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
《冷锋》
——作者：白叶
本文章由盛熙文学社成员：“白叶”作，未经授权不可随意删改，不可用作任何商业用途。
立春时分，清风微凉。
清风拂过竹林，惹得大片竹叶簌簌作响。春风夹杂着一丝泥腥味，穿过竹林，充满生机。
一名三尺高的小女孩背着一个缝有小兔子的小竹篓，弯着小身子在竹林中缓慢摸索。
“咦，有蜈蚣！”小女孩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竟然毫不畏惧地伸出手，熟练地抓住蜈蚣的头部与尾部。
小女孩将蜈蚣举在眼前仔细打量，露出开心的笑容，“太好啦，这下师傅不用难受了。”说着，小女孩拿出一个竹筒，将蜈蚣塞进竹筒中拿盖子盖好，便丢进了小竹篓中。
收好蜈蚣后，小女孩继续弯下腰，慢慢向前摸索。
这个小女孩名叫：高青雪，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师傅长大，今年已经七岁了。
在低头摸索的高青雪忽然眼前一亮，快步向前跑去，在她前方的是一颗硕大的竹笋，大概有高青雪半个人那般高。
“哇，这么大的竹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高青雪那水灵灵的大眼中闪着星星，嘴角竟然还流出一丝口水。
“嘻嘻，把这个挖回去，师傅一定会夸我的。”说着，高青雪拿出小铲子，开始挖着她身前的大竹笋。
过了一阵子，高青雪抱着有她半个人高的大竹笋，傻笑了一声，朝竹林外慢慢走去。
这颗竹笋实在是太大了，高青雪背后的小竹篓完全放不下，只好如此抱着了。
“嘿咻，嘿咻。”高青雪抱着竹笋一路小跑到小溪边，掬起一捧清水洗去竹笋根部的泥巴。
就在高青雪准备抱起洗净的竹笋离去时，耳边传来了微弱的空气呼啸声。
“嗯？”高青雪双手抱着大竹笋，循着声音寻去。
只见在小溪下流的水塘中，有一白衣男子持剑立于湖面上，剑尖轻点水面，引得水中鱼儿围着剑尖打转！
高青雪微微探头，目光紧紧盯着白衣男子。
忽的，白衣男子舞起长剑，剑势凶猛，惊走鱼群。剑锋凌厉至极，空气被划破猎猎作响！
高青雪目光跟随剑影的轨迹移动，注意力完全被中年男子凌厉的剑法吸引过去，怀中的大竹笋顺势滑落，砸入小溪中。
“噗通”一声，竹笋掉入浅浅的溪水内，溅起水花。
“谁！”白衣男子怒喝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砰！”地一声没入高青雪身前的石头中。
高青雪连忙抱起掉入溪水中的大竹笋，显得有些害怕地站了出来，“师傅……是我……”
白衣男子缓步而来，收回青锋，怒道：“说过多少次，不许偷看为师练剑！”
“我……我不是故意的。”高青雪拉拢着脑袋，双手死死抱住怀中的大竹笋。
白衣男子伸手拽着高青雪的小胳膊，一路拉扯回到深山小院中。
“跪下！”白衣男子举起剑鞘，用力打在高青雪的腘窝上。“呀！”高青雪吃痛，发出一声惨叫，跪在了小院子的地上。
高青雪咬紧嘴唇，憋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放下抱着的大竹笋和背上的小竹篓。高青雪从小竹篓内取出一个竹筒，递给白衣男子，硬忍哭腔说道：“师傅，这里是徒儿抓回来的多棘蜈蚣。”
这白衣男子便是高青雪的师傅，名唤：堂明朝，将高青雪从小养到大，剑法高超，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但不知何原因，堂明朝只教了高青雪药理、医理知识，却没教高青雪剑法，更不允许高青雪偷看自己练剑。
每次被堂明朝发现高青雪偷看自己练剑，高青雪都会被罚在小院内跪上好几个时辰。
堂明朝接过竹筒，淡淡说道：“在这跪三个时辰。”
“是……”高青雪埋着小脑袋，弱弱应声道。
堂明朝拿起竹筒，便转身离开了。高青雪抬头瞥了一眼，见师父离开后，伸手揽过身边的大竹笋抱在怀中，轻轻抽泣。
……
堂明朝拿着竹筒，来到小院最里面的房间，这间小屋非常小，里面供奉着两个无名灵位。
“高兄……嫂子……今天青雪又来偷看我练剑了……我不教她剑法，究竟是对是错……她在这山里平安无忧一辈子多好啊……”堂明朝望着灵位上的两个牌位，自言自语道。
忽地，堂明朝脸色变得苍白，呼吸沉重，嘴角开始渗血！“咳！咳！”感到身体不适的堂明朝连忙打开竹筒盖子，将手指伸了进去。
“嘶……”堂明朝倒吸一口气，将手指拿了出来，只见多棘蜈蚣缠住了堂明朝的手指，死死咬着堂明朝的指尖。
