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春节我仍然循常蹈故,乡里不让放炮,违者罚款。去年如此,除了电线杆上挂着几只弱不禁风的红灯笼,我还真不知道过年,如果各家各户热热闹闹的,我会觉得如此突兀。
乖乖,那天早上我及其开心。原因有两个:第一,我做梦梦见我当了老大,我妹妹做了老二,我哥哥当了老三。这还不够好,其实最重要的是今天三十。明天初一,我就会喜气洋洋地跑到我奶奶家里拜年,我的压岁钱也会如期而至。哈哈,如果我妈不找我要压岁钱,我该是多么开心。但是,每当我想着用那些钱买东西时,我妈便像我咧开了嘴笑,我看着他也会不自然地哼唧起来。当然,我已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把红色的纸张交给了她。你会觉得我怎么这么好,成熟。其实我在前几年也有过反抗,我对我妈瞪眼,撅嘴,再不然就撒泼。我不会撒泼,因为我已经长大。不过,前一年我妈没要我的压岁钱,于是我把钱弄丢了。那天晚上,我在我家外面摸着黑找,我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找了好长时间,我还是没找到。我那个沮丧劲,我一夜都没睡好。因此,我也乐意把钱交给我妈,尽管说到底总是要给你交学费。我妈放心那个比我大四岁的哥哥拿压岁钱,我想仅仅因为他不会把钱弄丢。
我一如既往地拿起了手机,尽管我是有多么不情愿。我没有手机,我玩的是我爸的手机,我爸不乐意看到我摆弄它,我哥更不愿意。当外边的光线射到了我家白色地板时,那一缕光柱及其醒目。我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我哥在准备贴春联,他叫住了我,叫我帮忙,我习惯性地拒绝了他。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不帮,他一样会把活做的仔细,不会拖泥带水,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但我还是帮了他,因为今天大年三十。
首先,他从半袋面粉中挖了几勺倒在一个瓷碗里,接着往锅里倒了半锅水便开始在燃气灶上烧。不一会,水开了,他把那面粉均匀地洒在沸水中,我本想这那些面粉会瞬间与水结合,谁知它们凝结成了块状,像是在碎冰分布的北极漂浮的冰块。他用汤勺搅,沿着锅边,顺时针方向,他又向锅里倒了不少面粉,我闻到了一股麦香味。乖乖,没多长时间,那些面粉经过他的手净成了面糊。我问他,你怎么会这一手,他说不知道,真的,有时候他就是这样,遇到一件事,不去想这捷径或求助于他人,他会自己寻找解决方法。
随即,他招呼我扫外边的墙壁。乖乖,我真的不想干这么脏的活,不是说我怕脏,而是这种活一点都不能体现我的价值。我想我应该对我爷爷说一些华丽的祝福语或者帮奶奶包几个三层皮厚的饺子,不应该在这里扫这该死的墙。我在屋外拿起那把破笤帚,这时,我感到天上那团温暖的风吹到了我的脸上,那光线在我脸上逗留,惹的我直想打喷嚏。那把笤帚真的太不拘一格了,和我一样。他的毛已经卷在一起,中间裹挟着一大块头发丝,乖乖,他可真脏啊。我举起笤帚,往墙上轻轻推了一下,灰尘便扑面而来,像飘向四面八方的蒲公英,它们飘在我的头顶,不肯走,在那光柱下我更加清晰地看见它们的运动轨迹,我后退了几步。等它们散去,我又开始去扫下一面墙,同理。我悠哉悠哉地把它扫的光亮洁净。但是,墙始终没那么亮,我从屋里拿出一个破抹布套在了它的头上,我重复了刚才的所有动作,干完了活,我身上吸满了土,就在刚才,我还在想着是否要戴口罩。
我哥从屋里端出一大碗面糊,用一把和那把破笤帚一样破的刷子蘸满了面糊开始往春联上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面糊中有零星分布的面块,它们紧紧沾附在红油纸上,我用手抹起来一点,乖乖,真粘。它不是那种用两根手指可以上下滑丝的那种粘。我哥把刷好后的门联慢慢的贴在墙上,慢慢的抚平,从上到下,从中间到两边,他可真是仔细,我看见他反反复复的用手排掉多余的面糊,这时,红色的纸被面糊浸润变得脆弱,他无意间把一个边角扯了下来,但是仍然粘在墙壁上,他用大拇指按在了那个边角上,依靠面糊带来的润滑效果把那个边角推到原处。他的表情极为认真,他的动作特别小心。
他最后也没能贴完全部的门联,原因是他是个完美主义者。那几张门联是前年的,印有“2017”的字样。
到我爸回来后,他们才贴完。如果我想干这种活,我和我哥肯定会把这活干的漂亮,可是我没兴趣。真的,今天没什么风,太阳也挺好,我家的春联看上去很不错,特别是我哥和我贴的那面墙,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