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韩大爷的读写训练营

终其一生,她都没有走出那个小山村

2018-01-08  本文已影响0人  辨味姑娘
终其一生,她都没有走出那个小山村

文/辨味姑娘

上个世纪60年代,在中国内地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里,顾阿珍出生了。

她是家里的老三,家中有五姊妹,60年代的农村生产力水平低下,饭也难得吃饱。大人们更不知道什么避孕方法。娘又怀上了老六,但是家里实在养不起了,只好由城里的小姨带着去了趟医院。阿珍的娘没去过几次城里,看见公交车都吓得往后躲。打完胎没几天就下田劳作了,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阿珍从小就聪慧过人,是几姊妹中最爱读书的。说起阿珍的爹,顾老四,读了四年的私塾,曾经家中有个豆腐坊,可传到顾老四这的时候,豆腐坊已经衰落了。更可悲的是,顾老四年轻时因为一场病突然失聪了。一家之主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有谋得一份生计,顾家的生活捉襟见肘。那时正实行计划经济,村里的人见顾老四是个聋子,想法子欺负他。每次分粮食总是给顾家少几两米。

即便生活一贫如洗,但是阿珍却很乐观,她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插秧,砍柴,捉鱼。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珍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了初中,也出落得越发清秀水灵。家里的孩子都在长个的时期,每天的饭桌上就是红薯白菜,碗中永远没有填满的米饭,至于肉,那时过年才有的奢侈品。娘总是等家里人吃完了,自己再端上饭碗扒几口饭。至于吃没吃饱,没有人知道。而顾老四,长期生活在村里人的嘲笑和讥讽中,又缺乏交流,脾气极其暴躁。他可不管孩子娘的死活,火上来了就对着阿珍娘一顿打。阿珍的记忆中,爹和娘吵架是常有的事。也正好应了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吧。

一天哥哥带着阿珍和老幺去后山的小河里捞鱼,那一天在阿珍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知了在林间聒噪地唱着歌,晴空万里,树梢间泻下的夏日阳光,在阿珍的肩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年少时的时光,似乎总是这么静谧美好。哥哥和阿珍扒裤腿卷上来,面对面站着小沟里,阿珍手拿着竹簸箕,哥哥往沟里撒上些他的密制诱饵,不一会儿小鱼们成对地被吸引了过来。“阿珍,快,把簸箕端起来。”哥哥低声说道,“晓得。”阿珍见机把竹簸箕轻轻地往上一抬,抖了抖上面的水,还真有那么几只落网小鱼和小虾。老幺见状,立马把腰上的竹篓子取下来,麻利地接住了方才的战利品。

三个人在水边玩得不亦乐乎。

“顾小珍。”阿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她转过身来,一张俊秀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少年的脸色因炎热的天气变得通红,鼻翼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是和她同村的同学的秦虎。”你们在捉鱼啊,好家伙,我也来。”“虎子,你牛放完啦?”阿珍的哥哥问到。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叫秦虎放牛娃,“顾小珍,你今天要不要找我借课本。”秦虎不理会阿珍哥哥的调侃,反倒跑到阿珍旁边。阿珍看了看他,那瞳仁深处,黑漆漆的,倒影着绿绿的树林和自己的身影。“好。”顾小珍没有钱交课本费,她的办法就是找同学借书,提前把要上的课抄在收集的烟盒纸上。但是借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厌烦了。唯独秦虎,每次笑吟吟地把书递给她,家里有什么好吃到他都偷偷给阿珍留一点,每天放学和阿珍还有他哥哥一起放学。这样一来,两个之间建立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友谊之墙。

初三那年,学校里有三个名额可以参加中专考试。老师挑选了几个最有希望的同学,顾小珍就在其中。那是阿珍头一次去城里,原来城市这么大,教室的地板可以这么光滑。阿珍考了第二名,村里还奖励了30块,她和娘商量着把钱收在蚊帐里, 到时候去城里读书了添置点新的生活用品。阿珍每天都在期待着,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坐在城里的大教室里。娘也高兴,“咱们家看来要出一个读书人了。”几天后,顾老四提了一壶酒和一串肉回来,阿珍觉得情况不妙,在蚊帐前翻来翻去却怎么也不见那30块钱了。娘气得把扫埽一扔,骂道:你钱哪来的,是不是偷珍的钱了?顾老四一听,声音提高了几倍:怎么,有钱不用,等着饿死啊?阿珍的泪水夺眶而出。那一刻她真的埋怨上天为什么自己有一个这样自私自利的爹。

新学期开学,班主任把阿珍叫到教室外,告诉她学校把去中专的名额给另一个女孩了,因为他们家有亲戚在教育局。这个消息仿佛五雷轰顶,阿珍回到教室,强忍着眼泪听课。也好,断了自己所有去城里的念想,自己家里这个情况,就算有机会也读不起。放学后秦虎跑来安慰她,“莫哭了,城里没什么好,我听说城里人狡猾得很。我看还不如农村好,自在。”“你看,”顾小珍顺着他的手指的地方看去,一排黄瓜藤。秦虎摘了一个,往衣服上擦了擦,“给你。”顾小珍噗嗤一下就被逗笑了。菜田里出现一个大婶,“谁家的娃,偷我黄瓜!”直奔他俩而来。两人撒开腿丫子就逃,留下一阵黄沙漫天。