堂明朝未感到不适，反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面色恢复红润。良久，堂明朝将手指上缠绕的多棘蜈蚣扯下来，这时蜈蚣已经不会动弹了，身体直直垂下。这条多棘蜈蚣已经死了……
堂明朝放慢呼吸，开始就地盘腿打坐。
天色渐暗，小院中。
高青雪抬头看了看天色，确认自己跪满三个时辰，这才敢准备起身。
“呀，我的腿。”高青雪咬牙，紧抱竹笋不放，拖着腿慢慢爬到一旁的树下。跪了三个时辰，她的腿早已麻木，膝盖的皮都已经破了。她那怀中的竹笋，像是宝贝一般，紧抱不放。
高青雪坐在树下，抱着竹笋陷入沉思，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不让自己学习剑法，为什么师傅会发病需要蜈蚣才能缓解，为什么师傅不说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什么……
这个小女孩心事重重，却从来都不发问，因为她不想给堂明朝任何压力，只要乖乖听堂明朝的话，堂明朝开心，她也会开心。
最终高青雪摇了摇头，既然不知道答案，那就不知道吧，现在的生活不是也挺好的吗？
待双腿恢复力气，高青雪抱着竹笋朝一间屋子跑去。
这间屋子内分出了膳厅与厨房，高青雪将竹笋放下，拿出堂明朝赠送的护身短剑，熟练地给竹笋剥去硬皮，切块。
在厨房内，有一头新鲜的野猪尸体，高青雪割下一块野猪肉后，便开始生火做饭。
小小的身子在厨房内忙活，年仅七岁的高青雪已经会下厨了。
过一会儿，厨房内饭菜飘香，一大叠的竹笋炒肉和一锅竹笋清粥出锅了。
菜式很简单，粗茶淡饭，但对高青雪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就两个人，烧太多也吃不了。
高青雪没有等待堂明朝，独自一人率先开动了。别看高青雪年龄小，她足足吃了一成年男子的饭量，饭量可谓惊人。
高青雪吃完晚饭后，出门撞上了堂明朝。
“师傅，我先吃完了。”高青雪双手负后，扭动着身子说道。
堂明朝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后，点了点头说：“嗯，去休息吧。”并没有去责怪高青雪吃饭不等自己。
在生活上堂明朝对高青雪非常宽容，只是在剑法一事上过于偏执了。
“那个……师傅”高青雪咬了咬唇，说：“家里吃的油没了，明天能让我去镇上打油吗？”
堂明朝看了一眼高青雪，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交给高青雪，叮嘱道：“别丢了。”
“是。”高青雪应声，将碎银收好。随后对堂明朝挥挥手，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内。
高青雪的小屋内非常简单，一张床、一张桌椅、一个小木桩还有一个小书柜。
回到屋子内，高青雪捧起一本无名的书籍，翻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高青雪不耐烦地合上书籍，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脑中不断想起白天所见，堂明朝的剑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最终，高青雪干脆站起来，拔出短剑，照着堂明朝的剑法挥动。刚开始动作十分僵硬，像是一个木偶，可几番回合下来，高青雪的挥剑越来越流畅，剑势颇像几分堂明朝的姿色。
“咔啦！”一声巨响，高青雪屋内的木桩被切凶猛的剑势拦腰斩断！变成两截，其中一截砸在地上发出响声。
“大晚上的，要拆房子吗？”外面响起堂明朝的叱责声。
师傅来了！顿时，高青雪慌了神，慌忙将木桩接回去，连声回道：“不不不，师傅，是我刚刚……从床上滚下来了！”
只听门外的堂明朝叹了一口气，说：”晚上别这么闹腾，早点休息。“
“是。”高青雪乖巧地回道，随后只听堂明朝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让高青雪松了一口气。
自己偷看练剑，被罚跪了三个时辰，要是让师傅知道自己在偷偷练剑，那还了得！
高青雪将短剑收起来，去烧了热水为自己沐浴一番，这才爬上床睡觉。
翌日
高青雪早早地起床，吃过早饭后，在堂明朝的目送下，背着小竹篓蹦蹦跳跳地朝小镇出发。
常年待在深山中，导致高青雪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向往，每次出去采购，高青雪都会抢着要去。高青雪居住的山中小院，距离最近的小镇，也有三十里地。所幸，高青雪脚力好，不会觉得太累。
