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马的情怀

小时候，牧过马，放过牛，对牛马驴骡一类大牲畜特别喜爱。父亲是农民，自然非常喜欢这些牲畜。有时候，就给我讲一些侍养与使用方面的知识，我也特别喜欢听。心里想，长大以后，我要做一个有出息的男人，养几匹大马，拴一辆胶轮大车，把马笼头和大鞭子上，系上红缨，大鞭子一甩，得儿驾，也很阔气啊！那时候，虽然我已经在私学馆念书，但并没有兴趣，而对爸爸养马赶车特别着迷。从那时起，我对大车的结构和车马的各种装具，都仔细观察，细心记忆，至今也没有忘记。

在各类家畜中，我最喜欢马，它特别英俊帅气。每年过年前，我随爸爸去赶大集，置办年货时，也要选几张有高头大马的年画，贴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睡觉时，躺在被窝里也能看到。如关公骑的大马，赵云骑的大马，都让人喜爱。

在解放战争时期，大约是1947年冬季，雪下的特别大。有个解放军的骑兵团长，住到我们家。他骑的马，是一匹雪青马，很瘦弱，就和爸爸商量，要换我家的枣红马，我家的马膘情好，口轻。他说要给爸爸找一些钱。爸爸说，你就把马牵走吧，找什么钱？你们为老百姓打天下，冒着枪林弹雨的。你是和我换马，给我一匹马，我就能种地了。于是，他们半夜三更就开拔了，那匹雪青马就留下了。马匹雪青马，是匹军马，特别仁义。因为，长期在战场上厮杀，缺少草料，劳累过度了。爸爸说，我们好好浆养浆养，还是一匹好马。夏天，放暑假后，爸爸总让我去放马。他把蒲草垫子放在马背上，系上肚带绳子，让我站在大门口的一块上马石上，骑上马，到后泡子的草甸子放马。到了草甸子，我把马笼头摘下来，马去吃草了，我就坐在树荫下，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傍晚的时候，要看看它吃饱没有？如果吃饱了，只要我发出一声召唤，老白马就乖乖的回到我身边，等我给它带上笼头，我骑上它就回家了。但是，它有个特点，或者说是脾气。就是，你一骑上，它就立即奔跑起来，缰绳拉得越紧，它跑得越快，直到追上最前面的一匹马时，它才能缓步前行。我和爸爸说了以后，他说:因为他是团长的马，总是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已经形成习惯了。知道这个脾气了，以后就要注意安全了！那么，怎样才能知道马吃饱了没有呢？爸爸告诉我:要看马的蜷窝。蜷窝，就是马的胯骨尖向下的地方，有个坑。马若瘦弱，那里的坑就大，若是膘情好，那个坑就很小。马的左右两面的蜷窝，反映了饥渴两种情况。即“里草外水”:里面的代表草，外面的代表水。（牛的蜷窝是，里水外草）。当你看到马的两个蜷窝，都已鼓胀起来了，就表明，已经吃饱喝足了。可以回家了。晚上，爸爸让我帮他铡草，嘱咐我:要把草铡细了，把铡刀的手要稳，用力要狠。草铡得短，有利于马咀嚼和消化。

人食五谷杂粮，牲畜吃草料，喝天然水，难免会生病。在平日生活中，需要细心观察。一要看马的眼睛，有没有眼屎？如果有眼屎，或者还流泪，表明马有内火。再看鼻头，是不是湿润？如果湿润，就没什么病了。如果干燥，再加上有眼屎，就是内火很大了。二要注意观察吃喝与排泄。如果马咀嚼草料时，发出咯噔咯噔的很脆的响声，食欲旺盛，说明马的五脏六腑功能很好。同时，再观察粪便，如果粪便成球状，外面还有油光闪亮，就没什么疾病。如果，粪便不能成型，或者是稀便，必定是胃肠功能紊乱，消化不良。再看看排尿的颜色，如果颜色太深，或者伴有异味，也是可以判断出来是不是有病。三是要特别注意马的鼻子，如果马经常流下粘稠的鼻涕，那很可能患了严重的疾病——炭疽病。那是非常危险的一种传染病毒，一般是治不好的。必须马上把它深埋起来，以免造成更严重的传染害。

由于马的饲料，多半是很硬的草类，极易造成肠梗阻。一旦发现，必须及时治疗。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如果发现马不爱吃草，水也不喝，肚子鼓胀，站立不安，十有八九是得了肠梗阻。爸爸就请人帮忙，一个人牵马，两个人用一个大扁担，在马肚子下面揉搓，从前面往后面赶压，然后再牵着马，左转一圈，右一圈，反复几次，再用扁担赶压。若是听到有排气的声音了，或者排除粪便了，那就是肠道已经通了，没有危险了。

