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河的忧伤 | 白莲河的忧伤39
菱花连跑带跳地闪进桥洞。一瞬间，她像座石像呆呆地立在桥洞口。
突然，菱花朝稻草床猛冲过来。她上前一把夺过黑子手里的棉被，再一扭身子便将棉被重重地甩在地上。
黑子被菱花毫无防备地推倒在稻草床上。
菱花像只受伤的小野兽，她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菱花抬起头，满眼泪水，她委屈地看着黑子。
黑子依旧不说话，他把手伸进口袋里。黑子把手往菱花跟前伸了伸。
菱花激动地站了起来。
“钱！”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菱花怀疑而警惕地看着黑子。短短三天时间，黑子竟然弄来了这么多钱。
黑子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把属于菱花的那一份钱塞进了菱花的手里。
菱花她才不会要那来历不明不白的钱，一甩手，那些十块、五块、一块的纸钞就像一朵朵落花似的纷纷扬扬地坠落在黑子和菱花的面前。
菱花不接受黑子的好意。
黑子也不恼，他不言不语地走过去，一张一张地捡起了那散落在地上的五十五块钱。
“说啊，你快说啊，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菱花着急地剁了剁脚。她是真的着急，她是真的为黑子担心。为了这五十多块钱，黑子可不能做坏事。
黑子抱着自己的头，忧伤地坐在稻草床上。他一直扭着头不看菱花，他不知道该怎样对菱花说，如果说了实情，菱花会原谅他吗，菱花还会和他做朋友吗？
黑子非常害怕。他害怕菱花不原谅他。
菱花是他黑子唯一的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
黑子拿不定注意要不要告诉菱花，黑子选择用沉默去拖延时间。
菱花也不再逼黑子，她挨着黑子静静地坐着。她相信黑子一定会告诉她实情，同时菱花也做好了决定，不管黑子犯了什么错误，她一定会和他一起面对。黑子是她唯一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一直没有忘记要帮助她。什么是朋友，不离不弃才是真正的朋友。菱花相信，她和黑子一定能渡过所有的难关。
菱花陪着黑子静静地坐着，菱花在等待，等待黑子敞开自己的心扉告诉她这三天里发生的所有一切。菱花知道黑子现在需要时间。她可以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慢慢地在流失，初冬的傍晚寒气一点一点地聚集着。菱花安静地坐在黑子身边，她的手脚都冷得有些发麻了。不知道几个钟头过去了，黑子还是一句话也不愿说。菱花也不愿逼黑子，她想总有一天黑子会说的。
菱花劝黑子先回家看看瞎眼爷爷，这些天她一直帮黑子撒谎骗着瞎眼爷爷，虽然瞎眼爷爷什么话也不说，但菱花看得出来瞎眼爷爷真的非常想念黑子。
黑子坐着还是一动不动，他好像听不见菱花说的话。
“别想了，先回家看看爷爷吧，他可想你了。”
“等哪一天你想告诉我了，再告诉我吧，但现在这钱我不能要。”
菱花伸手去拖木雕人似的坐着的黑子。黑子往下沉着身子赖在床上，菱花怎么拖也拖不动他。
黑子两眼痴痴地盯着菱花。菱花害怕地松了手，她重新在黑子身边坐了下来。
菱花撇着头看着黑子，她不知道这个阴郁着一张脸的男孩心里到底埋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菱花同样又能感觉到黑子一定被他心底那个痛苦的秘密折磨着。
细细长长的泪流慢慢地滑过黑子阴郁的脸庞。黑子哭了。
菱花伸手替黑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她又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黑子的手。菱花明白现在黑子最需要别人的鼓励和安慰。
静谧的黑暗中，两个孩子默默地忍受着生命带给他们的苦痛。
“你讨厌小偷吗？”
黑子一开口就没头没脑地问了菱花一句。
菱花不知道黑子到底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也就没回答黑子的话。
“我要是做了小偷，你还会理我吗？”
菱花依然低着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不过此时菱花的心已经被一股忧伤的疼痛所笼罩，所折磨。不知道为什么黑子的话一出口她立即就想到黑子这几天是做小偷去了，虽然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这样去想，但是她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想法。黑子如果不是做了小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他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