一路走走停停，四处观望景色，两个时辰后，高青雪来到小镇上。
高青雪没有停留，直接来到油坊。
“哟，小姑娘又来打油啊。”高青雪来的次数多了，这油坊的掌柜和伙计都认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嗯，麻烦帮我把这些竹筒都装满吧。”高青雪将自己竹篓内的竹筒尽数拿出，递给伙计。
高青雪抱着竹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待伙计装油。
这时，高青雪身旁一位大娘笑道：“小姑娘长得可真是水灵惹人爱，你家住哪呀？平时镇上也不见你呢。”
高青雪看了看身旁的大娘，没有作答，而是出于礼貌性地微微一笑。堂明朝严令，不许说出自己住哪儿，家里有谁。
见高青雪不作答，大娘还以为她是害羞了，轻笑道：“小姑娘，要不要来大娘家做做客啊？”
“不了，谢谢大娘好意。”高青雪回答道。
此时，一名伙计将装满油的竹筒全部还给了高青雪，并对掌柜说道：“掌柜的，一共是十钱。“
闻言，高青雪掏出一两碎银，递给掌柜。待掌柜用戥子称了一下碎银，摸出一串少几枚铜钱的铜钱串递给高青雪。
“谢谢掌柜的。”高青雪收过找零，对掌柜道谢道。
“嘿嘿，欢迎下次光临。”掌柜的憨笑道。
出了油坊，高青雪没有急着赶回去，而是在小镇内逛了起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可不着急回家。
在小镇逛着，高青雪在一家食肆内吃了午饭，街边小摊边买了一根漂亮的发簪，又买了一串最喜爱的冰糖葫芦开心的吃着，准备回去。
忽然，一个朴素的沙包丢在了她的脚边。
“嗯？”高青雪四处张望，发现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向她跑来。
“啊，我的沙包。”一个小男孩低下身子，捡起沙包，看了一眼高青雪，一怔，开口问道：“你是谁呀，我们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你们在玩什么？”高青雪嘴里含着一颗冰糖葫芦问道，高青雪从来没和同龄人玩过，对他们玩的游戏充满好奇。
“丢沙包呀，看谁先丢进那边的竹篮，谁就赢了”小男孩指着不远处一个竹篮说道，随即自豪地指着自己的胸膛，说：“我可是最厉害的。”
“我能跟你们一起玩吗？”高青雪问道。
“诶？可以啊，不过……”小男孩说着，目光转向高青雪手里的冰糖葫芦，指着冰糖葫芦说道：“你得把这个给我们吃，我们就带你玩。”
“给。”高青雪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小男孩。
“哈哈”小男孩开心地接过冰糖葫芦，以其他几名小男孩瓜分了剩下不多的冰糖葫芦。
“嗯，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收你为小弟了，跟我来。”吃完冰糖葫芦，小男孩对高青雪招了招手。
高青雪跟在小男孩身后，来到了投掷点，距离竹篮有五丈远。
“这么远啊……”高青雪说道。
“没事儿，用力扔就好了，你看我的。”小男孩拿起沙包，用力扔向竹篮。
只见沙包抛出漂亮的弧线，精准地丢入了竹篮内。
“哇，好厉害呀。”高青雪惊叹道。
被高青雪这个女孩子夸奖，小男孩脸一红，抬起胸膛，骄傲道：“那是。”
小男孩一路小跑到竹篮边上，拿回沙包，递给高青雪，说：“你来试试。”
高青雪掂量了一下沙包，再看看竹篮，弱弱说道：“我不知道能不能丢进去。”
“没事，听我的，用力丢过去就是了。”小男孩乐哼哼地说道，刚刚被高青雪夸奖，现在心里十分开心。
闻言，高青雪点点头，举起沙包，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沙包抛了出去。
“王爷，您出来游山玩水多日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一边走一边对身边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说道。
“急什么，家里那个老婆娘整天唠唠叨叨的，烦死……”华服中年男子话还未说完，一沙包砸在了他的头上。
华服男子一个趔趄，若不是身边的护卫反应迅速，伸出手扶住，怕是要摔倒了。
“谁！”护卫怒喝一声，看向沙包抛来的方向，几名孩童错愕的看着这边。
护卫快步走向这几个孩童，呵斥：“谁做的！”
