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需要你的爱/第五章: 敏感
这两天，欧洋与父亲的主治医生咨询了几次，也问他是否需要转院治疗。
最后得到的回复是，幸好父亲的病情发现得较早，属胃癌早期，做切割手术以后痊愈的可能性也很高。
他们对这样的手术也很熟练，安慰他只要配合的医院治疗就可以了，还有就是尽量让患者不要再有其他心理负担。
听医生这样说，他马上松了一口气，而且压在心中的那块石头也轻便了不少。
母亲听了后也是喜极成泣，这些日子那么多担忧，终于放下了一半......
现在就等医生安排手术的日子了。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母亲说她回家一趟，去拿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些要换洗的衣服。
到了病室，欧洋看到父亲在休息，本想打点热水回来，可是刚要起身就听到父亲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离婚的？”
估计对自己还有很多疑虑，只是上次没有问完，今天又想起来了。
他淡然地回答道：“我们的性格不合”
“哪对夫妻性格很合？不合适就要离婚？欧洋，我可没有这么教过你......”父亲的语气里带着埋怨与痛楚。
他想虽然父亲看上去不关心自己，但其实并非如此。
“我们的问题也不是那么简单，也许还是缘分不够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自私？一个人擅自决定一切？从出国到结婚又到离婚，你没有听取我和你妈的任何建议！”
父亲又生气了，看来上次对话后他还是没有完全消气。
他想如果责备与埋怨后，能让父亲心里好受的话，现在可以为父亲做的，也许只剩倾听了。
“对不起，爸，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真的以为只要努力争取了，就会过上理想的生活。但唯独在婚姻上这个道理并不通用，不知道，也许也是我没有用心去经营吧！”
他继续说道：
“婚姻上的失败确实一度时期让我觉得很迷茫与挫败，但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我已经从创伤里走出来了，这些年没有能经常回来看望你们，也是觉得一直没有好消息可以说给你们听”
“其实从去年开始，我也一直在思考我未来的人生该怎么去度过？是留还是回国？虽然你们对我很失望过，但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理解与原谅。”
“直到分开后，我才意识到与奈美的婚姻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的结合少了太多重要人的祝福，所以也注定不会幸福。现在我已经完全放下那段婚姻了，您也忘了吧！好吗？”
欧洋坦诚说完以后，顿时轻松了很多。
他从来没有这样倾诉过，讲出来以后才觉得，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你看你这孩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祝福你呢？难道你觉得我们希望你不幸？”父亲的情绪有几分不稳定。
“爸，我过去有些地方真的做得不对，其实要决定结婚那会儿，我也彷徨过，得知你们不赞成以后，我的内心又多了些浮躁与烦闷，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们越反对，我却越想去尝试，因为我以为自己具备那种能力，终于一天可以证明给您看我选择对了。”
“但事与愿违，我失败了，也许是我太想向您证明什么了，直到我听到您病倒的消息，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坚持的那些....那些无谓的自尊心与所谓的'成功'...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你们一直那么需要我，而我却一直在忽略”。
父亲说得没错，过去的自己的确太自私了。
欧洋自始至终没有提到奈美的任何好坏，因为他认为这是自己与父亲间的问题。
“你知道我们从你的同学口里听说你离婚的消息时？我们的感受是什么吗？”父亲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紧缩双眉质问道。
“我怕你们担心......”他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其实有一天与母亲通话的时候，他本来是要说的，可是正要讲的时候，母亲却突然问他奈美怎么还没有怀孕？瞬间他失去了坦白的勇气，想着下次吧。
后来偶然与一个高中同学无意间提到自己恢复单身了，谁知道这样的消息永远会传得最快.....
