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卯】齿轮

2017-09-03  本文已影响0人  d530f348fdfc

*圈地自萌

*《河神》郭得友X丁卯

*现代AU  我在故宫修文物·郭老二X海归学瓷器修复·丁少爷

*看到大家挺喜欢前文《送钟》的,所以就给《送钟》补个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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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连老师最近心里烦,在麻将桌上输牌也就算了,更烦的是他实验室的那群小白鼠。

夏天到了,气温逐渐攀高,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隔壁综合大学里空荡荡的。食堂也不开门了,运动场也锁门了,但是只有一个地方,一年四季,一如往常,就连停电都不能阻止内部人员搬出柴油发电机的热情。

——那个地方就是生命科学院。

风里雨里,生科院等你。

生命科学院的大冰柜里长年累月在零下八十度储存一些不知道狗年马月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会使用的样本切片,再加上常温储物柜里用矿泉水瓶养着的各个外在条件刺激下生长的组织样本,外行人误入这里可能会以为这里是什么阴森古怪的地方,说不定还会以为那些矿泉水瓶里装着奇奇怪怪八百年前早已发霉的蘑菇——呀,其实人家是精巢啦。

三月初,生科院里特别忙,几乎每个导师老板都在写实验基金申报材料。连老师心气高,省级的几十万自然科学基金他根本看不上。他连老师是什么人呐,达尔文进化论的狂热爱好者,用现在小年轻的话来说,他连老师就是达尔文进化论的铁粉。要不是连老师年纪轻,资历不够,且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都想自封为达尔文进化论粉(du)头(wei)。

既然是粉头,啊不,爱好者,那么连老师申请的当然就是最高档次的基金了——国自然基金。

几年前,连老师第一次申请国自然的时候,经验不足,做事没那么细。他觉得自己申报的项目太棒了,棒到无可替代,可惜啊,申报材料上手癌,打了错别字。核审的人才不管连老师的项目怎么怎么样,只要有错别字就不行。申报被原封不动打了回来,连老师垂头丧气了好久。

如今,连老师也是像当年国自然基金申报被打回来那样,垂头丧气坐在牌桌上。管他天胡地胡,就连丁卯都看出他不对劲给他送牌他都提不起精神。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这一批次养的小白鼠。

02

有时候做毒理学动物性实验需要仔鼠。

什么叫做仔鼠呢?俗称:刚出生断奶的小耗子。

可是刚出生的小耗子又不是每天都有,再加上天太热,耗子们交配的欲望不是很高,所以得等。连老师等这批母耗子生小耗子已经等了好久了,从春末等到如今。好不容易有只老鼠的肚子圆圆,看情况是快生了。那天好家伙,连老师无心恋麻将,就连张神婆说他那个紧张模样跟老婆进了待产室似的他都没反驳。

可天不遂人愿呐。组里的研究生给他打电话说母耗子估计难产生不出来,连老师直接撂了牌急匆匆跑回生科院给这位伟大的母亲接生。

本以为他高高兴兴去,能把母子两人平平安安接回来。

结果……

呵。

“母鼠根本就没有怀孕。”连老师垂头丧气回来接过肖老三代打的牌,搓了两把,心实在太痛了,于是去隔壁小卖部买了一包黄鹤楼。“那不是怀孕肚子怎么大了呢?”丁卯追问道。“我们以为它难产,就给它做剖腹产。打开肚子一看,结果发现肚子里全是脂肪。”

黄色的油脂哟,啧啧啧啧啧。

合着是一只胖到假孕的母老鼠。

连老师话音刚落,原本热热闹闹的麻将桌上大家都不说话了。

顾影看看她妈张神婆,张神婆看了看丁卯。丁卯心说,关我什么事,我学的是法医,又不是兽医,更不是营养师,无法解决耗子营养过剩的问题。

就在空气突然安静时,郭得友拎着二斤肘子回来。

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乐呵呵。他见麻将桌上的气氛很僵,还以为是大家伙闹了什么不愉快,正想着他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可是调和气氛之王呢,就开口说道:“老几位,吃了没?我带了二斤肘子吃不吃?”