“额……她！”几名小男孩不约而同地指向高青雪。
高青雪低着头，死死拽住衣袂，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人管教了是吧！”护卫举起手掌，准备扇高青雪，被华服男子制止。
“行了行了，几个孩子，别给我惹麻烦。”华服男子制止了护卫进一步动作。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
护卫看了看这几个孩子，怒哼一声，转身离开。
高青雪知道自己惹了麻烦，见对方不予计较，便背着小竹篓快步离开了，留下几个小男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王爷，您刚刚是怎么了？一个小女孩丢的沙包，也不至于让您差点摔倒啊。”护卫关心问道。
经护卫这么一提醒，被称为王爷的华服男子一怔，回头看向那几个孩童，那小女孩已不知所踪。
“去，找到那个女孩，跟着她，看看是何许人。“
“是。”护卫抱拳应声，随即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惹了事，高青雪也没心情再去欣赏路上的风景，一路不做任何停留，用了一个时辰多半，直接回到山中小院内。
还未步入小院，高青雪便远远地见到堂明朝站在门口，看着她。
与往常一样，每一次高青雪出远门，堂明朝都会这样站在门口等候着她。
“师傅，我回来了……”高青雪低着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师傅，自己在小镇上惹得事情。
“嗯，回来就好，新买的发簪很好看。午饭吃了吗？”堂明朝看着高青雪头上的新发簪，说道。
听堂明朝这么说，高青雪暗自高兴，点点头，说：“徒儿在小镇上吃了。”
“那陪为师钓鱼去吧。”堂明朝说着，转身步入庭院。
“好！”高青雪开心应道， 并决定不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堂明朝，既然对方不予计较了，那就翻篇吧。
高青雪将竹篓放在厨房，翻找出鱼竿还有鱼篓与堂明朝一同前往池塘。
与堂明朝一起钓鱼，是高青雪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离小院不远的池塘内，有不少的鱼儿，还有一些螃蟹。
高青雪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拿起鱼竿挂上鱼饵，随即抛出，静静等待鱼儿上钩。
过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鱼儿来咬，高青雪鼓着腮帮子，抱怨道：“为什么没有小鱼上钩……”
反观堂明朝，又掉起一条鱼儿，让高青雪好生羡慕。
“哼，那我自己去抓。”说着，高青雪挽起袖子和裤腿，步入池塘中。
很快，眼尖的高青雪发现一条小鱼，抬起双臂，用力往下一扑，结果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在了池塘内。
似乎是惊动了池塘内的螃蟹，一只十分胆大的螃蟹爬到高青雪身边，伸出大钳子，夹住了高青雪白皙肉呼呼地小手臂。
“唔哇！师傅，有螃蟹夹我。”高青雪吃痛，带着哭腔跑出池塘，来到堂明朝身边哭诉。
堂明朝放下鱼竿，抬起高青雪的白皙的手臂，只见一只螃蟹死死夹着高青雪的手臂，即使是悬空也不放开。
见状，堂明朝伸出手，用力掰开了螃蟹的钳子，将螃蟹随手丢入鱼篓，轻轻揉着高青雪手臂被夹的地方，柔声问：“怎么样？疼吗？”
高青雪摇摇头，说：“不疼了。”
“以后别去招惹这些螃蟹，它们胆子可大着呢。”堂明朝为高青雪擦去泪水，轻笑道。
“可是我钓不到鱼……”高青雪撇着小嘴，不开心地说道。
堂明朝拿起鱼篓，看了看里面的成果，说：“回去吧，今天钓了三条鱼还有一条螃蟹，给为师做点好吃的吧。”
“嗯。”高青雪接过沉沉的鱼篓，脑中开始想今晚要给师傅做什么菜。
后几日。
高青雪与往常一样，背着小竹篓上山采药，采野味，偶尔抓几条蜈蚣，躲在山中偷偷练剑法，躺在小山坡上晒晒太阳。日子过的十分平静，安逸。
近日，高青雪发现自己的剑法越来越熟练了。
堂明朝从来没有教过她任何剑法，只教过普通的拳脚功夫，这让高青雪自己都惊讶，自己对剑法的悟性有如此之高，心中还在暗自开心呢。
这一日，高青雪如往日一样偷偷在竹林中练剑，手上的短剑挥动，引发空气猎猎作响，剑势逐渐迅猛。
就在高青雪渐入佳境时，一声怒喝犹如天雷般在高青雪耳畔炸响！
“啊雪！”堂明朝站在高青雪不远处，怒视。
