是一件双向的事情，我们的竭尽全力只是感动到了自己而已。那天晚上，收到花的一瞬间，她在小外孙的询问下笑了，笑得有些牵强，蛋糕她只草草吃了一口，丰盛的火锅依然是我和姐姐留到了最后，长寿面在我们的瓜分下才吃完......分明应该是一片幸福和乐的场景，我只觉得疲惫极了。

      “我好累啊。”

      “我也是。”

        妈走了，我和姐姐也没办法继续扮演开开心心，大大咧咧的角色了。如果说，有兄弟姐妹一定有好处的话，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极其明显了，总有人陪我一起念这本“难念的经”，以同样的身份。

      姐告诉我，早上六点，她意识朦胧的对把音量放到最大的妈妈说了一句：“妈，你别吵我”，才有了妈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态度坚决让我送她去车站的那一幕。

        因为了解，我能够体会到姐这几天的战战兢兢，稍有不慎，我们就会变成妈妈眼里的“不孝女”，我们会伤害到她，会让她对这个世界失望，在很多个瞬间，都存在着这样一个“隐患”，于是我们都带着面具，对着我们最亲爱的人，只为维护一份不会断绝却会冷却的感情。

      因为理解，我能够想象到听到姐姐那句话时妈妈心里的难过和无所适从，和任何人相处，总归是要去猜测，猜测对方的喜怒，反思自己的行为，如果错了，就会不自觉地愧疚，如果无法为判断对错，一番纠结之后也会成为自己的错，如果没错......没有这个如果。

        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爱也一样，而爱的反面则是伤害。因为从她那里得到了独一无二的爱，所以我将情绪，梦想，甚至生命都和她绑定在一起，哪怕是也无数次从她那里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我依然会像她一样把彼此当作最重要的人。

      于是，我将背负某些不为人知的挣扎和痛苦一辈子。

        此后好多年，我将努力与自己和解，既然爱非神明，那我只好做自己的神明，和我爱的人，彼此救赎，彼此放过，一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