“妈,我突然有点想吐。”顾影看了看肘子上泛起的油光,又想起连老师刚才讲的母老鼠的故事,趁郭得友发飙之前拉着她妈撤了。

一时间麻将桌上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最后只剩下丁卯一声不吭收拾着残局,还有蹲在路牙子上抽烟的连老师。

“顾影那丫头片子是几个意思?爱吃不吃!”郭得友气得脸都皱了,他把肘子扔在桌上,抱臂生闷气。“你也别气了,”丁卯把牌装回盒子收好,替顾影解释着:“我们刚听了连老师家母老鼠的事,这事确实挺恶心的,顾影肯定是没缓过来所以才这么说的。”

原来是这样。

听丁卯一解释,他心里好受多了,心情也跟小孩似的说晴就晴。郭得友重新拎起肘子问向丁卯:“那你吃肘子不?”“吃啊。”丁卯笑了笑。他连见过大夏天巨人观后都心态平稳该吃吃该喝喝,不能够只是听了连老师的故事就吃不下饭。

“还是你好,走,师哥带你吃肘子去。”

师兄弟勾肩搭背走了没两步,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位蹲在路牙子上抽闷烟的某人。

郭得友问他师弟,就把连老师一个人扔那这样好吗?

丁卯摆摆手,让他不用操心。连老师就是心里不痛快,多抽两包烟就好了。他们做实验的,心情还不是日常起落落落落落的。

连老师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目送这对师兄弟回家的身影。心说自己怕别是上辈子欠他们哥俩的,落得个这么遭人挤兑的下场。学生物的怎么啦?学生物的就活该被群嘲呀?不是前段时间还流传一件事么,说一个作家如果在他的书里讽刺政治,那是绝对不能过审的。但是如果他讽刺的是学生物的人,那这本书就能过审了。

心里很苦的连老师又想起自己在牌桌上被丁卯摆得一道,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让丁卯这新来的小子太自在——没有麻烦也得给他找点麻烦。

03

连老师给丁卯找的麻烦跟耗子也有关。

虽然他自己组里没有能用的小白鼠,可不代表别的组没有。就比如说楼上几乎占用整层实验室一家独大的小神仙老师。小神仙是连老师的同事,大背头,络腮胡,可时髦了。虽然小神仙老师本硕是读心理后来转行去了生物毒理组,可架不住他脑子好使。入行晚怎么了?还不是比某些入行早的强。谁让他们搞生物的最看重的是什么?是idea。实验技术可以学,但是idea可不是每天在家睡大觉就能睡出来的。

当然了,历史上也有凯库勒做梦梦出苯环咬尾蛇结构的例子,可人家那的确是脑子好使的天才。小神仙虽然没有人家那么厉害,可也的确甩大部分同层面的科研人员一大截。他最近在做的项目同连老师的存在交叉,所以早就动了插手连老师本次项目的心。

明面上小神仙带着合适的小白鼠来救连老师的场,可实际上连老师宁愿拖着项目都不想待见小神仙。

连老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瘪,再这样下去小神仙就要把他的第一作者给抢走了。心态崩了的连老师想了想,把丁卯连蒙带骗弄来实验室白白干苦力。

连老师当时的理由老简单了。他拉住丁卯说:“你是学法医的,解剖绝对是看家本领。连人都能搞定,更别说是老鼠了。”

可老鼠的颅骨脆,用镊子剥颅骨并不容易。这就有点像夏天里吃皮薄的龙眼荔枝,外头薄脆,里头柔软无比。可龙眼果肉至少还能用手碰呐,而且也没那么讲究完整性。剥脑子可就不一样了,能完整剥出一个脑子并且速度快是一件需要反复练习很不容易的事情。

于是——

早上连老师在办公室吹空调,丁卯在剥脑子;中午肖老三来给连老师送午饭,丁卯在剥脑子;晚上郭得友下班路过跑来状告连老师非法雇佣童工,丁卯还在剥脑子。

“你管那叫童工?”连老师似笑非笑看着郭得友,准备好好听他掰扯掰扯。

“怎么不是!”郭得友转了转眼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编瞎话随口拈来都不用过脑子:“我年年十八英俊潇洒你不能否认吧,那我师弟比我年纪小可不就是童工了么!”

