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VOL.2020.06.23

我对小学的大考有好多次都印象深刻，特别是冬天的时候，似乎每到大考的前一天总会突然下一场罕见的大雨，把去学校的路给淹没，那时去学校总共有两条路，沿着山塘边有一条山脚路，另一条路则是从一个叫谢家山的小村中穿过，但不管是哪条路，路边都有一条河，一条并没多宽的河把谢家山村分隔成了南北两半，河南岸是村里的主干道，基本上我都是沿着这条路走。

奇怪的是，平时从来都不会出现水淹路面的情况，但一到期末大考的那天，屡屡都是被大水淹没了道路，虽然只是其中地势低洼的一段，但就是这段并没多长的路，也无异于面对一面汪洋大海，相对来说，谢家山村的地势比山塘边要更低一些，也就更容易被水淹没。

那又是一个大考的早晨，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我总觉得这一路过去并不会顺利，忐忑地出门，当走到谢家山村的时候，果然最坏的情况又出现了，村里的路已经被水淹了，即使穿着胶鞋，水深已经超过了鞋筒的高度，过不去，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回家。

爸爸立马推出他那辆已经骑了十多年的永久牌自行车，载着我往山塘边走，那里地势高，他寄希望于那条路还没被淹。但是在骑上一个小坡之后，我们绝望地看到前面是一片白中泛黄的广阔水面，跟本分辨不出哪里是路，哪里是河，即使骑着车也不能过去，在不经意间可能就骑到河里去了。

旁边又骑来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大人，他显然也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的，但看到这幅景象，两位爸爸直摇头，觉得还是从谢家山村里过比较安全，只要贴着路边的房子走，就不会掉到河里去。

爸爸调转车头，载着我绕道去谢家山村，到了那段被水淹没的路段，他下车，一路贴着房屋淌着水推着车，我依然坐在后座上，等走出了那段被水淹没的区域，他又重新上车把我送到学校，不过那水退得也快，等考完试放学回家的时候，路面已经重新露了出来。

后来有一阵子，学校允许学生骑自行车上学，虽然很快又被禁止了，但至少，那年冬天的期末大考，我是骑着车去学校的，当然，逢考必淹的惯例一点都没有变，谢家山村中那段上百米长的路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河面连为一体的浑浊而冰冷刺骨的汪洋。

我没有下车，也没有停顿，直接放缓车速骑了进去，尽量靠近路南边的房屋，虽然这条路本身也没几米宽，但每天从这路过，我还算挺熟悉路况的，靠近房屋墙面就掉不到河里去。

我骑得很谨慎，速度始终保持在一个缓慢匀速的状态，足以应对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让我觉得庆幸的是，水面始终都没有没过自行车踏板的最低处，因为骑着车所以并没有穿胶鞋，在这一年之中最冷的时间中，鞋子没被浸湿显然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轮胎的下面一截没在水下，旋转中甚至没有带起多少水花，我对自己的车技还是挺有自信的，车速既慢又稳，心里念道幸亏能骑车上学，不然又要回去让我爸送我去学校了，等过了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坡，前方就再也没有积水了，这是我不用看也知道的事。

即便你想过一百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但往往这一百种意外都像事先得到了通知一般不会出现，所以，我经常在等待某个结果的时候，会先把那些我最不期望出现的结果都当成即将发生的事实一般想象一遍，仿佛这样便能阻止它们真正出现在现实中。

而那天，那一百种意外如期被我避了开来，但就像很多时候一样，总有第一百零一种意外能轻松地让你明白自己那股意念有多么渺小。

我的车撞在了一件坚硬的东西上面，没有任何缓冲，直挺挺地就瞬间原地停下，虽然没有摔倒，但我顺势下车，双脚踩在了地上，冰冷浑浊的水位没过了我的裤管，整个小腿以下都浸在了水里，当时那种心情真的是有种想骂又骂不出来的感觉，水路尽头近在眼前，但却功亏一篑，我终于想起这边墙角的路边有根长长的大石条。

那一整天我的脚都是泡在冰冷湿透的鞋子里，得益于那几块厚实却吸水性极强的自制鞋垫，我的鞋子里似乎藏了一个小水库，永远有挤不完的水，走起路来能留下一路的水印子。一边考试，一边被冻得恨不得脱掉鞋子光着脚，到最后又几乎没什么知觉了。

我不知道那次考得怎么样，对当时的我来说，显然成绩更重要一些，而考试路上的这种奇葩遭遇，以及那一整天的痛苦经历，都是一种糟糕的事情。但对多年以后的我来说，那时考得好与不好，都已无关紧要，而当时那些考试之外的奇特经历却已变得有趣而又耐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