半年后,两人都升入了高中。阿珍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优异,尽管高中的知识难多了。阿珍的大姐已经出嫁,四妹还在读初中,幺妹还是收集铅笔头的年纪。哥哥因为生性顽劣,初中还没毕业就跟着个水泥师傅学手艺去了。眼看着哥哥也快到讨媳妇的年龄了,家里都在想法子凑钱,盖个新房子。阿珍知道爹娘这阵子为钱发愁,在学校里她不敢多花一分钱,米饭也只打八两,就着榨菜吃。高一过去,整个人面色蜡黄,像豆芽菜一样。

有一次放月假回家,阿珍的哥哥对她说:“珍妹,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看好多姑娘都在镇上的工厂上班,打扮得可洋气了…我也二十一了该讨个媳妇了…世界上又不止读书一条出路,说不定以后嫁个好人家比当个书呆子要好的多…"哥哥在一旁喋喋不休,阿珍沉默了,她看着眼前漆黑的田野,和远处零星的几点灯光。她在思索,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过了两天,四妹背着阿珍的被褥,阿珍背着一袋米和两件旧衣裳,往学校走去。把阿珍送到学校后,四妹就匆匆回去了。期中考试的成绩贴出来了,阿珍一看,自己滑落到了班上三十几名。那一瞬间哥哥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她觉得羞愧极了,根本没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家人。阿珍跑到在教室把课本收拾好,被褥正好还没铺上,她带上所有的东西默默地离开。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再回来了。考试前阿珍心神不宁,每天东想西想,担心家里还会不会让自己读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个下午,阿珍一边哭一边走回村里,泪水是咸的。风才把她脸上的眼泪吹干,阿珍的脸上又落下的泪珠。其实自己是多么喜欢读书,多么享受待在校园里的时光啊。可是自己能有什么选择呢,如果不是这次,那么就是下次,家里也拿不出钱供她读书了。

回到家里,四妹一脸诧异,爹娘知道了也没有说话,生活的劳苦已经让他们没有精力再来关心阿珍辍学这件事了。哥哥虽然面色有些愧疚,但村里人给他介绍对象后,他的愧疚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阿珍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着什么,除了在家里做做农活,就在村里四处走走。几个月后,阿珍到村上的啤酒厂找了一份工作,工作内容就是灌啤酒。有时候会上晚班,阿珍的哥哥给她找了一辆自行车,上完晚班,阿珍和同事们一起骑车赶回家。冬天,寒风凛冽,阿珍到家后,娘就把热的饭菜端出来,一盆红辣椒,一碗米饭。阿珍狼吞虎咽,那时,她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娘每晚给她留的饭菜。计算着每次下晚班的时间,成了她贫苦的生活中最愉快的小事。

有了闲钱的阿珍,得空了还学会买些新衣裳,给自己打扮打扮。十八九岁,正是如花一样的年纪。村里的小伙子,每次见到顾小珍总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些愣头青,还对着顾小珍吹口哨,但阿珍从不理会他们。秦虎来了,他告诉阿珍,自己要去城里看看。问她要不要一起。但阿珍却犹豫了,她觉得现在啤酒厂的工作挺适合自己,不想跑到城里去,城里的姑娘,一定都是接受了好的教育,时尚又摩登。自己一个乡下姑娘去干啥呢?阿珍没有回答。第二天,秦虎背着行李走了。他在城里找了份长工,住在姑妈家,一时半会和阿珍难得见上面。

就这样,阿珍继续留在了偏僻的农村里。四年后,啤酒厂倒闭了。阿珍失业了,她回到家中。这时,给她介绍对象的乡亲已经有几个了。中间也有条件不错的,当兵的大庆说对自己印象蛮好,还有刘医生也带水果来过家里两次,但是阿珍都没有选择,她在等。等那个人回来接她去城里。

后来,阿珍还是嫁给了赵家村的强子。这一年阿珍已经二十八了,家里人都在催她早点解决个人问题,她也觉得结婚的事情应该提到日程上了。强子大她三岁,虽然没什么正经工作,但是家里比顾家要好的多,强子家还给他结婚留了房子。强子这人,胆大,油嘴滑舌,在阿珍面前甜言蜜语说得可不少,为了博她一笑,骑着刚学会的摩托车,一路磕磕碰碰到顾家来接阿珍去玩。两人领了结婚证。婚后,阿珍才知道强子的不务正业,自己怀有身孕,而强子却在牌桌上玩的不亦乐乎。炎炎夏日,阿珍整个人也十分抑郁,结婚没多久,吵架成了家常便饭。每次都是强子到顾家把阿珍接回来,顾家看这种场景看得多了,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直到有一天,隔壁家赵大急气喘吁吁跑到家里来,头上的草帽掉了也忘了捡,脸色慌张,阿珍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小珍,你…快去…去看看,强子和人打架,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咣当——”阿珍手上的盘子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阿珍东拼西凑,拿出自己的辛苦积攒下来的钱,一共五千,那个时候五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知道阿珍磨破了多少次嘴皮子,写了多少借条,才凑齐这些钱。阿珍委托强子的哥哥送到熟人那。强子哥哥回话说,钱对方收了,说是可以少关两年,强子不懂事,委屈你了。顾小珍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自己一生的幸福,自己的未来,还有肚子里的生命,以后该何去何从?

阿珍知道,终其一生,自己也没法走出这个小山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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