好好好,你脸皮厚你说得对。

连老师的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大手一挥,放丁卯回去了。

04

回去路上,这师兄弟俩人犯了难。

郭得友是刚从故宫下班骑着个自行车来的,可丁卯没车。大老爷们不拘小节,郭得友跨上他的坐骑——一辆老式男式自行车,拍着上面的大杠让丁卯坐那。

丁卯想象了一下如果他坐在那里之后的姿势,捂着脸,十分感动并拒绝了郭得友的邀请。大夏天本来就热,他可不想再跟一身汗的郭得友黏在一起。还有一个主意——郭得友推车,他俩一起走回去。可那样好不容易干了的衣服又得被一身汗黏糊上。

“你有什么高招啊少爷?”郭得友站在树荫底下给丁卯递了一根刚从小卖部买来的冰棍。“有了,师哥!”丁卯脑子快,吃点东西就能想出个八九不离十,“咱俩打车回去,你那自行车让连老师骑回去。他今天都吹一天空调了,得出出汗锻炼一下身体。”

多年后的某一天,当连老师回想起这一天都会感慨不已。

——啊,那夕阳下的自行车,是我挥汗如雨并逝去的青春。

05

早些年肖兰兰刚搬到这片筒子楼的时候,肖家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的大小姐住在高级公寓里,每天早晨去楼下星巴克买杯咖啡踏着细高跟化着精致的妆容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可是肖兰兰哪里会默默无闻全盘服从家里的安排,她找了个租房中介,直接从高级公寓搬去了筒子楼,每天早上吃着煎饼馃子踏着舒适好走路的平底鞋粉黛未施奔波于各个采访人之间。

有很多种生活的方法,而后者才是她想要的。

肖秘书长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在办公室里吹胡子瞪眼,别无他法,只好让肖老三过去给街坊四邻好好打点。他们官僚主义的所谓打点无外乎就是恩威并施——肖老三敲开住在肖兰兰家隔壁的张神婆的家门刚说明来意准备恩威并施,结果张神婆立刻垮了笑脸,一把提走肖老三手上的保健品甩门走了。至于住在肖兰兰家楼上的连老师呢,则和肖老三展开了长达半个月的骂战。

这事主要怪肖老三上门拜访的时间不对。

当时连老师正在房间里打开古典乐沐浴更衣准备敷面膜,他本以为都这个点了,来敲门的肯定是左邻右舍,结果一打开就看见了肖老三那张没有眉毛的脸——这是连老师头一回骂肖老三。

等到连老师和肖老三互相摸清楚对方的性格秉性之后,他俩对骂的内容渐渐变成了“死娘炮”和“死妹控”这种无意义的小学生骂街。要么怎么说是小学生骂街呢,谁能想到骂着骂着还骂出了感情,就差唱着《还珠格格》的经典插曲“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这事最开心的就是肖兰兰了,她本来就烦她的这个堂哥每次从筒子楼回去都会给她爸汇报她的日常情况——今天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回家路上有没有碰到小流氓?现在有了连老师,她的这个堂哥的工作重心变了,对她的看管也没有往日里的严格。

06

夏天天气炎热,就连郭得友家的王八都重新躲回水里避暑。

毕竟水的比热容大啊,连王八都知道这个道理,更别说是人了。

顾影和肖兰兰隔三差五下了班之后约在一起看个电影吃个饭,年轻小姑娘的日子别提过得多小资了。最近她俩常常一起消失,除了肖老三,估计就连张神婆也不知道她俩去做了什么。久而久之,张神婆也急,跑去问肖老三,肖老三哼哼了两句,架不住张神婆胡搅蛮缠,只好告诉她那俩小姑娘最近报了一个游泳课。