黑子做了小偷。黑子做了小偷。
菱花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她把自己的头轻轻地搁在膝盖上，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慢慢地流了出来，悄没声息地浸湿了她的裤子。
为了那五十四块，黑子成了小偷。为了她菱花，黑子成了小偷。
小偷，小偷。
菱花双肩剧烈地起伏着，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任由泪水溪流般地涌出。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唯一的朋友如今是个小偷。
她还要和他继续好下去吗？和一个小偷做朋友，行吗？
菱花把头埋在双手里，她不想抬起头，她只想逃避眼前的这一切。
“我偷了人家的自行车，现在我是个小偷了。”
“以后你可以不理我，但这次你一定要把钱拿着。”
“我也不想偷，但是我根本找不到挣钱的活！我不想再受嘲笑！”
“我告诉过自己，一定会挣钱把车还回去！”
“我是个小偷，你就笑话我吧，你就看不起我吧！”
“你走吧，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
“我也不想偷，我真的不想偷，但是不偷根本挣不到钱。”
“不要笑话我，不要笑话我！”
转眼间，黑子抱着自己的身体嚎啕大哭。那股来自胸腔内部的呐喊惊天动地，黑子只想把他心里这几天所受的痛苦与委屈全部哭出来。他还是个孩子，他需要一颗多么坚强的心去承受这一切。黑子扯开嗓子叫喊，他无力的身体慢慢地从稻草床上滑到了冰冷的泥土地上。
菱花像受了感染似的，一瞬间也嚎啕大哭起来。
两个孩子尖锐的哭喊声一高一低地回荡在初冬的田野上。今晚没有人会来干扰他们，想哭就哭吧，在这个不被打扰的世界里好好地哭一场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不知道是黑子抱着菱花，还是菱花抱着黑子，两个孩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要用哭声去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去忘记自己所受的不公平的遭遇。
菱花没有离开黑子，她不愿离开这个唯一的朋友，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和黑子渡过所有的难关。他们有一天一定能把偷的车给还回去。
平静下来的菱花和黑子好好地筹谋了一番，他们决定以后每个周末都去镇子上拾垃圾，镇子上人多，每天都会有不少的垃圾被制造出来，只要他们吃得了苦，就一定能挣到钱。捡一个汽水瓶挣一毛钱，一天努力捡一百个汽水瓶就能挣十块钱，再加上别的垃圾，呵呵，捡个大半年他们就可以换两辆车还回去了。
黑子掰着自己的手指憧憬着，计划着。有了菱花的支持，他又重新找到了勇气。菱花点点头，也和黑子一样无限期待地憧憬着。菱花又和黑子商量，等到春天时，从捡垃圾的钱里拿出一点来买几只小鸡养着，小鸡大了可以生蛋，那也可以换钱，小鸡再大点还可以生小鸡，那样他们就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了。黑子非常同意菱花的想法，他嘿嘿地笑着说，那样一下课我们就去打草，捉虫子，把鸡养得肥肥的。
菱花也抢着说，对啊，对啊，我家院子后面的空地里蚯蚓可多了，到时我们把地锄了，小鸡就可以加餐了。黑子问菱花不怕蚯蚓吗，菱花撇了撇嘴骄傲地说，我才不怕了，我还敢捉蛇了。黑子不相信，菱花急了，不信，我捉一条给你看看。现在是冬天，蛇早就躲起来了，你到哪里去捉，黑子故意逗着菱花。不信就算了，我不跟你争，反正我就是不怕。菱花嘟着嘴，很不服气。
打算这些的时候，两个孩子又重新快活起来。他们好像暂时忘记了黑子做了小偷的疼痛与耻辱。菱花答应黑子不把这件事告诉瞎眼爷爷，菱花也要黑子答应她，以后再也不许偷别人的东西，以后有什么事情他们一起想办法。
黑子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墙角边堆着的那床被他踩踏的不成样儿的棉被。
菱花假装生气地撅起嘴巴。
“你给我赔，竟然把我的被子踩得这样脏。”
黑子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菱花扑哧笑了，“算了，算了，我自己拿回家洗一洗。”
黑子决定明天晚上放了学后去菱花家帮菱花洗被单，毕竟这床好看的白底小碎蓝花的棉被是被他踩脏的，他可不能逃避自己的过错。
两个孩子商量好一切，便各自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回家了。此时，他们都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把书好好地读下去，他们也一定能靠自己的双手挣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