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宸年(四十一)
也正是经过了下午程老太爷这么一遭,让他确信了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飞鹰令是存在的,正是他现在手上这块玉佩。
只是他想不通此玉佩怎会到了锦屏的父亲手中,难道顾林风是那场残暴屠杀中逃出去的沈家遗孤?如果真的是,那么他又是如何在数万御林军的睽睽注视下逃出去的呢?又如何能在井陉县安静生活十几年不被追查到?难道他们身边一直有飞鹰在暗中保护?然既有飞鹰保护,又怎会被人欺负,早早便丧了命?锦屏又怎会到流落街头的境地?若没有飞鹰存在,那王素英又为了什么会抛家弃子的带了锦屏进京?
思来想去也没厘清一条道,只觉头闷闷的,于是抬头看向窗外,正是满月夜,明月如白玉盘般挂在深蓝色的幕布当中。月光透过窗棂如水般洒下来,将贵妃榻处照的明晃晃一片。窗棂投下的影子无限拉长,将屋里的夜色分界成一块一块,又像一张网,将屋里的一切笼在里面,与窗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看到这里,他很想去把那阻隔的网狠狠拔起,扔的远远的,好让这内外的月色能通透的融在一起,成为一个完美温柔的世界。
身边的锦屏不知正做了什么梦,甜甜笑了一下,嘴里撒娇般呢喃了几句。他细心听下去,仅分辨出“王爷”二字,在那么一瞬他忘却了一切困惑,脸上笑成了个傻子。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已是阳春三月。
这日春光明媚,柳树枝条返绿,发出嫩芽,如意湖水面如镜,阳光的碎屑洒下,如发光的小精灵在镜子里嘻笑玩闹。
锦屏换了身翠绿色裙装,出了院门,正欲往飞璃阁请安。忽见好久不曾理她的赵侧妃,从碧水阁处绕了过来,远远的喊道:“妹妹,且等我一等。”
锦屏心里好生纳闷,虽不知其何意,仍停下笑看向她。待她走近,两人方一起并肩前行。锦屏笑道:“如月姐姐每日早早的便忙着理事去了,妹妹可是有很久不曾见到了,今日不忙?怎去的这么晚?”
赵侧妃脸上略显不自在,轻叹一声道:“我没妹妹聪慧细致,虽尽力办事,仍不免疏漏出错,已被王妃姐姐责罚过多次,昨晚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胜任,今日便欲辞了去。想来终究还是要烦请妹妹的,也没别的,就是想提醒一声,妹妹好做准备。”
锦屏一脸诧异,讪笑道:“姐姐别妄自菲薄,王府每日事繁多,哪能一下就上手的,总是得有学习的时间,刚开始出点差错,再正常不过了。那些个下人哪个是好管的,个个欺软怕硬的,打量着脸皮薄的,性子软的,能糊弄就糊弄过去了。不过,姐姐也别太在意,没的让他们给气着了,倒显得小家子气。”
赵侧妃打量她几眼,道:“妹妹当初可也出过差错?”
锦屏笑道:“哪能没有?”
赵侧妃道:“王妃姐姐可有责罚?”
锦屏道:“有的,不过得看自己如何想,怎么化解了。”
赵侧妃道:“嗯,原来如此,的确是我狭隘了。不过既打定主意,便已是认清自己的本事,就不再做他想,老老实实地拱手还回去的好。妹妹如今也没事不是?”
锦屏笑笑,过一会儿才道:“不巧,最近手上正有一件私事在处理,怕是要过个十天半月的才脱得开身。”
赵侧妃侧目看了她一眼道:“难怪最近总不见妹妹,原来忙其他事去了。”
说话间便到了飞璃阁,采柔打了帘子请她们进入。靖王也在,正同王妃说话,见两人进来,便住了话题。锦屏两人忙上前行礼,请过安后,便在下首椅子上坐了。
靖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回桌上,才开口道:“三日后,我需去东南边境湖州一趟,归期尚不确定。父皇最近头疾越发严重,若有需要进宫侍疾,慕侧妃可替了王妃去,我已同母后禀过。其余时间你们且安生在家,万勿私自外出,若有事只管吩咐了秦管家或者赵婴去办,可都明白了。”
王妃、赵侧妃和锦屏三人忙起身应道:“明白了”。
锦屏听完靖王的话,心里顿时“咯噔”跳了一下,听他口气,似有大事要发生,想来定是东南异动,怕是要起战了吧!不由抬眼担忧的看向他,靖王朝她笑笑,并未多说。随后又同王妃说了几句话,便辞了出去。
王妃坐下,身子已失了原先的纤细,腹部鼓起,略显臃肿,看向锦屏笑道:“暖儿妹妹,最近很是忙碌,听说连着出去几天了,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处理?”
锦屏心中一紧,忙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从小身边服侍的一个老嬷嬷前些年去世了,这些日子,她的儿女们找来想要扶了灵柩回原籍,妾身也就行了方便,协助些事。”
王妃嗤笑一声,冷了脸道:“原来这样,以后妹妹外出了,还是来跟姐姐说明一下的好,免得出了事,王爷责怪。前些日子,妹妹出门受伤一事,王爷着急成那样,可是让姐姐我愧疚许久呢!”
锦屏惊了一身汗,忙起身道:“是,妹妹以后定谨记姐姐嘱咐。”
王妃抬头斜了她一眼道:“坐下吧,咱们姐妹说话,不必如此拘束。一家人自要有一家人的样子,我向来都是拿你们当亲妹妹的,只你们这生分 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多难相处之人呢?话再说回来,我便在外人面前做了冤大头也无妨,毕竟不会真的碍着咱们什么事,尽管他们随便说去,但只别让王爷知道,若让王爷知道了,不免对我有了想法,以后我与王爷可怎生融洽相处?后院不安,王爷又怎能安心于朝政?”
王妃一番话,让锦屏内心更加惴惴不安起来,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不由苦笑一番,顺口道:“王妃姐姐是怎样人,妹妹们岂能不知?放眼看去,哪个深宅大院的妻妾们不是争来斗去的,哪有咱们府里的安宁?这都是姐姐大度功劳,妹妹们定是谨记在心,感恩不尽的。如月姐姐,对吧?”
赵侧妃听两人的唇枪舌剑正爽,忽听锦屏问到她,怔了一下,忙笑道:“当然,当然,一家人嘛,姐姐对我们的好,自当谨记在心,感激不尽。”
王妃抬高了头,脸上现出一丝不屑,轻笑一声,说道:“感激就不用了,只要以后记住姐姐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别惹出什么兜不住的乱子来,让我和王爷为难。马上王爷将要去东南边境巡视,在外也不知会多艰辛,咱们在家更要各自谨慎小心,万不能惹了王爷分心。”
锦屏和赵侧妃忙点头应是。
过一会儿,王妃又道:“今儿咱们姐妹仨说多了些话,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也有些乏了,得去床上稍歪会儿去。”
锦屏顿觉如释重负般,和赵侧妃忙笑着起身,行了礼方退了出来。
刚走出门口,赵侧妃方想起今日来时的目的,不由地拍了下脑袋,朝着锦屏笑道:“看我这笨的,竟忘了说要辞了管家之事,这可怎么办?我这是死活都不想去了的!”
锦屏抬眼朝院里示意几下,问道:“你现在敢去?”
赵侧妃垂了头,颇显沮丧,说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