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那曲信天游

2018-08-02  本文已影响0人  格格_5033
原上那曲信天游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

      这首陕北民歌不止一次撞击过我的心灵。

      一说到陕北,我的第一感受就是“苍凉”,似乎这里的春天总是来迟,满目暗灰色,植被稀疏,雨水的刻痕无处不在。小时候觉得陕北的代名词是窑洞,而现在,一提到陕北,脑海里萦绕的,是那一首首听不清歌词却痴迷那调调的信天游。

原上那曲信天游

        第一次听陕北民歌,是在《血色浪漫》里。秦岭唱《满天的花哟满天的云》时,我的眼睛里像片中的钟跃民一样噙满了眼泪。

满天的花呦满天的云

细箩箩淘沙半箩箩金

妹妹荷花一针针

针针都是想那心上人

......

        词中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是那种悲凉拨动了心里最脆弱的情弦!特别是听到那一声拖长声的“哥啊......我前半生绣,后半生绣,绣一对鸳鸯长相守”的时候,真不由得你不泪花花流。两个挚诚的青年人把一首首民歌作为恋爱中的情话,唱出千百年来最质朴的爱情。剧中《走西口》的唱出,预示着一段悲苦爱情的暂时性终结。黄土高原地势奇特,两个人隔得距离不远,中间却嵌着一道道山梁一道道沟,无法靠近。钟跃民终究要离开这土坷垃,秦岭没说太多的话,怕误了哥哥的大好前程,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思念,全都融在两行清泪之中,化成了一句句歌:

紧紧拉着哥哥的手

汪汪眼泪扑沥沥地流

只恨妹妹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只盼哥哥早回家门口

......

原上那曲信天游

        第二次听这首歌,是《人生》里的德顺老汉唱的。德顺老汉和加林、巧珍在村对面的简易公路上套好架子车,已经临近黄昏,远远近近都开始模糊起来了。对面村子里,收工回来的人声和孩子们的叫闹声,夹杂着正在入圈的羊的咩咩声,组成了乡间这一刻特有的热闹和骚乱气氛。

        这时的高加林和刘巧珍终于光明正大的向川道上走去。他们要把自己的幸福向整个世界公开展示,他们现在更多的感受是一种庄严和骄傲。德顺老汉看到这一幕,高兴的抿了一口酒,醉意便上来了。驴儿打着响鼻,蹄子在土路上嘚嘚得敲打着。月光迷迷蒙蒙,照出一川泼墨似的庄稼。老汉给这对小青年讲起了他许久以前的故事:那时,我就在无定河畔的一个歇脚店里,结交了店主家的女子,成了相好。那女子叫个灵转,长得比咱县剧团里的小旦还俊样。我每次赶牲灵到他们那里,灵转都计算得准准的。等我一在他们村的前砭上出现,她就唱信天游迎我哩。她的嗓音真好啊!就像银铃碰银铃那样好听......我唱给你们听——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灯

戴上了那个铜铃子呦哇哇的声

你若是我的哥哥呦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呦走呀走你的路

......

      老汉唱完,长长地吐了口气,说:我进那店就不想走了。灵转背着她爸,偷得给我吃羊肉扁食,荠面饴烙......一到晚上,她就偷偷得从她的房子里溜出来,摸到我的窑里来了......一天,两天,眼看时间耽搁得太多了,我只得又赶着牲灵,起身往口外走。那灵转哭得像跟个泪人一样,直把我送到无定河畔,又给我唱信天游——

哥哥你走西口

万不要交朋友

交下的朋友多

你就忘了奴——


有钱的是朋友

没钱的两眼瞅

哪能比上小妹妹我

天长日又久......

        我觉得这不仅是灵转唱的,同样也是巧珍唱给高加林的,而后面的事实也证明,巧珍仍然一心一意的等着她心爱的男人,可高加林却走出了“西口”,变了心。淳朴的乡民不会因为一个人做了坏事而去报复他,只是憋着无尽的委屈和眼泪,声嘶力竭地喊上一句:老天爷会报应他啊!作者路遥好像真的得到了上天的旨意,关于高加林最后的结局,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原上那曲信天游

        第三次听《走西口》,是余秋雨老先生在《文化苦旅》中用其年代之笔为我讲的。        当秋雨先生第一次来到平遥古城时,第一眼是被这里遗留下来的钟鸣鼎食的气派所吸引的。这里的街道并不宽,每一个体面门庭的门槛上都有两道很深的车辙印痕,可以想见当年这儿是如何的车水马龙地热闹。这些马车来自全国各地乃至国境之外,驮载着金钱,驮载着风险,驮载着扬鞭千里的英武气,驮载着远方的风土人情和方言,驮载出一个南来北往经济血脉的大流畅。

        据史料记载,在十九世纪乃至以前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国最富有的省份不是我们现在所想到的这些地区,而竟是山西。直到二十世纪初,山西仍然是中国的金融贸易中心。这样赋予山西人民的荣光,是靠一辈辈筚路蓝缕的山西人“走”出来的。山西平遥、祁县、太谷一带,自然条件并不好,没有太多的产物。面对这样贫瘠的土地,终日和“穷”打交道,怎么办?可以你争我夺,蝇营狗苟;可以自甘潦倒,忍饥挨饿;可以埋首终身,聊以糊口;当然,也可以破门而入,抢掠造反。然而他们并未这样做。

        他们把迷惘的目光投向家乡以外的辽阔天地,试图用一个男子汉的强韧筋骨走出另外一条摆脱贫困的大道。他们多数没有多少文化,却向中国传统的文化观念,提供了一些另类思考。

        他们选择了“走西口”。

        实践证明,这条路确实可以打破贫穷。从清代前期开始,山西农民“走西口”的队伍越来越大,刚刚结完婚的男子因为要承担整个家庭的责任,背上行囊,痛心西走的也越来越多,于是这首信天游才被千万个女性吟唱。以前从来没想过这首《走西口》为何被传至大江南北,现在,我明白了,每唱一首,就是一曲别离。

        哭是哭了,唱是唱了,走还是走了。

        你只见他走,不见他回。创业艰难啊,“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迎面向我走来的这个男人,已鬓角微霜,他已经十几年或是几十年没回家了。而有的,早已尸骨埋他乡。于是,年轻恋人的歌声更加凄楚了: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苦在心头

这一去要多少时候

盼你也要白了头!

……

原上那曲信天游

        一句妹来一声哥,信天游用最质朴的语言唱出最真的爱情。每每听到这首西北之歌,我都会为背后的恋人们落泪。感叹这些女子的坚韧,为了一个无法确定的期限,她们可以甘愿等,死心塌地。就像《边城》里的翠翠,仍然在等着在睡梦中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那个青年。

        不过,大西北的女子在每日唱出的那一首首信天游的时候,是终究坚信她的男人“明天”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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