母亲第二天就追问他什么时候离的？怎么能把结婚当儿戏？
那时从母亲的声音里可以分辨出，她与父亲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很失望……
“我们当时的感受似乎在听别人讲故事，而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儿子身上。欧洋！我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待遇！不要忘记我们生了你，养育了你，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说到这里，父亲已经很生气了，脸色也十分难看。
欧洋又想起主治医生的忠告，他连忙轻声地抚慰道：
“爸，我们先不说了，以后我都听您的”
“今天说的有点多了，原本不打算说，但我怎么都想不通你会这么意气用事，对婚姻这么草率。哎，以后这个家就靠你去撑了，以后可要稳妥一些了！”
他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唯独父母的爱才是没有底线的。
欧洋现在特别难过，不是因为父亲对他的指责，而是犯了这么多错误以后，父母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他，而他却一直在无视与逃避这些爱。
等父亲又睡着了以后，他突然想泡杯咖啡，这时才想先要去接热水。
虽然医院很大，但里面的设施与装配都还有些局限。
欧洋找了很久才看到供热水的地方，走进去看见雷夏颖也在里面，他排队站在她后面。
“原来在这儿！”欧洋轻声地感叹道。
雷夏颖听到身后有人讲话，转过去看到是欧叔叔的儿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才问了一句“啊，是呀，找我有事吗？”
“哦，没有，呵呵，我是说接水的地方原来在这儿！”听他笑着回答道。
她的脸马上上泛出一丝红晕，猜想欧洋一定会笑话自己自作多情了。
“哦，我以为爷爷找我了”雷夏颖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自己听错话的原因。
“嗯嗯，我知道你理解错了，他们还在休息。”
听他的语气很诚恳，没有嘲笑自己的味道。
“很久没有回来过吧？”她突然明知故问了一句。
很少这样主动去询问异性，而且还是认识没几天的。
“嗯，三年了”看他有些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这时，欧洋又回想起前两天她与雷爷爷的对话，虽然对彼此还不熟，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不是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对不起，无意间听到过雷爷爷劝你回深圳”。
就在那一刻，她脸上立即露出了几分不悦。
欧觉察到后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听你们聊天的，如果冒犯了你的话，真的很抱歉。不过我这么说，只是不希望你以后像我现在一样后悔”
“我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给予对方忠告的关系吧？”
这时，雷夏颖突然很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眼神也很不友好。
“虽然过去有帮过自己，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对自己说三道四吧？而且还旁边偷听她们的说话？”
她越想越生气，但转眼又一想总归是她与爷爷粗心大意了，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也不能全怪他。
“难道你不想念她们吗？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他们也许不公平？”欧洋没有生气，反而还多问了一句。
欧洋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其实可以不说，但如果当年他的身边有个‘多管闲事’的朋友的话，也许现在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虽然有些突然，但这才明白过来：欧洋把她的境况与他的想成一样了。
“想念？肯定会想念”
从十六岁就来到榆林，对于一直生活在深圳的父母也许真的很不公平，可是只有离开那里，她的心才可以找到少许安宁。
她还记得当年决定要离开时，母亲整天以泪洗脸。
来到榆林的最初那几年，是最痛苦的。
那时她最怕一个人经历下雨天，尤其在雷雨交加的晚上，她几乎都是彻夜难眠。
一个人卷缩床上，望着窗外的闪电与狂风暴雨，她不确定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但尽管这样，她从未想过再回去。
“也许有吧！”雷夏颖小声回答了一句，就再没吭声了。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看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欧洋在思考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他发觉她其实长得很清秀，一头乌黑的秀发，白皙的皮肤，虽然不知道那双充满忧郁的大眼睛深处隐藏着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欧洋有一种预感：他以后一定会知道。
这时看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欧洋也随之跟了上去。
“让忧伤为快乐让步”
雷夏颖突然听到从后面又传过来这样一句话，还是欧洋说的。
“你刚才说了什么？”她禁不住又问了一次，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无论多么艰难的人生，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快乐起来，即使在某个阶段，我们的忧伤会被放大，甚至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难过的人，但只要对生活不放弃，并拥有一定会重拾快乐的信念，那么所有糟糕的回忆，都会被时间淡化的，终有一天忧伤会为快乐让步的“
看他继续陶醉式地说道：
“到那个时候再回首往事时，一定会觉得很庆幸：庆幸当年没有被困扰很久，反而让我们有了一颗更强大与淡定的内心。你觉得呢？”
欧洋一直是这么想的，这些年他也是一直这样鼓励自己的。
确切的说从与父亲吵架开始......包括与奈美分手后……他也一直坚信着。
所以生活再艰难，再无趣，他都会努力让自己快乐起来。
此时雷夏颖却看上去异常的惶恐不安。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完全越线了“难道他想试探我吗？或者已经窥视到什么了？”
突然想尽快抽身离开这里，但转眼一想“为什么要这样默默的承受他的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
这时雷夏颖尽量掩饰住内心的不安，用极其挑衅的眼神盯着他，厉声说道：
“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你以为你现在回到父母的身边，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孝顺了？可笑！糟糕的回忆会被时间淡化？谁告诉过你我经历过什么了吗？整整三年从未回来探望过父母，现在欧叔叔生病了才回来忏悔！我不明白一个离婚过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说这些？”
一股脑的发泄完以后，她的双手竟然在颤抖。
这时有意瞥了一眼欧洋，他显然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给吓愣了，刚才还一脸阳光，瞬间阴转多云。
雷夏颖这才意识到是她用词过激了，刚才那番话不是本意，是自己身体里另外一个声音说的，那个一直存住在内心深处，不断折磨自己的那个声音，她有时候会把它称作为‘恶魔’。
十年来从不与任何人谈论过去。
这是她一直坚持不去做的事情。
只要涉及到过去，她都会立马表现出一副很不开心，很不自然的表情。
甚至还会怀疑别人的好意，就像今天这样，欧洋明明是好意相劝，可是自己却......用不适当的语言伤害了他。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身体是分开的，它们不能相遇，好像都生病了似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受控于谁，但‘恶魔’却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
这时，欧洋听她轻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水也没接就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反感刚才那番劝言。
想必父母在病室里闲聊时提起过自己。
其实她说的也没有错，自己不过就是个离过婚的不孝之子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教别人呢？
不过事后，欧洋还是很不解：刚才雷夏颖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