小姑娘们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在减肥,即使上一秒刚星星眼叫着“芝士就是力量”,下一秒也会强烈愧疚告诫自己一定要减肥。最近天气炎热,看样子游泳成了最好的健身方法。她俩报的游泳课在一个室内游泳池里,听说还请了个贼帅的私教。

之所以是听说,是因为她俩最近常常悄声嘀咕那个私教——人帅身材好还温柔。有一回被郭得友无意间听到,弄得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住在这片的谁不知道他郭得友水性好。要不是当年跟着郭老爷子去搞了文物修复,那还轮得到那个什么老帅的私教?还什么室内泳游池?有本事就跟他去河里比,在水里他郭得友就是浪里白条小河神,还没输过任何人。

话虽这么说,可这话千万不能落在老郭的耳朵里。

老郭特别反感郭得友去游野泳,游野泳多容易出事啊,一年到头江河湖海里不知道淹死了多少游野泳的人——要么怎么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他老郭只要一听见郭得友自吹自己是浪里白条小河神,就会用他的烟袋锅子去锤那个臭小子的脑袋——“就你还小河神?你在水下也就是个王八。”

郭得友说不过他师父啊,于是还就真在家里养了只王八。

他师父老郭一说他,他就拿王八说事。

“王八王八一天到晚就是王八,王八是你大哥?还真是郭老二。”结果当然是郭得友挨了老郭的烟袋锅子。

07

要说这王八,还是丁卯送的。

丁卯那会刚回国没两天,一次跟他爸吵过架之后上街上散心。他走在街上,看见有人把一只大王八五花大绑捆在一根木棍上,杵在路边,跟把王八当旗子一样,要多招摇有多招摇。那王八瞪着绿豆眼,丁卯实在看不下去,就把王八给买了,搁在家里的浴缸好生养着。这要是在《武林外传》的剧本里,那丁卯也跟盗圣白展堂有的一拼——见到有人卖儿卖女,就上前解救,尽管花的是刚偷来小郭的钱。

大概真的是王八通人性能报恩。

没过多久,丁卯被鱼四和漕运公司的人追着坠入后海,正被水草缠住腿脚动弹不得两眼一闭准备等死的时候。有人跳入后海,救了他一命。当时在水下,丁卯的大脑因为缺氧而意识不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来跳下后海来救他的人就是那日他在街上解救的王八。

丁卯后来搬来筒子楼,得幸见到了郭得友王八样的一面,于是就把那王八转送给了郭得友,让他们亲兄弟团聚。

08

郭得友听了顾影和肖兰兰的嘀嘀咕咕有点蠢蠢欲动,准备等着故宫周一闭馆的时候去个游泳馆大展风姿一番。别整的他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长时间不下水,江湖上就忘记了他英勇无比的传闻。要么怎么说郭得友这个人够意思呢,他刚动了这个念头就把这个念头同丁卯分享了。

心想着一个人出风头那多没劲,他可得拉着他的好师弟一起去出风头呀。

他找到丁卯的时候,丁卯正在把瓷器碎片放在纸上描边——这是做瓷器修复的第一步,要把碎片描在图上,观察各个碎片之间的关系,并做好记号。他还是初学,张神婆这个当老师的自然不敢让他去动真东西。于是就让郭得友去潘家园找小眼胖子弄几件来路不明的“低价”文物。

郭得友找来的这件残次品是个男娃娃摆件,半臂高,跟他从小眼胖子那顺来的西洋钟差不多大。这瓷娃娃的肚子破了,可能遭到由外向内的撞击,许多碎瓷片都散落在娃娃的肚子里。丁卯低着头,认真地处理那些碎瓷片的样子倒不像是在做瓷器修复,反而他的手上像是拿着手术缝合线,在给娃娃做着精密的手术。

“我不去。”丁卯头也没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郭得友。态度吧,也没平日里好。

郭得友心想,不去就不去呗,有啥事好好说啊,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他还没说几句呢,至于弄得跟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一样吗?

