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简友广场

为挣5毛钱,父亲被野蜂追着从三四米高的土崖上跳了下去 - 草稿

2022-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渭北青松

为了凑我小学毕业集体照的5毛钱,父亲逮蝎子换钱时,被地窝蜂追的从三四米高的土崖上跳了下去。最终,逮蝎子换下的钱,却全给父亲看病买药了。我也没有参加那次毕业集体合影。

图片来自网络

1981年初夏,我小学即将毕业。5月中旬,班主任老师就给大家说了,准备在6月底照小学毕业集体照。

印象中,这将是我人生第二次照相。

第一次是母亲带着五岁的我,和妹妹去黄堡街道赶集时,看到别人照像,我兄妹俩非常好奇,硬是站在照相馆门口不走。

我们俩就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照相,将近有半个小时,最终在摄影师的劝说下,母亲拗不过我们,花了三毛钱给我们兄妹俩照了一张两寸的黑白合影照片。

为了那三毛钱,母亲将家里所有的破烂卖掉后,才换下二毛五分钱,然后借了邻居5分钱,又来回走了十几里路,拿到了那张珍贵的照片。

现在听到要照毕业集体合影,我一放学立即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父亲听了很高兴,说:“照毕业集体合影,这是好事。将来起码有个纪念。”

母亲则一言不发,轻锁眉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张照片要五毛钱,可哪儿来的这五毛钱呢。

穷人家的孩子醒事早。母亲这一声叹息,我便立即醒悟过来,只怕是家里拿不出这五毛钱来。

图片来自网络

于是我只好嗫嚅地说:“要是没钱,我就不照了!”说这话时,我内心其实还是非常想参加集体合影的。

母亲没有吭声,父亲则一拍大腿,说了声:“咋不照?照!钱的事,我到时候想办法!”

我知道,父亲所说的想办法,就是借。

借,到哪儿去借。父亲和母亲整天没黑没明的在生产队劳动,可年终决算时,我们家还是欠着生产队的钱。

前段时间,为了给母亲看病,父母把能借的亲戚和邻居都借遍了,现在还能借下吗?

父亲吃完晚饭就出门借钱去了。我瞪大眼睛躺在炕上等父亲的消息。

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听到门响的声音,父亲回来了。可从他叹息的声音中,我已感觉到,肯定是没借下钱。

果然,父亲走了六七家,一毛钱也没有借到。

母亲低声地抱怨着父亲“就你能,早早就答应了娃,这下好了,一毛钱也没有借到。就一个烂小学毕业嘛,照什么相呢,我看不照相,我娃还考不上初中了!”

“这哪成?”父亲嗓门大了起来“人家娃都照相呢,咱娃也不能太气短。咱娃已经够懂事的了。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吧!反正还有一个来月呢。”

母亲再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直叹到我的心里,我懂得那一声叹息里的无奈和愁苦。

过了几天的一个周六中午,生产队收工好长时间了,还不见父亲回来,母亲便叫我去问隔壁的二伯。二伯告诉我,父亲收工后一个人上了南塬。

这几天生产队都是在川道地里劳动,他放工了,跑到南塬干什么呢?

我带着疑问朝南塬走去,在一个崄底下,远远地就望见父亲沿着老崄,在崄上好像寻找什么宝物似的。

我问父亲这是干吗,他回过头来,手里举着一个罐头瓶子,一脸喜悦地说:“你看,我这瓶里装的是啥?”我一看,瓶子里装了几只大蝎子。

父亲抬手抹了抹汗,脸上便有几道黑灰色的印子,那是老崄上黄土的尘埃。

父亲高兴地告诉我,前几天他打听到,县药材公司收购蝎子做中药,一斤要买一块五毛钱呢。“我要是逮上几天蝎子,你照相的钱就不愁了。”

我听得也兴奋起来,也要逮蝎子。父亲却拽着我的衣领将我带回了家,一路上他对我说:“你以为逮蝎子好玩?弄不好被它蜇了,那可就不得了。”

父亲的话唬不住我。下午他一上工去,我就偷偷从家里找了个罐头瓶子,一个人跑到南塬上去逮蝎子。三四点的太阳正毒着呢,可我晒了一下午,汗流夹背,一个蝎子也没有逮到。

傍晚,生产队收工了,父亲也来到了南塬上。他老远就看到了我,先是一愣,接着就吼了起来:“我说的话你咋不听呢?碎碎个娃,你胡成什么呢!”说罢,就作势要打我,但抡起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