高青雪害怕地退后了两步，声音有些颤抖，“师……师傅……”
只见堂明朝快步走来，一掌将身旁的竹子震断！“跪下！”堂明朝二话不说，拿起震断的竹竿敲在了高青雪的细小的腿上。
“啊！”高青雪发出一声惨叫，应声跪在地上，小小的娇躯不断颤抖，想是刚刚堂明朝那一击太用力，让高青雪疼得浑身发颤。
“为师告诫你多少次，不许偷学为师剑法，为何不听！”堂明朝说着，举起竹竿用力地抽打在高青雪的后背。
高青雪紧紧抱住自己，哭道：“师傅，对不起……徒儿知错了，别打了，师傅……疼……”
“你！”堂明朝再次举起竹竿，看着高青雪那张梨花带泪的脸，无法再下手。高青雪毕竟还是一个小女孩啊……
“作孽啊，作孽啊”堂明朝无力地跪在了地上，看着高青雪，说道：“你不能学为师的剑法呀，那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的！”
“师傅……”高青雪抹去脸上的泪水，抽泣道：“对不起，师傅，徒儿知错了，徒儿以后再也不练剑了。”说完，高青雪跪着爬向堂明朝，一把将堂明朝抱住。
“答应为师，剑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辈子尽量不要去碰它。”堂明朝看着高青雪的脸颊，正声说道。
高青雪轻轻抽泣着，回应道：“是……师傅，徒儿答应你……”
“回去吧……”堂明朝无力地站起身，像是丢了魂似得，慢慢往回走。
高青雪回身，拿起一旁的竹篓，连忙跟上堂明朝，不敢远离。
回到小院中
高青雪对堂明朝说：“师傅……徒儿先去给您做午饭。”
“嗯……”堂明朝无力地点点头，朝小院最里面的小屋走去。
高青雪看着堂明朝这般模样，心中满是愧疚。“如果自己忍住，不偷学剑法，师傅也不会这样了……”这样想着，高青雪来到了厨房中，准备生火做饭。
……
小屋内。
堂明朝看着两个无名灵位，呢喃道：“高兄，嫂子，阿雪真不愧是你们的孩子，我没有教她剑法，她却仅仅靠偷看，学会了我近七成的剑术！或许，她真的继承了你们的剑法天赋，是一个剑术天才。可是……可是她不能学我的剑法啊……被那人发现，他不会让阿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时日不多了，我走后，谁来保护她呀……”
堂明朝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他的眼眶流出。他曾经傲视苍生的眼睛，流泪了……
忽然，堂明朝猛然睁开眼睛，拿起灵位下的三尺青锋，夺门而出！
正在做午饭的高青雪感觉肩膀上搭了一只手，高青雪回头，发现堂明朝手持青锋，脸色阴沉，双眼湿润却充满杀气。
“师傅……？”高青雪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堂明朝。
“阿雪……看来，你我的时候到了……”堂明朝沉声说道。
“嗯？”高青雪没明白堂明朝在说什么。
堂明朝手上利剑散发寒光，杀气充斥着周围空间，让人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堂明朝举起青锋，那一刻，山中的风止了；鸟儿不再啼了；鱼篓中的鱼不再挣扎了；高青雪感觉呼吸愈发困难。
“咔嚓！”剑气震荡，鲜血飞溅！厨房的四壁被汹涌的剑气震散！整个木屋都毁于这一剑！
那一刻，高青雪才明白，自己的剑法与堂明朝的相比，不过是冰山一角的存在，可笑之极。
高青雪抹了抹脸上的血迹，脸上充满困惑。但她的身前，躺着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又不知何时被堂明朝斩杀了。
“哈哈哈，本王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出来游山玩水都能找到逆贼的窝藏之所。”一声大笑传遍山林，惊起无数鸟儿飞向天际。
“阿雪，回屋。”堂明朝持剑，将高青雪挡在身后。
看着师傅伟岸的背影，高青雪回身跑向屋子里，拔出护身的短剑，从窗户缝向外偷瞄。
只见，一大批手持杀伐兵器的人，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是一个华服男子，这个男人让高青雪瞪大了眼睛，是那日在小镇上，被自己沙包砸到的人！
“堂明朝，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华服男子说完，狂笑三声。
“凌王爷，好久不见。”堂明朝轻声说道。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叙旧一般……如果没有周围杀气重重的虎狼之师，这个场景可真是美好。
