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与新
“哟，你这鞋是阿迪限量版吧，挺不错啊！”陈浩叻住萧然的脖子说道。
“不错吧，这是我上个月模拟考的奖励”。萧然撞了陈浩一下。“记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熊样！这要感谢你哥给你空出了位置。”陈浩的语调阴阳怪气的。
“你这就没意思了！”萧然转身大步离开。
“开个玩笑，别走啊！”
“弄懂函数的各种定义很重要……”李启明一笔一划的写着板书。
“李哥，这东西背完考试也不考啊，要不你还是给我们直接讲例题吧！”，底下传来哄笑声。
李启明大学刚毕业就来实习，和学生没差几岁，有几个学生总是李哥，李哥的叫。
“告诉你多少次了，上课的时候要叫老师，你是又想罚站了吗?”现在的学生皮的很，根本不拿老师的惩罚当回事，他还只是个实习老师，没什么实际威胁，同学们都清楚的很。
“李启明这小子什么背景啊，能来咱三中当实习老师，看他穿那穷酸样，也不像是有人啊！”陈浩翘着二郎腿和萧然等几个同学议论着。
“有啥人，我都打听过了，学习成绩优异，学校力挺给送过来的，家里好像是哪个村的！”一个同学撇着嘴说道。
“还村呢！我看你像村的。”萧然打趣刚才说话的同学。
几个人嬉笑着闹作一团。
李启明端坐在写字台前给家里打电话，“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别太操劳了。”简单两句问候，母子二人就没了话。李启明家里的确在农村，当初不顾长辈反对，用父亲交通意外的赔偿金勉强读完大学。好在大学时成绩优异，得到了这个来三中实习的机会。拉开抽屉，一个大信封静静的躺在里面，那是他大学打了半年工攒下钱换的，结果他早有预感，但拿到报告时，李启明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没什么朋友，也没谈过恋爱，这是只属于他的秘密。
学校要开运动会，陈浩和萧然几个同学都报了项目，晚上没课的时候会在操场上训练。
“那有棵大树，外面是个小土堆，学校正铺自行车道，从那翻墙出去肯定没问题。”陈浩偷偷摸摸的说。
“没老师巡逻吗？"有人担心的问。
“拜托，你没看见老黄早就溜回宿舍休息了吗！我可是一定要走的，没胆儿你就继续跑呗。”陈浩转身就走。
其余几个人互相瞅了瞅，一咬牙也跟了上来。
一伙人找了个网吧准备开几局，正推推搡搡的往里走，第一个人突然停住了，站直身子喊道"李老师好"。
李启明正好也抬头，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在这？"李启明皱着眉头。
几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李启明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互相看什么看，赶快回学校，你们这是碰见我，要不麻烦就大了。"说着起身就将他们几个往门口撵。
到了吧台，萧然突然捂着肚子诶呦的怪叫，"不行，我要去厕所。"一溜烟地就钻进了网吧的厕所。
陈浩看着萧然的背影喊到，"你这小子，刚才告诉你不要吃那个烤串，你偏不听。"转身对李启明特有礼貌的说，"老师，您先走吧，您不是还有课吗，我们等他一会儿。"
李启明看了一下表，皱着眉头道，"那你们赶快回去啊。"
几个人看他走远，松了一口气，大喊萧然，让他从厕所出来。
萧然路过刚才李启明的位置，发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关于拐卖儿童的贴吧，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旁边有人催促他赶快开局，就走开了。
被教导主任逮到的几个人正打得热火朝天，全校批评，书面检查，请家长，一样没丢，走了一遍，还把他们几个参加运动会的资格给取消了。
"准是李启明那个龟孙子报的信，在咱们面前装宽宏大量，背地里搞这种小动作。"陈浩气哄哄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他说的。"萧然问
"要不哪有那么寸，他刚走教导主任就来，你没看最近他老和教导主任一起吗？准是卖了咱们在学校面前买好呢！"