爸爸一生爱马，喜爱好马。他有自己的一套相马经。相马，一要看身体结构，是不是匀称壮实。二要看精气神。看体型，要看头颈与身躯，看四腿与四蹄。头颈长，身腰长，四腿长的，属于轻型马，善于奔跑。头颈粗短，身躯粗壮，后腿弯，拉倒山，能挽重，适合拉车种田。看精气神，就是精神状态。小户人家，养马较少，一般只养一两匹。它们在马厩里吃草的时候，只能听到清脆的咀嚼草料的声响，决不嘶鸣。它们在两种情况下，会发出嘶鸣:一是没有草料了，还想吃，便会召唤主人，添加草料。二是它们吃饱了，没胃口了。就会“想群”，想要找个伴儿了。如果是老马，牙口不好了，嚼草的时候，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草嚼不烂了，这马就不能使用了。由于爸爸相马有术，生产队里养了一群马，就让他做饲养员。他就白天黑夜的住在饲养场，时刻不离照顾那群马。马的脾气性格也不相同，有的烈性，有的温顺。对于不同性格的人，想要使用牲口，他也会做不同的安排。对那些性格比较好的人，就让他使用体质弱的老马。对那些脾气火爆的人，他就让使用壮实一点又有点“哏”的马匹。还要嘱咐他们，不要轻易的总是用鞭子抽打。晚上，他们把马送回队里，爸爸都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身上有没有伤痕，走路有没有腿瘸，然后才拴在里。这样，就较好保护了队里的牲口。每隔几年，队里要增加畜力，就到吉林省西部草原地区购买马匹，队长就带爸爸一起去出差。一去就是一个来月，买完马之后，没有钱用火车托运，就骑马回来。那里离沈阳地区，有一千多里路程。冬天天冷，还得挨冻受饿，他也绝无怨言。那时候，马是生产队的唯一畜力，没有钱买拖拉机。一个生产队的畜力多寡，往往决定农业收成好坏。所以，马具有很大的功劳。在人类社会发展历史上，也是如此。人类社会进入奴隶制时代，就有老牛的功劳。“铁犁牛耕”，使人类社会向前迈进一大步。孔老夫子当年周游列国，还是坐牛车。如果换成马车，老夫子的工作效率一定会更高。当马代替了牛耕田拉车以后，使社会发展速度进一步加速。马的速度比老牛快捷，效率更高。特别是在军队里面有了骑兵以后，改变了战争局面。骑兵手持大刀长矛，在战场上尤为凶猛，所向无敌。在冷兵器时代，所谓“马部水”三大军种，骑兵堪称为最强大的部队。马的威猛剽悍，奔驰如闪电，在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战场，冒着枪林弹雨，勇敢的冲锋陷阵，对主人绝对忠诚。而在交通运输与传递情报方面，更是功不可没。有多少古典著作或小说，都有“乎闻探马来报”的说词，马在收集情报与发送情报方面，都有突出贡献。更有“又见贵妃笑，必有荔枝来”的记载。那可能是我国最早期的特快专递！翻开人类发展史，在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各方面，都离不开关于马的记载。马，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朋友，最忠实的伙伴儿。

我在大学毕业后，也分配到吉林省西部地区。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草原。在洮安县委工作期间，经常陪同领导视察工作，吉普车在草原上奔驰，有时候经过沈阳军区的军马场，看到那些军马真是大开眼界。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正值夏季高温酷暑的时候，一群毛色几乎一样的军马，站成一个大圆圈，一律头朝里，尾巴冲外，如同用圆规画出来地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们的小汽车，呼啸而过，带起一路烟尘。它们仿佛视而不见。在视野范围内，并不见有人看守马群？偶尔，有的摇摇头，摆摆尾，驱赶蚊蝇。夏季的草原，瞎蒙特别多，咬人更厉害。但是，那群军马，纹丝不动，如同训练有素的坚强战士，坚守自己的战斗岗位，令人肃然起敬！据说，那些军马都有自己的档案资料。入伍后，每匹马都有军籍。马，是人类最早驯服的家畜，它对人类的忠诚，决不亚于军犬。

如今，我们军队里已经没有骑兵这个军种了。看电视播出的旧纪录片，北京和平解放了，解放军入城仪式里，看到骑兵队伍入城气势磅礴，也让人心情激动。有时候，央视播出青藏高原的骑兵，牵马巡逻在雪线上，马腿全部深深陷入白茫茫的大雪中，艰难的向前跋涉，那马和骑兵战士一样，充分表达着对祖国与人民的无限忠诚！军马的精神实在可敬！如今，已经很少能见到马了，尤其在城市里更是难得一见。去年夏天，地方新闻报道说，女骑警又上街巡逻了。我特意去一趟人民广场，看看那些军马，遗憾的是，我去晚了，没有看到女骑警骑马巡逻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