不过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丁卯好像从来没有在人前脱过衣服。

这话说得跟个偷窥狂或者色情狂一样。

话虽糙,可说得都是大实话。

大夏天的郭得友跟铁牛泥鳅他们经常下了班去路边烧烤摊撸串,几瓶啤酒一喝,上衣一脱,管面前是谁,只要是个活人,那全部都是兄弟。丁卯则不一样,甭管外头多热有没有空调,他永远都是用衬衫把自己包裹得紧紧实实的。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郭得友带着一袋麻花跑去报社问肖兰兰,他用手杵着脑袋,很是费解。肖兰兰见他这模样,知道他又想偏了。她噗嗤笑出声,道:“丁卯原来生病,动手术后腹部留下一道疤。他不愿意露出刀疤,自然就总是把衣服穿得好好的了。”

“什么手术要动肚子啊?”郭得友不懂这些,以为剖肚子的手术只会发生在怀孩子的妈妈身上,怎么丁卯一个大男人也会遭这道难。“是畸胎瘤。”肖兰兰解释道。

畸……什么瘤?什么……胎瘤?畸胎……什么?

对于郭得友来说,畸胎瘤三个字他只能从字面来理解——畸形胎儿的肿瘤。听起来就是很严重要人命的病。也不能够啊,丁卯怎么可能怀了个畸形胎儿,而这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畸形胎儿更不可能引发肿瘤。

肖兰兰不好解释,她也不是个学医的。看着郭得友又理解去了乱七八糟的地方,便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畸胎瘤”三个字,把搜索结果拿给郭得友看。

郭得友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抱着手机研究了一会。

——噢,原来是这样。

“那他现在还会有什么后遗症吗?”他忙问肖兰兰。肖兰兰摇摇头,“他开刀后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事了,现在除了剩下术后疤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09

丁卯这属于心病的范畴。

还是老话说得对,心病还需心药医,可心药是什么呢?谁也不能说个清楚明白。郭得友寻思着他们西医里头有一种“脱敏疗法”的说法,简单地说,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样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可丁卯的情况毕竟特殊。

他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不能跟个色情狂一样二话不说就让他师弟脱衣服。丁卯可不是什么十村八店都说他脾气温顺的主,听了这种话之后可是会发脾气的。

虽说不是顾影那种拍桌子砸板凳打小报告告诉老郭的发脾气,可丁卯咬牙切齿面带微笑恨不得用柳叶刀活撕了他的架势也可怕得让人吃不消。

他郭老二不是怂,而是识大体知进退。

可如果放任丁卯这样下去,那十有八九情况会更加恶劣下去。这就和修钟一样,一开始,只是一枚小小的齿轮上了锈,久而久之,就是那一枚坏掉的齿轮,能够害得整个钟表全部报废。

前两年法国有一部动画电影,名叫《机械心》。郭得友本来不知道这部电影,还是顾影那个疯丫头非得安利给他的。顾影那天急冲冲的闯进郭得友房间,把他从召唤师峡谷里给捞了出来。郭得友气死了,他正在召唤师峡谷里玩得起劲,突然,电脑屏幕被切换成了经典开机界面——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郭二哥,我给你推荐一片呗,我跟兰兰都看哭了。”顾影的眼睛亮亮的,郭得友正愁着,就算顾影推荐了小电影他都不感兴趣。顾影夺过键盘,噼里啪啦地在网页里输入了“机械心”这三个字:“里面的男主角因为身子骨弱就被他的女巫养母换上了一个机械心,机械心很脆弱,不能有任何过大的情感波动,尤其是爱情。你看这个男主角跟你多像啊,身子骨弱,又跟钟表零件有关系……”

这种电影的套路都是怕什么来什么,郭得友瘫在椅子里,没好气道:“那他肯定喜欢上了一个人,最后机械心坏掉了。”

“二哥,你看过这个?”顾影惊呼出声。看过个鬼哦。郭得友心想,这就是电影的套路好吧——站在台上宛若一个背后插满旗子的老戏子,浑身上下都是Flag。

郭得友还记得自己当时对顾影说,这种套路早就被人熟知的电影他是不会去看的。现在想想,自己好像也坠入了套路之中,鬼使神差的打开这部电影,关掉卧室里的其他光源,厚重的遮光帘挡住了室外院子里麻将桌上喧闹的光景,只留下电脑屏幕随着剧情进展发出或明或暗的光。

