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爸爸

我是你爸爸

王朔，高中学历，当代知名作家。他的作品没有荣获过什么大奖，但混迹于影视圈的文青们可能对他很熟悉。当年红遍了大江南北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改编于他的小说《动物凶猛》。我很喜欢冯小刚，而冯小刚很喜欢他，遂试图了解他。拿小说《我是你爸爸》说事。

当你翻开《我是你爸爸》扉页（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5年发行版），你会发现这本书很不一样。首先没有大篇幅的作者“简”介，其次没有什么编者荐言亦或是作者序言诸等。翻开第二页就开始了正文第一章的内容。这样的编排设计折射出王朔的写作风格：少一些套路，多一丝真诚。

在看了十页之后你就会把他佩服地五体投地。如此生动的语言，如此辛辣的比喻，如此入木三分的情感表达，仿佛当今作家的文字都褪了色，落了俗套。诸如对小说主人公马锐的描写。作者没有刻画马锐的仪表神态，而是谈到他的出生。

“马锐不属于优生，就是说他的孕育是在马林生和他的妻子的意料之外的，缘于一次小小纰漏，纯粹是因为他们的心慈手软一拖再拖终成既成事实。他完全是在被动的情况下当上了这个孩子的爸爸，就像过去被旧军队拉夫的良民。小时候总觉得给别的小孩子爸爸是顶体面光荣占便宜的事，真当了爸爸倒留恋起做儿子的时光了。”

不知道你看到这样的文字会有什么感受。我反正是眼前一脸继而拍手叫绝。主人公马林生生下儿子马锐不是与妻子一厢情愿的结果，而是一次尴尬的事故。马林生在被动的情况下当上了爸爸，真正当上了爸爸才意识到爸爸难当，不如做个儿子。小说开门见山，不到几页即呼应主题——父子关系，妙。王朔的描写放在当今，其现实意义也不容小觑。现在有多少年轻爸爸是在主动的情况下当上的？

小说讲述的故事很简单，就是马林生和他儿子的日常琐事。他和他儿子的关系也经历了一个从平平淡淡到剑拔弩张最后归于理解的过程。艺术源于生活，却总是高于生活。小说中有几点值得我们思考。

第一点是父子关系。父亲和儿子最理想的关系是什么样子？所有的爸爸都是好爸爸吗？好爸爸就一定能够培养出好儿子吗？儿子培养的失败都是爸爸的过错吗？对于这些问题，小说都触及到了。一开始，马林生和儿子马锐保持着传统的父子关系。马锐的语文老师在学校课堂上将“恬不知耻”念成了“刮不知耻”，马锐当面指出了老师的错误，搞得老师下不了台，引发了一场师生战争。马林生因此被请到学校，接受老师和校长的质询。为了儿子的教育，马林生被迫替儿子写下了检讨，但是儿子却不领情。马林生痛打了马锐，父子之间开始了冷战。

这件事让马林生重新开始审视父子关系。他决定改用西方民主的父子伦理关系，抛弃中国传统父子之间的条条框框，让马锐和他称兄道弟。然而这样的关系就很完美吗？答案是否定的。马林生一直以他超前的眼光而自豪，但却未意识到这样的关系只是助长了儿子叛逆的心理。在马锐心中，他永远不可能和他爸爸像兄弟哥们之间那样亲密。

马林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又转变了想法。他要完全彻底放弃他的儿子，由圈养变为放养，因为他认为“圈养饲养员多麻烦呀，每天得给他们喂食、清扫；早上开笼，晚上收圈，清点只数；夜里睡觉都不踏实，生怕黄鼠狼溜门撬锁叼走一只。放牧就不同了，漫山遍野跑去吧，哪儿草美哪儿水甜就上哪儿足吃足喝吧，任你膘肥体壮，我想吃哪头了就上山抓回来宰了——多省事！”可是这样更加激化了父子之间的矛盾。马林生逍遥自在起来了，马锐却陷入了困境。他被身边的谣言所困扰，上学路上总是受人欺负，而这一切马林生都丝毫未察觉。所以马林生和马锐最终得以对簿公堂。

我虽然没当过爸爸，但也知道当爸爸的不易。在中国的社会语境下，父子关系不能过于“前卫”，也不能过于“保守”。儿子生活在一个等级（森严）社会中，摆脱不了社会规约，即使他的爸爸很开明，但他自己也达不到他父亲的境界，因为他毕竟是一个孩子。但是，父子关系也不能过于传统。父亲要学会观察孩子，要及时矫正其错误行为，要尽早摆脱“一切都由母亲相夫教子”的错误观念，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父子和谐。总而言之，沟通双赢。

第二点是单亲家庭。马锐生活在单亲家庭之中，从小缺失母爱，所以造就了他“老练”的性格。马锐给人的感觉很油，待人接物都十分客气，礼仪周到，像个商人，说不出来那劲儿，反正和他的年龄不匹配，一句话，不像个学生。最典型的反映就是他和检察官之间的谈话。

检察官想要通过了解马锐的情况，再决定将马锐的抚养权判给父母哪一方。但是马锐却是一脸的不在乎，仿佛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注定要受罪一样。比如说他说“爱谁谁，胡判吧你就。谁坚决闹得凶你就判给谁，到明天再说吧。”他的话让人听了感到后背发凉。

在马锐的心目中，他是一个孤儿（即使他父母健在）。他认为母亲每次带她逛商场，吃好东西，玩过山车都是一种无聊的游戏，是母亲为了弥补她内心的亏欠。而父亲马林生则是一个过于自我的大男子，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他儿子。看完了小说，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精神上的荒原。

马锐的悲剧可以归结于家庭的失败。如果父母没有离婚，或许马锐就不是最后那个样子。马锐所有的不正常或许都源于家庭关爱的缺失。小说的语言虽然非常戏谑，但还是能够深入到你身体中最柔软的那个部位。中国还存在着千千万万个马锐，他们叛逆，反常，有的甚至走上了违法的不归路，但是我们是否真正理解了他们的不幸，是否摘掉了我们的有色眼镜去评判他们？

当然小说还有很多点可以挖掘，比如马锐和夏青之间的关系，那个时代的同学关系，齐怀远这个人物形象等等。读毕真的还想再读一遍，这就是传说中读好书的乐趣吧。刚刚查了一下资料，发现这部书早已被冯小刚拍成了电视连续剧，看来势必是要再去了解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