萧然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其他几个被处分的人都觉得是李启明报的信。
"这道题应该这么做……"课间的时候，李启明正给学生们讲解习题。
一直斜睨着他的陈浩，眼睛突然眯成了一条缝，他歪着脑袋，拿着书朝讲台走去。
“李老师，你这上课说话速度太快了，我都没记住，这题怎么做啊？”说着左右脚互相绊了一下，趔趄几步，一脚踩到李启明的左脚上。
李启明马上弯腰用手蹭了蹭鞋，鞋的四周白边锃亮，陈浩赶紧上去要给李启明擦。
到跟前陈浩停住了动作，“李老师，你这鞋在哪买的，挺好看啊！”
李启明顿了一下，“啊，还行。”
“你那限量版的鞋呢”陈浩逮住萧然问。
萧然没抬头，“送人了，问这个干嘛？”
“你没看到李启明脚上那双鞋吗？绝对是你那双，那条折痕是我扣篮落地时踩上去的，当时你不还心疼的直叫唤嘛！”陈浩一边扣篮一边喊道
“神经，都告诉你送人了，一条折痕你都记得住啊！”
陈浩耸耸肩，“是不是无所谓，看他那穷酸样能买的起限量版吗？一定是旧鞋，要不能有印。磕碜磕碜他我也舒服一下。”
“老师，您这鞋是限量版吧！”
李启明纳闷为什么陈浩老揪着他的鞋不放。
“啥限量版不限量版，就是在街边一个小店买的。”
“哪个店啊，我也买去。上次看见萧然穿我就动心来着，当时手上没有钱。”
陈浩低头又盯着李启明的鞋看，“诶，老师，您这鞋怎么连折痕都和萧然的一样呢，他那还是被我踩的呢！”这话声音不大，但阴阳怪气，周边的学生都抬起头往李启明的鞋上看。
李启明心里噔噔噔的跳了起来。这双鞋是为了运动会买的，在路边一个小店相中的，只不过当时看的时候新鞋太贵，他就买了双二手的，不会这么巧是学生的鞋吧。
李启明看了眼萧然，两人正好对了眼，但很快都移开了视线。
上课铃声成了救命稻草，李启明催促着大家赶快回座位上课。
“萧然，那真不是你的鞋？陈浩可是信誓旦旦的说那印是他给你踩得，你那鞋呢？”几个哥们儿围着他问个不停。
“我都说了不是，我那双给我表弟了，你们听不懂啊！”萧然一推桌子站起来走了。其实鞋的确是他的，只不过是被他偷偷给卖了，因为上次网吧的事，父母把他的零花钱全停了，平时他大手大脚惯了，换回来的钱也就支撑个把月。但是这事他没法说，不但会被人笑话，父母知道了那更是一顿胖揍。对李启明很抱歉，但就当他为上次网吧的事做补偿吧。
事情并没有像陈浩和萧然想的那么简单，谣言越传越邪乎，有人说鞋是李启明偷的，也有人说李启明找了个富婆给他买的，总之五花八门的想象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对李启明的印象大打折扣，他再也没敢穿那双鞋。
一学期过去，李启明并没有留在三中当老师，学校以他没有处理好和学生的关系为由，拒绝了他。他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偶尔会听到有人提起，说在送外卖，但也没人确定。
在大学上自习的萧然接到父母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家一趟。听那激动的语气，他知道，这是找着了。
回家前，他买了双阿迪的新鞋作为礼物。拧开门刚一进屋，就听见父母殷勤的询问声，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他只看过照片，还是婴儿时的照片，是被父母要求看的，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哥哥，他完全没什么感觉。
“肯定是你弟弟回来了”萧然的母亲边说边从里屋走了出来，“快来和你哥打个招呼，这是什么？”
“礼物”萧然把新鞋递到母亲手里，这面子可真大，我这大老远的回来还要进屋去见他。
萧然的母亲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的表情。
门推开，萧然看到一双熟悉的鞋，耳朵里霎时只剩下心脏的跳动声。一双留在他记忆中的鞋。
“当、当、当”，他被几声棍子杵地的声音惊醒。
“我也是看照片才知道是你"李启明手里拿着他高中的毕业照。
“这是萧然给你的礼物”，母亲把鞋递了过去，脸上有一丝讨好的表情。
“谢谢啊！”李启明满脸堆笑，盯着萧然，“我脚上这双鞋都穿了三年了，是该换了。"
李启明费力将新鞋穿在僵直的左脚上，笑吟吟的低声说“我也终于有双新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