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敦煌!
经过二十五个小时的奔跑,绿皮火车君终于载着我跨越了东西狭长的甘肃省,来到了它最西端的小站柳园,预热了一路的心情终于开始激动起来,昨晚一路聊天,竟然和胡茬大哥聊出了半个老乡!此刻的我,那些关于独行的忐忑已然大大退去,竟然还生出些小小的奢望——在这里来个奇葩的偶遇也说不定啊。
天气预报说这几日要降温,下车之前我特意换上了厚衣服,可在一下车的瞬间还是被这里清冽的晨风激出一个冷战,要知道,在我的家乡、这个时节早已一秒入夏的奇葩国际庄石家庄,这种温度基本是属于冬天的记忆。我裹了裹衣服,快步的走在出站通道,与内地车站的人山人海相比,这里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冷~~清~~
这沧桑的石板路!这年代感十足的低矮站房!这悠长而又寂静的出站通道!
别说奇葩的偶遇,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怎么感觉这一刻这一条通道就是为我一个人设置的呢?!周围安静的只有我的行李箱行进在破败的地面上发出的咯噔咯噔的声音。
还好,运气不错,如网上的攻略所说,我还没出站就看到了整整齐齐排好队的小巴和出租车等在那里,看到我孤零零的拉着箱子从车站里走出来,一声声亲切的呼唤立刻把冷清的空气染上了温暖——
“敦煌——差一位!只差一位!”
“美女!去敦煌吗?只差一位!”
心里更加踏实,低头微笑,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脚步变得不慌不忙。
可再抬头,不大的车站广场上已经出现了两个你追我赶的人,一个女人在前面狂奔,一个男人挥舞着橡胶棒紧跟其后,只是女人身上裹着厚重的军大衣,男人胳膊上箍着红色臂章,再配上这破败的灰色广场和广场边上迎风招展的红旗——浓重的穿越感油然而生……
当我还在努力的在这突如其来的画面中穿越时,那女人已经几步穿越了小广场来到我身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行李箱,在男人橡胶棒的追打下向着出站的方向蛇行而去……
“嘿!我的行李箱!”我来不及思考,便开始奔跑——她抢走了我的行李箱!
女人终于在车站外的一辆出租车旁停了下来,将我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又为气喘吁吁赶来的我拉开车门,微笑示意,那男人的橡胶棒也终于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出租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我选择了一个长相无害的女孩,假装智慧的向她确认这车的目的地,然后,才有些安心的坐了进来,只是没过几分钟,我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刚刚经历的那一幕——大衣女人突围,狂奔,抢行李,挨打,客人坐进车里来……
这下,出租车终于满客,结结实实挨了几棒子的大衣女人在众人一片喧哗哄笑中坐进了驾驶室——原来她就是这辆出租车的司机!
呵呵!原来是抢客!
这种待遇我都多长时间没享受过了,十年?十五年?那些至少应该是上大学时回家坐公车的经历了吧,大有恍如隔世之感。一阵惊愕之后,却慢慢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慨和别样的亲切来!
“刚刚……什么情况?”其实我想问的是关于那红袖章和橡胶棒。
“没事!没事!一个哑巴,凶得很!”脱掉了军大衣的女司机揉着被棒子打疼了的胳膊,脸上挂着笑,格外得意的说,“我明明就是只差一位了嘛!”
我笑了,其实,我问了,那无害女孩已经在车上等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坐在前排的大哥更离谱,是这司机大姐从柳园镇上敛过来的,而我,和最后那小哥……呵呵呵……
“……吃完包子,我撒腿就跑啊!”
凑足了一车人,狼吞虎咽了早餐,这大姐爽朗的笑着,在一条连着天际的笔直公路上,开启了狂奔模式,一边潇洒的“漂移”着躲着区间测速的监控,一边联系着下一单的生意,还一边喊着“美女”、“帅哥”,和我们一车七拼八凑起来的旅人愉快的聊天……
见惯了高楼林立的钢筋混凝土丛林,一天到晚都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拥挤不堪的城市,一头扎进满目空阔的荒原,走在这条几十公里不见起伏,笔直遥远得仿佛直达天际的公路,我的心就像终于冲出了拥挤羊圈来到大草原的一只疯狂的小羊,撒欢似的狂跳,我满脑子都是自己开着车在荒原上一路狂飙、肆意驰骋——天空湛蓝,大漠无边,黄沙漫漫,一路飞驰,一道狼烟追随……那是何等畅快的感觉啊……
那天面对一望无际的荒原和直达天际的公路,激动的居然忘了拍照,只好拿骆驼同学的这张神似的照片充数了其实,一直以来,沙漠、戈壁、荒凉而广阔的西部,都是我内心深处的一个梦,也许所有人都有过年轻时候的叛逆吧,那感觉像极了《平凡世界》里的孙少平,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对生活又保有那种自虐式的磨砺的渴望,只是我,呵呵呵……年纪增长了,青春消逝了,却激情未去,叛逆犹在,以至于我经常半开玩笑的说自己有一颗渴望放逐、渴望流浪的心。
这也许就是真的吧!
少年时代,因为喜欢独自一人钻进大山去捡石头、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草,我头脑里冒出的第一个类似理想的念头就是成为一名地质勘探员,认为那样就可以走遍所有的山山水水,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到那些人迹罕至的大漠、荒原去探险。
和几乎所有的父母一样,我的父母一直认为“文静”的我应该成为老师或是医生,我们因此开展了激烈争论,直到面红耳赤,彼此冷战。
当然,后来我没有成为老师和医生,但终究也没能成为那个稚嫩理想里的自己。只是依然保留着儿时爱捡石头的习惯,只是时常因为沙漠、荒原等字眼而疯狂的爱上某本书、某个作者甚至某句话,比如高中时因为《撒哈拉的故事》不可救药的爱上在沙漠里流浪的三毛,比如因为写到了“荒原”爱上了张炜的《你在高原》,比如这本书里的那句话——“占领山河,何如推敲山河!”
——那是多么酷,多么浪漫,多么豪迈的一种情怀啊!
还有一句话,让我在读到它的那一刻,心海巨浪滔天,大概是南怀瑾大师说过的,大意是说:无论如何,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在围绕着自己儿时的理想奋斗。
是啊!兜兜转转、忙忙碌碌的,蓦然回首已年近不惑,猛然发现那个儿时的梦想一直在影响着我,而且,那个梦依然还是内心深处一个无比向往的梦,似乎从未消散。
而现在,车窗外,这一切,真的美的就像那个梦……
这里的山都穿着酷酷的黑衣,据说是土质中的铁元素被空气氧化的结果一“梦”醒来,出租车已经驶出了荒原,各色的房屋多了起来,到处是“飞天”的图案,连路灯上都有身披飘带翩翩起舞的反弹琵琶的仙女!
——这就是敦煌!司机师傅粗壮的手臂在半空画了个漂亮的弧线。
出租车开走了,我却仰头看看头顶的“飞天”,又看看被云层遮住的太阳,看看到处可见的“敦煌***”的标志路牌,久久的站在原地不能迈步,那感觉像极了一个羞怯的女生终于站到了暗恋已久的男生面前,内心激动的不知所措,却又害怕得不敢抬头正视他的眼——
只是心里莫名强烈的漾着一句话——路再远,步不停,终到达!
是啊,是啊,走着走着,就走进了梦想!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敦煌!
路再远,步不停,终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