凌王爷打量着堂明朝身处的小院，嗤笑道：“呵，想不到啊，剑术排行榜上第一的堂明朝，居然会躲在这个小山沟里，苟且活着。”
“我的剑术并非第一，话说，凌王爷带这么多兵甲过来，有何贵干？”堂明朝冷声问道。
见堂明朝如此直白，凌王爷也不再假惺惺，哼笑道：“六年前，高家逆贼一案中，在我们诛杀高家上下一百七十人时，堂大侠不是还出现在高家，与我过了几招吗？还悄无声息带走了些什么，今日，我是来拿你问罪的。“
“拿我问罪……？哼，也不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堂明朝不屑地笑道。
“哎呀呀，你瞧瞧你瞧瞧”凌王爷对身边的护卫说道：“这堂大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中了我的七脉散心毒都忘了。“
护卫顺着凌王爷的话，附和着大笑几声。
看着这群人这般小人嘴脸，堂明朝脸色阴沉，自己是中了毒，这些年靠着蜈蚣分散毒性才活了下来，但功力却无法十成发挥。
“行了，这太阳也够毒的，我也不想跟你废话了”凌王爷抬手一挥，下令道：“给我拿下！”
“杀！”四周蓄势待发的兵甲涌入，直接踏破了小院的简陋栅栏。
刹那间，堂明朝身上的剑意冲天！凶猛的剑势覆盖整座小院！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
鲜血溅！首级落！士兵们身上的盔甲，犹如豆腐般脆弱，不堪一击！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数个士兵殒命。
没有一个人，能靠近此时的堂明朝，十步之内，皆是堂明朝的天地！
躲在屋子里偷看的高青雪，目光被堂明朝的剑法吸引，忘记了恐惧，久久不能回神。这是堂明朝第一次，真正的展现剑法。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数百兵甲被堂明朝尽数杀绝，只剩下十几个被吓破胆的士兵，久久不敢上前。
“啪啪啪”凌王爷竟然开始鼓起掌来，赞叹道：“堂大侠的功力还是如此深厚，剑法似乎比以前更加精湛了，看来这些年，堂大侠也没落下练剑之事呢。”
堂明朝冷眼望着他们，没有开口。但他起伏的胸膛，能看得出，他的气息有点紊乱。
“你们几个，上，他的毒性快爆发了，拿下！”凌王爷对身边几个护卫说道。
一听堂明朝毒性将要发作，有些吓楞的几个护卫顿时来了勇气，迅速上前围住了堂明朝。
堂明朝岔开步子，站稳身子，杀了数百人，手中三尺青锋不沾血！面对数位高手，堂明朝面无惧色。
“杀！”一名护卫带头冲了上去，其余人紧随其后，跟堂明朝打在了一起。一时间，堂明朝无法占到上风！
刀光剑影，在这深山中不断亮起，这小院中的木屋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只有高青雪躲藏的屋子，还有小院最深处的小屋依旧完好。
不是敌人手下留情，而是堂明朝尽全力保护。
高青雪被堂明朝的剑法深深震撼到了。堂明朝的剑法，是那么的利落，那么的刺眼，那么的锋利。
那几名与堂明朝打斗中的护卫更是苦不堪言，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不然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咳！”堂明朝咳嗽了一声，鲜血破口而出，手上的剑势放慢。“现在！”几名护卫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剑招齐出直取堂明朝！
“滚！”堂明朝一声怒吼，扫荡开袭来的长剑。但有一口长剑如同灵蛇出洞，直直刺入堂明朝的肩膀。
“师傅！”高青雪吓了一跳，不管心里的恐惧，直接夺门而出，大步跑到堂明朝身旁。
“咳咳咳……”堂明朝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开始发红。
“师傅，您别吓我，您怎么样了？”高青雪被堂明朝吓哭了，见到堂明朝肩膀上的鲜血泊勃流出，眼泪更是止不住。
“呀，小姑娘，还记得我吗？”凌王爷露出一声邪魅的笑容，望着高青雪。
“是我的砸的你，有事冲我来，不许动我师傅！”高青雪站起身，挡在堂明朝身前，怒视凌王爷。
凌王爷颇有兴趣地打量这小姑娘，忽然挑了挑眉，“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雪，回来。”堂明朝拉回了高青雪，重新站起来，将高青雪拉到身后，不允许凌王爷再打量她。
