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二缘起）

        三五牌座钟铛铛铛响了九下，吃了早饭小睡片刻的老校长醒了。安静躺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适应一下光线，伸了伸手臂，缓缓坐起来，转了转头，喊了声老太婆，起身向书房走去。

        一声吴侬软语“起来啦，校长，茶给你沏好啦”笃笃笃小脚老太踱过来，利落地把一杯茶放在书桌上，花白头发被挽成一个老式发髻用黑色的线网罩着，一丝不乱。大襟褂子，束脚裤，三寸金莲黑布鞋。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矍铄的老人“还要来点点心哇”。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老夫妻对望了一眼，有点儿错愕不是周末这点儿谁会来呢？离休快二十年了，如今门庭冷落鞍马稀，很少有人来家，这个点孩子们上学的工作的也不可能啊？老先生思忖着紧迈几步向大门走去，“纪校长”“你们？”，两个衣着考究学者模样的男女立在面前，手里拎着四五个礼品盒，瘦瘦的男子西装笔挺，微黑的脸庞，颧骨凸出，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女子略有点儿富态，端庄的西服裙很合体，三庭五眼，秀气中透着知性。“纪老师，我是你带的第一届高二毕业班的钟毓”。“哦～快进来吧！”老先生努力地调取着四十多年的记忆，老太婆你看谁来了？“小鱼儿”上前拉起女人的手仔细打量，呵呵笑道“这可有四五年没见啦！变化不大，好像更白嫩了呢，老闺女！"晃过神的老校长朗声道"姜夔，快坐下来说！"

        老太太未裹成型就解放的脚走起路来有点儿像蜻蜓点水，颇费力。老校长叫住了准备好茶点后打算出门的老太太，我打电话给小燕子了，你过来陪钟毓，我和姜夔去书房杀几盘。

      “小伢，快给我说说这么多年工作可有进展？”

        “五年前院方派我到南方支援特区教育，其间征对市场调研，关于传呼机机站方面有点儿科研成果，钟鯍两年前退休，我们自己开了间公司做贸易，做得还不错。学院方面知道后要我尽快回院履职，我打算辞职自己办厂做加工，完成研究成果转化。钟毓意思还有两年退休了，退休后再做。可您知道电子产品更新迭代快，两年后的市场……”

        “姜夔啊！你看可以这样吗？现在改革国家鼓励有能力的人出来停薪留职办企业，你的公司帮忙解决一些学院三产人员，再申请停薪留职，我想院方会非常乐意的！”

        “校长拔云见日，茅塞顿开，受教受教！”校长正驱着工兵只捣对方将营，姜夔抽回炮两车将帅逼得进退唯谷，落子无悔啊！两人会意地一起哈哈大笑。

      听到笑声那边客厅里正轻轻啜泣的娘俩不明所以的破涕而笑。

        “公公，可以开饭啦！”轻脆的女声伴随银铃般的笑响起。闻言钟毓立即起身收拾八仙桌的杂物，婆婆走进厨房，逐一检验，不错不错，又长进啦！有慧根！很快八菜一汤摆上了桌，拍黄瓜，香菜花生米，白切牛肉，清炒上海青，糖醋排骨，红烧肉虎皮蛋，紫苏黄鳝，清蒸鳜鱼，莲藕圆骨汤，色泽鲜亮，清清爽爽，看着就赏心忙悦目。

      姜夔钟毓看着赞不绝口，“小燕子，姜教授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哦，钟教授更是秀外慧中，她还是你二姨最要好的同班同学呢”“伯伯伯母好”姑娘爽朗礼貌地招呼两位客人坐下，心里划过一丝涟漪———二姨？

      大家举筷开动，两位客人惊喜地异口同声“这都是你做的？地道家乡味哩！”“嗯！白切牛肉熟食店买的，其余都是，我跟外婆学的”姑娘雪白的脸泛着桃红，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大眼睛里有点儿掩饰不住得意。

        “老校长好口福，有这么心灵手巧的外孙女！好厨艺”。姜教授酒微醺喝了两碗汤仍有点儿欲罢不能。

      “谁家的闺女？真个讨欢喜的。”饭后钟毓悄声问婆婆，“我最不听话的四姑娘的，当年你纪老师下放江北，她不听话嫁了当地的农民，这是大姑娘，婆家想生儿子，养二胎又是姑娘，逃避计生员东躲西藏孩子先天智商低难带，这大姑娘上学开始就跟着我们两老人，这不会计学校刚毕业在百货公司做营业员，老头子正托人找关系想让她到财务科。”

      闲话家常两巡茶毕，姜夔钟毓起身告辞。带走了一张老人家那年春节时拍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