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段对话 一串珍珠
1
每月的第一个周日,卢布的博物馆免费开放。我和Camille一起去了当代艺术博物馆,回来的时候四点多,日落灯升,这里的太阳落得太早。
穿过Tivoli公园,浅蓝天幕如同一滴蓝墨水掉进清水,透明,朦胧。赤裸的树枝上白色黄色的小灯缠绕出不同形状。路灯昏黄,青草地,灌木丛,上面点点白雪未融化。树灯的冷,路灯的暖,深深浅浅的绿色在蓝色背景里,美的像一幅画。
好美啊,像一幅画。我们不由自主发出感慨。
两人都走的很慢,虽然天冷,但是似乎是不愿意很快走完这美景。
Camille 脸庞清瘦,骨骼明显,坚毅而美丽。我一直觉得她很像权游里面没剪短发的王后瑟曦。
在这样的场景里,慢慢踱步,看着她的完美侧脸,我不由自主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生命的意义?”她一愣。
“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哈哈。”我自嘲
“是啊。哈。”她沉思了一会儿,“我觉得是,让这个世界更好。”她的回答。“我不想活的自私。”
一个始料未及的回答。
Camille来自比利时,总是醉醺醺的样子,还给我们传授“晚上喝牛奶可以防止宿醉,第二天起来啥事儿没有”。会讲四五种语言,说话总是很快,常常会让我跟不上。考试差点迟到。总是很随意的样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认真的回答。
“To make the world better.”
她的话融进了蓝色的夜,也融进了我心里。
2
我超爱我的乌克兰室友Yaryna。不是完全没有摩擦,但是她真的很迷人,常常跟她聊天,我看到自己的局限,也看到自己的无限。
我们一起去看城堡山日落。
回来的路上,小心翼翼走着有些结冰的山路,我又问起那个问题。
噢,我忘记了她的回答……好像是享受生活什么的,记得我回应道,她的回答跟很多国内朋友说的相似,就是体验。我又一次自嘲,这个问题没啥意义。她说这个问题最有趣,要用一生回答,每天的答案都不一样。
快到山脚的时候,我问了她另一个问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没有冒犯之意。”
她说,你说。
“你有希望自己更高些吗?”
Yaryna只有一米五,跟她一起去买衣服,她总是挑最小码,鞋子要在童装店买。习惯性的,我有些同情。
“没有。”
“从来没有吗?”
“从来没有。”
“哦,抱歉,因为在中国,很多女孩都想更高些。”
“没事儿,我很喜欢自己的身高,我觉得这很酷。从小到大,我都是班里最小的一个。”她笑起来,笑声爽朗真诚,“所有的男人都可以用手抱我,这太酷了。”
“哦。”我有些震撼了,因为我觉得至少有些不满意吧。
跟她解释,有些女孩就是不满意自己。
“Just enjoy the way you are.”她继续讲,“看我的牙齿嘴巴,跟正常的样子不一样,下面的牙齿太靠后。但是我的画家朋友很喜欢给我画肖像,因为他说我的骨骼不寻常。”
她的蓝色大眼睛笑的那么美丽。
3
跟法国朋友Aurelie约饭,饭饱之后,踱步圣诞夜市,买了杯热红酒。
靠着温暖的火炉,听着热闹的音乐,肉桂香味迷人,眼前酒气氤氲。
我有些微醺,微笑着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终于结束了我的‘不确定时期’。”
没有要我进一步解释,她立马说:“我知道,不过很快你又会迷茫了。我就是一段时期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什么。一段时期又很迷茫。”
“哦,像个循环?”
“是啊。”
“可以举个例子吗?你最近一次的不确定时期是什么时候?”
“嗯,像我两个月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两个月之后自己会在哪里。我觉得很恐慌,觉得人生很糟糕,很害怕。”
“哦。”
“不过我的朋友说,更可怕的事情其实是,你知道你两个月之后在哪里。因为那意味着你老了,定下来了。而不知道你自己会在哪里,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我想,是真的吗,好不容易我觉得相信自己,人生有了方向,很快就会再次迷茫吗?
听着耳机里面欢快的音乐,得出结论,可能吧,可能会再迷茫,但是我知道迷茫之后会再次肯定。于是在路灯下,自由蹦跶,雀跃回家。
4
我们每个国际学生都有个当地学生协助,称为buddy,帮我们解决问题什么的。在走之前,想多了解一些欧盟法和斯洛文尼亚的法律,就约我的Buddy一起上学,因为我们住的很近。
早晨穿过公园,草地上白霜片片。
我问他将来要做什么。
“这可是很大的问题。”他笑道。
“是啊,你会做律师吗?”因为他现在在法学院读硕士,很多法学院的同学说起未来第一个都是讨论会不会做律师。
他说他会做法官,或者公诉人。他说起来难民法和这方面的志愿活动,兴致很高。
不知道说到什么,他说,“I’d rather poor and happy than…”
我看着他,眼里盛满了小星星。
不知怎么这些片段连起来了,成为一串珍珠。
我感觉有些东西正在变化、消失、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