“哈哈哈”忽然，凌王爷开怀大笑，笑道：“原来如此，我说这个小姑娘怎么看着眼熟呢，原来是高家遗孤！”
堂明朝脸色阴沉，原本衰弱的剑意重新燃起！
“把他们全部杀了！”凌王爷下令道。几名护卫立刻持剑冲了上来。
堂明朝冷哼一声，转身抱起高青雪，立刻向后退去。
堂明朝不敢硬拼，自己身中奇毒，这几个护卫都是高手，况且那凌王爷还未出手！
退至小院深处小屋时，堂明朝停下，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几名护卫迫近时，堂明朝举起长剑，一剑劈开了身旁的石块！一根细线犹如灵蛇一般，“逃窜”进了小屋。
“咻咻咻！”数不清的破空声响起。周围树丛和小屋内激射出无数的箭矢，几个护卫来不及反应，立马被射成了马蜂窝。
高青雪看着昔日自己生活的小院，此刻布满了鲜血、碎肉，像是一处人间地狱！
“哼，废物。”凌王爷唾骂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身影如鬼魅般迅速冲了上来，其剑意不亚于堂明朝！
见状，堂明朝连忙挥剑！奈何堂明朝抱着高青雪，加上身上有伤，奇毒发作，完全无法招架凌王爷的攻击！
“噗嗤！”凌王爷的长剑瞬间刺入了堂明朝的心窝，剑尖带血，从后背冒出！
堂明朝怀中的高青雪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如同岩浆一般烫灼。
“师……师傅……”高青雪看着堂明朝的脸部，轻声呢喃道。
她那天神般的师傅，受伤了。
“噗嗤！”又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堂明朝的长剑刺入了凌王爷的腹部！
“你！”凌王爷难以置信的看着堂明朝，没想到堂明朝居然一剑换一剑！
堂明朝冷笑一声，后退几步，摆脱凌王爷的青锋，飞起一脚，将凌王爷踹开！
“走吧……”堂明朝虚弱地开口说道，抱着高青雪迅速离开此地。
疾跑在竹林中，堂明朝不顾身上的伤势，不要命般的奔跑。
“师傅！赶紧停下，我为你包扎伤口！”高青雪在堂明朝怀里挣扎着，堂明朝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别动！”堂明朝沉声喝道，语气逐渐放软，“为师清楚自己的伤势，只求在最后力竭之前，带你去最远离他们的地方。”
“师傅……”高青雪停止了挣扎，看着师傅的脸庞，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听着，当年高家有一把利剑，吹毛短发，削金断石。凌王爷为了占为己有，在皇上面前，污蔑高家为逆贼，朝廷派出大军围剿高家。高家家主……也就是你父亲，高轩与他们大战了七天七夜，最终不敌他们人多，临死之前，将你托付给了我，你母亲愿与你父亲同生共死，留在了那里，当年，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剑术在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你父亲更是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可惜……咳咳咳……”
高青雪哭了，捂住了堂明朝的嘴，让堂明朝不要再说了。
她不管她的父母是谁！也不管为什么抛弃她一人，高青雪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剑术在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这几年来亦父亦母拉扯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他挺身而出，保护自己。而这个人，快要离自己而去了。
“咳！”堂明朝突然用力咳嗽了一声，停了下来，将高青雪从怀中放下。
脱离了堂明朝温暖的怀抱，高青雪突然感觉空荡荡的，她清楚自己即将要失去眼前这个人，就像是刚刚突然消失的温度一般。
“咳，青雪，为师伴你走了六年的路，咳，咳今天，到此为止了，以后的路，你得一个人走了，我可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师傅啊……什么也没教会你，还给你负担，咳咳……”堂明朝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整个人面无血色，要不是堂明朝用自己深厚的内力保住最后一口气，怕是早就死了。