影片不长,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功夫。

看完之后郭得友陷在椅子里久久,直到电脑屏幕待机黑屏,室内最后仅剩的光也熄灭了。

他沉默着,听着室外院子里丁卯一边给胡太太喂牌一边问起漕运公司近况的声音。郭得友其实并听不清丁卯具体说了什么,只觉得丁卯的声音像是被泡在油里,模模糊糊,不甚真切。他晃了晃鼠标,电脑屏幕重新亮起,心中百味杂陈。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或许他郭得友能修好故宫里万国来朝的名贵钟表,也能修好小男孩的机械心,可他只是钟表世界的医生,而不是人类世界的医生。

在修复人心方面,他还只是一个知之甚少的初学者。

10

第二天周六,丁卯好不容易得了空,便答应了郭得友带他下午去听相声的邀请。

丁卯这人虽然脾气也不好,可他好在有耐心,再加上脑子灵光,学东西快。别人吸收一倍经验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吸收三倍经验了。正是因为他聪明又稳重,所以张神婆才愿意教他瓷器修复。在张神婆看来,这小子学法医的时候最需要的也是能沉得住气不浮躁。这品质都早就被医学院的老师给培养好了,白让张神婆捡了个现成的好徒弟。

既然是白捡的好徒弟,那张神婆教起来就多了几分填鸭的味道。丁卯倒还好,没怎么觉得张神婆教得太快了,比起他过去在医学院里受到的魔鬼训练,这都还是轻的。至少晚上还有陪老太太打麻将休闲的时间,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郭得友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丁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就连胸前红领巾鲜艳的小学生都知道弹簧压得太紧也会有突然失控爆发的时候。他想了想,决定找张神婆借了丁卯的一天时间,请他听场相声,乐呵乐呵放松一下。

丁卯那个心病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这个人不像郭得友,没脸没皮自来熟。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富家子弟的通病,待人接物礼貌归礼貌,可总是有种疏离感。就像是连老师在楼下喂的野猫,怎么喂也喂不熟。也许是丁卯觉得自己肚子上的伤疤太难看所以不愿同旁人亲近,也许是他们富家子弟的通病如此,总而言之,郭得友悟出了一个修复心病的办法——他得让丁卯沾上点烟火气,至少,不能放任他再把自己崩得这么紧。

一个齿轮已经坏掉,他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是谁呐,怎么能放任这个齿轮继续腐烂下去。

11

下午的相声是在茶馆里租得场子,票不贵,最贵的也就五十块钱左右。五十块钱买到了一整个下午的快乐,怎么想怎么也是划算的。

看着丁卯因为台上的《满腹经纶》笑到满腹痉挛,郭得友都怀疑丁卯再这么笑下去都要把他肚子上的刀口给笑裂。不过转念一想,刀口早就长成了刀疤,最多笑成肠痉挛也不会把伤口给弄裂。

相声散场差不多是五点,正赶上下班高峰期。郭得友寻思反正茶馆离家近,一步三晃走回去就当锻炼身体。街边便利店里卖着切好的西瓜,红艳艳的瓤看上去特别诱人可口。夏天嘛,就该是西瓜配可乐,沙滩配海浪,花衬衫配乌克丽丽,而我配个你。

“师弟。”郭得友拎着西瓜突然开口,弄得丁卯不明所以。他还以为郭得友就是嘴欠,闲着没事叫叫他,况且这十三点的事郭得友之前也不是没干过。

“有话快放。”丁卯今儿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那我可说了……”郭得友故意拉长声音,一把抓住丁卯的手腕拦住他的去路。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玩世不恭,可今天这玩世不恭里又带上了几分认真。

他说:“师弟,处对象吗?”

咔嗒咔嗒,郭得友听见丁卯胸腔里机械心上那枚坏掉的齿轮重新转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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