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梦》：理想与现实有多远？

山河入梦《江南三部曲》第二部 ，2007年出版。不同于一年写完的第一部《人面桃花》，这部作品作者写了三年，故事发生在1952年至1962年间的江南农村。八年抗日战争，四年解放战争已经结束，社会不再动荡，人民可以安居乐业，国家进入和平建设时期。陆秀米的儿子谭功达当上了县长，他是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人，对于打仗有经验，但对建设和管理一个地方完全是外行。他迫切地想改变当地农村落后的面貌，通过参观苏联的集体农庄，看到那儿到处都是烟囱和高压输电线，便有了自己的理想规划。

我的父亲经历过农村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听他说起解放初期农村的冒进左倾和浮夸现象，我很不理解。用现代的眼光看过去，会觉得那时的人太傻太天真，怎能么可能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看完这本书我理解了，那时的革命者大多是打仗出身，没有受过专业培训，也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只有一腔为人民服务的热心，建设富强国家的雄心，赶超美帝的决心，他们可以仿效的唯一样本就是苏联，照搬照抄肯定会脱离现实，理想规划也必然是失败。

一、理想的规划不理想

谭功达的理想规划是建设普济水库大坝发电，家家户户通上电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异想天开，尤其是主管工业和水利的副县长赵焕章，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的理由是：眼下连年饥荒，县财政入不敷出。刚刚上马的铜管厂、水泥厂都濒临倒闭，河道要疏浚，灾民要救济，军烈属要抚恤，学校要新建，教师要工资。这大坝一修，少不得要淹掉几个村庄，移民安置费从哪里来？当地的老百姓当着县长面说，修水库好，通电灯好，合作社好，背后却说，“树上的树皮恨不得都叫人剥下来吃光了，你倒还要吃面条？这都是合作化闹的，还他娘的要修水库！麦子长在地里，还没抽穗呢！”修水库时死了人，发生过械斗。还未完工时发了大水，大坝被洪水冲垮了，江水倒灌，冲走了两个村子，死伤了多人。

挖运河，建沼气试验站，村村通公路，在一穷二白的年代，他的这种规划完全脱离实际。规划理想屡遭挫折。在遭到班子成员的联手排挤后，被下放到了花家舍，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梦寐以求的“桃花源”已经在这里实现了，但维持这个美好现象的背后，却是人人自危的告密系统和洗脑培训。蓝球队长在赛场上打得兴起，一时忘了组织的吩咐让球，赢了球赛后自责到发疯进精神病院。蓝球队长的妹妹是个活泼开朗的可爱姑娘，因为哥哥的遭遇而遭另类对待，抑郁到自杀的地步，被送去强制培训所。花家舍的“桃花源”是冷人后背发凉的理想乐园。

二、理想的爱情不现实

谭达功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对象，战争年代是环境不允许他成家，当上县长后，婚事就成了个人生活中的大事。第一个有好感的是姚佩佩，当时她在浴室卖澡票，他觉得她有特殊的气质，事实上她是上海资本家的独生女儿，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因遭遇家庭变故，从上海来到梅城投靠没有子女的姑妈。谭功达偶遇她，办公室主任便把她安排到县政府上班，后来成为他的秘书。谭功达心里爱慕她，但考虑到年龄差距，家庭出身，从而顾虑重重，只能发乎情而止乎礼。

白副县长牵线把自己的侄女儿白小娴介绍给谭功达，白小娴不爱他，但她的父母和叔叔出于傍大官的心理极力搓合，谭功达欣赏她的美貌，也渴望着家的温暖，愿意用十二分的诚意和她恋爱。虽然他收到许多人民来信举报白家在家庭成分上弄虚作假，知道白副县长私下违背组织程序提拔白小娴的兄弟当副乡长，知道白小娴的父母看中的是他的县长职位而不是他的人，他为了爱情还是忍下了。可是当他被辙职以后，白副县长立即动员侄女去告发他强奸，说是要痛打落水狗。

谭功达撤职后喝醉酒回家，想不到老上访的农妇张金芳带着儿子没地方住，破门而入了他的家，趁他跌入低谷迷茫之际成就了好事，无奈之下，他只得和张金芳领结婚证，不仅有了老婆，还有了继子。张金芳虽然是农妇，可她泼辣敢干，她本以为嫁了县长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结果是谭功达没了工作，没了收入，反而被她看不起，暗底里和杀猪的邻居男人好上了。

三个女人三种爱情，姚佩佩是两情相悦到情投意合，白小娴是青春美貌换权力魅力，张金芳是依靠男人换得衣食无忧。谭功达内心真正想要的是理想的爱情，而现实中他却只能与乞丐农妇结婚。

三、爱情比生命更珍贵

姚佩佩是个美丽又聪明的女子，父母离去后她投奔姑妈，而姑妈脾气暴躁，她已生无可恋，恰在此时，她遇到了谭功达，他的浪漫规划，赤诚善良，有情有义，很快就打动了她的心，她觉得他像父亲那般温暖，开始她叫他亚父，又因为是县长而想叫他老谭，又怕叫老了以至于不知道叫什么好。她发现他待她也不同，宽容她，尊重她，宠溺她，心中的情愫暗暗萌发，成长，以至于在他倒霉时想大胆表白。

因为省领导看中了她，先是想把她调到省里工作，没有答应；接着就送重礼给她的姑妈，迫她就范；第三步让好友设计下药，让领导成就好事。在被如此恶毒污辱下，她忍无可忍，愤而把强奸她的领导杀死，逃出梅城。亡命路上，她对世界恋恋不舍的是她的爱情，明知道隐姓埋名是活下去最好的方式，可是她不愿意为了活着而活着，她要把自己的爱大胆地说出来，要把自己的心声表露给爱听。她一封封写给谭功达的信，也是一封封的催命符，直到她来到普济谭功达的老家被抓捕枪毙。而谭功达也因为包庇罪和反革命罪在梅城监狱死去。

世上如果没有了爱，生命也就失去了意义，爱情可以超越生命，超越时代。姚佩佩没有做出什么伟大的事业，可她用生命谱写了轰轰烈烈的爱情之歌。

山河不是一张白纸，可以任人画出最美的图画，爱情不是橡皮泥，可以任人搓圆涅扁。理想的实现，必须建立在尊重现实的基础上，爱情的美好，必须产生于两情相悦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