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散文

去医院看我的母亲

2019-02-09  本文已影响3人  青年农村守望者01

天正下雨。这是一种使行人无从辨别点滴的毛毛细雨,这是一种使我无从目睹的纤小点滴,不久就在衣服上盖着一层冰凉而有渗透力的苔藓样的水分。

我去医院看我的母亲。

医院的墙是白色的,脚步匆匆的人穿着白色大褂,那火盘里的炭火也是白色的,就连蓝色座位上的人之脸色也是白色的。

我无声地在烤火室坐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实则用放在脑袋外面的耳朵在听着。

“不晓得我的仔怎么求得了媳妇咯?”一位老人好像在众人中发言,但眼睛却看着炭火;似乎在怨儿子不争气,但语气中透出一股对他者的愤怒;与其说潜藏着一股愤怒,却不如说是对天命的愤懑。

总之,我觉得这句话不简单,就饶有兴趣地听了下去,像一只猫,努力想从橱柜乒乒乓乓的声响中辩出一些蛛丝马迹。

“你仔四十多岁,讲个半家婆咧!”

“哦?现在是女的紧俏得很!”

“你坐过来聊呀介!”

“把钱准备好起,愁么子?”

……

21号病床呼叫!

过了两三分钟,母亲也被喊去做针灸。

“现在媒人钱都要的多咧!”

或许,大家对这句话有共鸣。

“是,是,电话费啊,车费啊,都要报销!”

“8号在这里么?”

“现在是,现在把做媒都做成了生意”

“8号在这里么?”

“生意?还是老规矩作怪——在!在!”

“过来把中药喝了!”

“老规矩?两个人天注定是,没有媒人都能在一起!”

“没咧!还是规矩在作怪。”

“规矩是人定的咧,你两个讲不到重点!”

“重点是?我就和你们三个打赌,钱重要还是媒人的嘴巴重要?”

“对!”

“这个是老实话”

“刘华直伯父讲的好!”

“没有个20万娶不进门!”

“哎哟!我今年都72咯!半家婆拿小仔成个家也好哦!”这位叹气的老人在众声中轻轻地说了句。

13号病床呼叫!

17号病床呼叫!

“你要吃午饭嘛?我下去给你打一个!”

“屋的鸭子放了么?”

“死老娘子,吊了这点水就回家去啦?”

母亲回来得不巧,因为此时人在渐渐散去。这个侃的话题已经被无数话语汇成的流里淹没了。

“31号!31号!还没做完!去哪里呢?”

“31号在哪?31号在哪?”

31号就是我的母亲。

我搀着母亲进了针灸室。针灸室里的墙是白色的、床上的铺是白色的,最里面的中式橱柜却是白色的。进门靠墙的设备是中医针灸和机器的结合体。

而再过去一个跨步远的地方却是摆着各种铁盘的红色桌子,每个盘子中都凌乱地堆满了长短不一的针,散发出炫目的光,使得我只能向窗外望去。

“你老人家,今日还打完这点针,还疼咧!我也没办法了。”一位年轻的护士似乎在开玩笑。

“像我这个老骨头,死了还好!作孽!”先前那位老人继续带着难以理解的语气在说着这种看似是丧气的话。

我一边听着,一边给母亲铺好床。在我去给母亲放衣服的那几步中,我无意中瞥见了一种我21年来从未看到过的目光。这是一种为了活着就要竭尽全力否则会疼死的目光。她只是为了自己活着吗?

母亲的针灸被做完了,憔悴了一上午的面容中终于隐现出一丝轻松。

我搀着母亲进烤火室。迎面而来的暖气中夹着话语。

这使我感到厌烦。

天还在下着雨,同时沾湿人的精神和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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