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可笑着读,也可读着哭
文/肚子
喜欢读贾平凹先生的书,长篇已读了几部,近来,又爱上了他的散文。
平凹先生的散文率直、坦城、不故做高论、不拿架子,没有玄奥的言词 ,没有空洞的说教,只是以一个经历者的身份讲述一个个富有哲理的故事。
娓娓动听,从容不迫,让你苦闷中获得愉悦,无聊中充实自己,空泛中得到满足。
平凹先生有独门秘籍,那些“荤腥”佐料,信手拈来,撒入文中,满文鲜活,让你看着看着便忍俊不禁,偷笑失声,笑过之后还想再咂摸咂摸味儿,然后再笑。
平凹先生在《茶杯》里说:
他戒酒后,嗜茶,多置茶具,先是用一大口粗碗,碗沿割嘴,又换成宜兴小壶,隔夜茶味不馊,
且壶嘴小巧,噙吮有爱情感。
但仍不满,茶杯又几经易换,后从单位穆老弟处以其书法作品一幅换得一杯。
此杯高有六寸,粗到双掌张开方能围拢,还有个盖儿,通体白色,着青色山水楼阁人物图,古也不古,形状极其厚朴。
从此平凹先生饮茶用此杯,日晚不离案头。此杯之好,泡茶能观茶形水色,又不让谋其茶之人从外看见,仅己独享,
抓盖顶疙瘩,椭圆洁腻,如温雪,如触人乳头。
平凹先生在《吃烟》里说:
自己是吃烟的,属相上为龙,云要从龙,才吃烟吞吐烟雾要做云的。
忙忙人生,坐下来干啥,坐下来吃烟。
吃烟的人,可以与菩萨同在,因为菩萨像前的香炉里终日香烟袅袅,菩萨也是吃烟的。与黄鼠狼子同舞,黄鼠狼子在洞里,烟一熏就出来了。与龟同默,龟吃烟吃得盖壳都焦黄焦黄。
还可以与驴同,瞧呀,驴这老烟鬼将多么大的烟袋锅儿别在腰里!
……
平凹先生似这般“腥腥”点点的小品文,让你读来笑点频频,有滋有味,这“味儿”耐品耐玩,能通达血脉,滋养心身。
当然,平凹先生也有叫你哭的文章。
一日,先生出门赴学生喜宴去了,我独自在家,再读《祭父》。
平凹先生以隐忍的笔写生命中的至痛,在父亲去世三十三天,五七未过之时,以平静、朴实、舒缓的感情基调追忆父亲,写父亲的人生、心志,父亲对后辈的惦念,父亲的坚持和不舍,从父亲病的起因,说到家庭,从家庭,说到父亲的身世,从身世,说到父亲的喜好和悲苦的内心……
他写父亲是怎样“极不甘心地离开了我们”:
“他照常要服药,说他还要等着早已订好的国庆节给小妹结婚的那一天,还叮咛他来城前已给菜地的红萝卜浇了水,菜苗一定长得茂密,需要间一间。就在他去世的前五天,他还要求母亲去抓了两服中草药熬着喝。”
——惦念家里的菜苗,坚持喝中药,这背后透出的对亲人和尘世的不舍,实在令人心酸。
当检查得知癌细胞已广泛转移毫无医治可能的结论时,平凹先生为了稳住父亲的情绪,还总是接二连三地请一些医生来给他治疗,事先给医生说好一定要表现出检查认真,多说宽心话。平凹先生知道他们所开的药全都是无济于事的,但父亲要服只得让他服,当然是症状不减,且一日不济一日,父亲说:“平呀,现在咋办呀?”,“我能有什么办法?父亲!”。眼泪从平凹先生肚子里流走了,脸上还得安静:“你年纪大了,只要心放宽静养,病会好的。”说罢就不敢看父亲,赶忙借故别的事走到另一个房间去抹眼泪。后来父亲预感到自己不行了,却还是让扶起来将那苦涩的药面一大勺一大勺地吞在口里,强行咽下,但父亲躺下时已泪流满面……
一幕幕场景、一个个细节、一件件事实,平凹先生是用克制的方式来讲述的,而我读着读着却失控了,平凹先生触动了我的神经,眼里看的是贾父的人生,心里却塞满了父母的像影。
平凹先生似是我的笔录者,再一次用笔尖戳及了我不忍再痛彻的心肺。
我的母亲跟贾父相似的病情,一样的品德,怀着同样对亲人、对尘世的惦念和不舍,生命终止在了相同的六十六岁年龄……
平凹先生的文字代入感极强,我读着哭,哭着读,任由泪水汩汩涌出。看完后,我索性将书置于胸前,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过、笑过的人生会更从容笑着,哭着;哭着,笑着……
与平凹先生的文字共情,让我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任尔高温炙烤,
管你酷暑焦躁,
我自畅然哭笑,
寄情于书的世界,
乐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