“你个碎娃知道个啥吗,蝎子尾巴毒得很,蜇上一下,要疼几天呢,还得花钱呢。到时,你照相的事,就真的没指望了。”父亲的话入情入理,我只得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父亲如何逮蝎子。

父亲一边用镢头撬老崄上的土,一边对我说,蝎子喜阴,晚上才会跑出来活动。但晚上咱们又看不见,所以只能用这个最笨的方法来逮。而且还得悄悄地弄,省得村里人知道逮蝎子挣钱后,都来逮蝎子,就断了咱们的财路。

一大块黄土被撬下之后,果然发现一只蝎子,那蝎子可能受到惊吓,飞速地向上爬去,我一看,急忙拾起地上的细竹棍就向蝎子身上抽了过去。

谁知,父亲却用右手一挡,那竹棍一下抽在了父亲的手背上。瞬间,父亲的手背上就是一道红印子,但他此时却顾不上疼,拿着筷子迅速地夹起了那只正在逃窜的蝎子,装进了罐头瓶中。

看到蝎子已装进了罐头瓶中,父亲才边用揉了揉手,边对我说,药材公司收蝎子要求严得很,你打烂了,就不值钱了。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父亲用一只手捂着另外一个手背,一脸痛苦的样子回来了。我看到他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嘴里痛苦地吸着气。

母亲看到父亲后,急忙就问怎么了。

父亲却故作轻松地说:“没事,今天逮蝎子时,一不小心,让蝎子给蜇了一下。”

母亲一听慌了神,急忙扒开父亲捂着的那只手,只见手背上,已经形成了一个五分钱硬币大小的红色肿块。

母亲急忙说,哎呀,都肿成这样子了,快去医疗站。

听到母亲要让他去医疗站,父亲马上对着母亲吼了起来:“多大个事嘛,就去医疗站,花那冤枉Q干啥。没事,明天早上就好了。”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又得意地向我们展示着罐头瓶中他的战利品,你看,就是这只黑蝎子蜇的,不过我还是把它逮住了。

只见这只蝎子前面的两条腿非常大,和螳螂的两条腿差不多大,后面那个毒钩子高高地向上翘着,随时准备攻击来犯者。

第二天早饭时,父亲的手背还肿得老高,拿筷子都成问题。但他仍然去上工,仍然收工后去南塬上逮蝎子。

母亲告诉我,父亲昨晚疼得一整夜没睡着,但为了不惊动我们,他硬是咬着牙,不出一声。

过了两三天,父亲手背上的肿才渐渐消去。

就这样,那个罐头瓶子的蝎子越来越多了,我们曾专门用秤称过几次,已经有七八两了,估计能卖将近一块钱了。

父亲高兴地计划着,如果换下钱后,首先,给我交照相的钱,剩下的还可以还点儿账。

一家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块钱而高兴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天黑了,父亲还没回来。母亲不放心,就与我一起去南塬找父亲。我们找了几个崄畔,才在一个崄下里发现了父亲,只见他半坐半躺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揉着脚踝。

我和母亲吓得六神无主,原来,父亲在逮蝎子时,一不留神,踩到了地窝蜂,那群地窝蜂一下子都飞了出来蜇父亲,父亲慌不择路,从三四米高的硷畔上跳了下去,结果扭伤了脚踝。

我急忙跑回家,用架子车将父亲拉了回去。找了村里经常给人捏胳膊捏腿的六婆给捏,六婆捏了捏说,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现在她老了,也说不准,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

固执的父亲死活也不去县医院拍片子,他大声地吼到“六婶都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但母亲这次是铁了心要送父亲去县医院拍片子,她担心万一父亲的脚骨折了没有及时治好,家里的天真就塌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用架子车拉着父亲去了县城,同时带着父亲装蝎子的那个罐头瓶子。

蝎子一共卖了一块三毛八。父亲拍片子加上检查花了一块二,还剩下一毛八。

好在经过一番检查后,父亲的脚踝只是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看着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样花掉了,父亲万般无奈,他一边抱怨着母亲不应该给自己拍片子做检查,又一边抱怨着自己的不小心。

“钱没有了再挣,你真的骨折了,咱们这个家该怎么办呀?”母亲被父亲的抱怨和唠叨气得发了火。

看到母亲真的发火了,父亲便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一声不吭了。

父亲扭伤的脚踝休息了几天后,终于又可以上工了。也到了照小学毕业集体合影的时候。

我因为没有交钱,最终缺席了小学毕业的集体合影。

后来,父亲每提到这件事时,就会自责说自己太没用,害得我没有照成毕业集体照。

虽然那次没有照成相,但浓浓的父爱却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必删)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