“不，师傅，你不是负担，你是雪儿的依靠，是雪儿的家，不能走啊。”高青雪紧紧抱住堂明朝，啕嚎大哭，“师傅，您教会了我怎么认识山上的野草，教会了我怎么下厨，教会了我防身功夫，还为我搭屋子，跟我一起钓鱼……师傅，雪儿还要您再教我呢！”
“咳……咳……”堂明朝虚弱的咳嗽着，低声说道：“记住，不要死，你是你父亲，你母亲，为师用命换来的，答应为师不要死，不然为师会生气的。”
高青雪哭的稀里哗啦，只见她点点头，应声道：“嗯。”
堂明朝从怀里摸出了些银子，塞到高青雪的怀里，用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抚摸高青雪细嫩的脸蛋，无力地说：“师傅不让你学剑法，就是担心哪天师傅走了，被人识出这剑法出自为师，到时候凌王爷他们找上门，就没人能保护你了……不要怪师傅……当初那么狠的对你……”
“不，不会，雪儿不怪师傅”高青雪哭着，不断摇头，高青雪带着哭腔，祈求道：“师傅，你不要死好不好，雪儿想和你再一起去钓鱼，一起抓野猪，一起下山去买东西。”
堂明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对高青雪微微一笑，说：“跑，不要回头，师傅会来找你的。”说着，堂明朝拄着长剑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陪伴自己一生的青锋，惨然一笑。
“师傅，我不走……”高青雪揪住堂明朝的衣袂，摇头哭泣道。
“滚！”堂明朝暴喝一声，将高青雪吓了一跳。
最终高青雪站起身，抹了抹眼泪，朝着堂明朝背后跑去。堂明朝回头，看着高青雪跑远的背影，微笑道：“懂事的孩子。”
高青雪没有回头，发了疯一般朝着面对的方向跑去，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
高青雪知道，师傅不会回来的，过去那平静，安详的生活，也一去不复返了。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像身边不断后退的风景一样，永远停留在自己的脑海中了。
十五年后……
在一片竹林深处，三座坟冢静静而立。不断有竹叶飘落在墓碑上，周围尽是些竹叶，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忽然，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牵着一匹骏马往这边慢慢步行而来。
高挑的身材，一身黑色紧身衣衬托着她曼妙的身姿，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她五官精美，柳叶眉，丹凤眼下精致的小鼻子，那水嫩的小嘴十分可人。修长的手指上，握着一把漂亮的长剑，冷漠的神情将自己与世隔绝，让人无法靠近。
让人意外的是，她背上背着一个小竹篓，小竹篓上缝着一只小兔子。而这个竹篓却不断有猩红色液体溢出。
这个女子牵着骏马，径直来到三座坟冢前，静静望着。
这三座坟冢的墓碑上，分别刻着：爱师堂明朝之墓，父亲高轩之墓，母亲白宁之墓。
女子轻轻启齿，声音淡漠、沉稳，冰冷，又空灵，“有两年没来看你们了，可别见怪，你们在黄泉之下别来无恙？”
女子说着，将背后的小竹篓拿下，倒置小竹篓，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细看，那是一个首级！
女子将背篓扔到一旁，厌恶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首级，说：“这个是徒儿今年给师傅带来祭品，师傅可还满意吗？让凌王爷多活了几年，这是雪儿对他最大的仁慈了。”
微风拂过竹林，竹叶簌簌作响，像是在回应女子的问题。
女子慢慢来到堂明朝墓旁，坐下，将头轻轻靠在冰冷的墓碑上，轻声说道：“师傅，您说得对，剑这种伤人伤己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
看着天上，不断落下的竹叶，女子启齿低声呢喃：“最终，只有我一个人钓鱼了。”
竹叶不断掉落，而这里的竹子却越长越多。过去的东西总是会被新的替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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