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书生皆不同
榕榕自出生起就在灵山,日出日落一周一夜更替交换,她也从未离开过,因为她是树妖,脚下的土地已经跟她相连甚深。
榕榕开灵识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只圆乎乎的小鸟。
从此榕榕不再孤单,还任性地给他起了个名字—球球。
每天球球就在榕榕的枝桠上陪着她一起看日出日落。
春去秋来,又到了候鸟迁徙的时候了,榕榕有些不舍望着球球,“大概你再来回几次,我就能幻化成人形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跟你一起遛遍这灵山。”
球球深深地看了一眼榕榕,“等我能幻化成人形的时候,我就再也不用迁徙了,快了,等我回来。”
球球走后,榕榕又变成了一颗孤零零在灵山山腰处矗立的树了。
日出叹息日落叹息,总希望球球快点回来,不用说话陪着自己就好。
直到有一天,榕榕深埋地下的根悄悄的冒出地面,想伸个舒服的懒腰时,来了一群人,树妖本能觉得有些危险,但又不知道是哪里,生生把伸展了一半的枝叶保持了不动的状态,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榕榕没了球球根本不知道这些鸟在说什么,她还差最后一步修成了人形,到那时候什么动物的语言都可以听懂也都会说了,可是现在这两只在巢里乱蹦乱跳一刻不得安生的鸟说什么,她是一点也不明白。
但是女性天生的直觉让她知道,肯定是有坏事要发生了。
从山下上来了一群人,坐在榕树半伸展开的根上,榕榕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是什么造成的,只知道树下的一群人在激烈的交流着什么。
直到一个老妇人指使壮汉要挥舞着斧头要砍树的时候,榕树终于知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她离不开脚下的土地,即使她马上就能幻化成人形了。
抖动的枝桠出卖了榕榕的内心,她是害怕的,她不想在这紧要关头香消玉殒。
直到一个背着书箱的消瘦书生扑在树上才阻止了这一切,榕榕心里安宁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些人和书生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终归是没事了。
老妇人带着壮汉走了,而一同来的书生在榕树下整整一夜,一夜絮絮叨叨榕榕听不懂的话,榕榕从没有这么一刻希望自己化成人形,书生在翌日清晨从榕树根部站起来,抖了抖有些麻木的腿,一瘸一拐的下山去了。
榕榕想自己一定要在化成人形以后去报恩,这一等就过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球球回来了又走了,榕榕到没有那么难熬了,因为她知道有个书生再等她。
球球走的时候,看见榕榕一脸的思春样子,心里着实是有些酸楚了,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其实自己不用再迁徙了,默默地走开吧。
灵山冬日里虽枝叶繁茂但还是微凉的,而榕榕就在这么一个微凉的冬日里幻化成了一个胖娃娃的样子,此时的榕榕只想去找书生,应学的术法几乎是什么都不会,但这都不影响榕榕的想法。
丞相府里书生烦闷得围着桌案一圈一圈地踱步,直到书柜最下一层的抽屉自己打开时,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脑袋的主人有苹果一样圆圆红润的小脸蛋,头上两个小辫随着脑袋地摆动晃来晃去,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洁白如嫩豆腐一样的肌肤上穿着一个小红布兜,在抽屉里扑通的双脚踹的抽屉咚咚直响。
最终得以大头朝下的姿势从抽屉里翻了出来,“你不要怕啊?我不是坏妖精,我不吃人的!”大大的眼睛还随着说话一直忽闪。
书生直勾勾地看着刚从柜子里翻滚出来的胖娃娃说道,“你是那棵树?”
榕榕开心的点了点头,“嗯嗯,我叫榕榕!我是来找你的,找你……”
书生大喜,从地上把榕榕抱了起来,挠了挠肥硕圆润的肚皮,惹得榕榕咯咯直笑。
书生等她笑完了好奇地问道,“你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榕榕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唯一会的技能交代了,“我是榕树啊!木系本能可以跟所有木系的植物相通的。”
书生点头,“那你能带别人从任何有木头的地方出现吗?”
榕榕摇了摇小脑袋呆呆的说:“我不知道,我从灵山传送到这个木头盒子里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法力都用尽了!”说完还认真的点了点头。
书生摆了摆手,“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你的。”
榕榕用自己的小肉手抓着自己的小辫绕来绕去的,“可是我是来报恩的,没有法术了可怎么办啊?不过你有什么愿望要实现吗?”
书生没说什么愿望,只说让她安心的在这住下,而榕榕确实也就。此不明不白的在书生这里住下了。
榕榕觉得这次见到书生比之前更加消瘦了,身体单薄的刚才抱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硌得慌。
榕榕每天就亲自去厨房监工然后再看着他们把吃食给书生端过去,陪着书生吃饭,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书生没见胖,榕榕却越来越圆润,木系植物天生吸收日月精华,土壤养份。
一个日渐消瘦,一个日渐丰腴,府里渐渐的传出来,榕榕是只吸人元神的妖精,往常跟她很好的厨娘丫鬟也渐渐的疏远了她,榕榕很难过,想说不是那样,可又解释不清,在人的世界里,妖还是太过神秘的可怕。
榕榕越来越伤心,此时的书生问她,“你想不想让我变的跟正常人一样?”
榕榕点了点头,“想!”一字脱口而出。
书生说,“可是你要付出一些代价,你愿意吗?”
榕榕单纯的应允道,“我本就是来报恩的,怎样都可以!”
书生嘴角莞尔,“你跟我来!”
说完就从地上抱起了榕榕走出房门,穿过回廊走到另一间屋子里,一张铁制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同样质地的笼子,略大,刚好可以放下几岁的幼童。
书生裂开嘴角,极其温柔的把榕榕放到笼子里,榕榕不明所以地望着书生,双手抓在笼子上,看书生在给笼子上锁,纳闷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呢?”
书生说:“你不是想救我一命吗?你等等,我马上就可以好了。”话毕转身出了门。
榕榕没看见书生转身时脸上诡异的笑容,满心欢喜的等着救书生,还躺在在铁笼子里哼起了球球教她的歌,又有点想念球球,快到春天了,他快回来了,她报完恩就可以回去了。
榕榕听见书生回来的脚步声时高兴的从笼子里蹦了起来,还不小心磕了脑袋,站好后才发现书生后边跟着一个老妇人,瞬间瞳孔放大,那个老妇人,她是当年想砍了自己的人。
榕榕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笼子另一只手直直地指着那个老妇人,“她,她怎么在这?”
书生激动的双手搓来搓去的,“她来给我治病,你是我的药啊!我等了这么多年就在等今天啊!”
榕榕不明白,“你当年明明从她手里救了我的?她怎么会给你治病?我又是什么药?”一股脑问了这么多,越说自己越觉得不可思议。
书生放生大笑,“我不演那么一出,怎么骗你出灵山?”灵山两字一出,老妇人眼前一亮,书生又说到,“你看这你能碰到的地方,都是金属,没土没木,你救我一命,也算死得其所了!哈哈……”
榕榕听完一下子傻眼了,“死?为什么救你我会死?我不能死的,我还要跟球球逛遍灵山呢?”
书生的求生欲望涨红了双眼,那个老妇人却悠悠的说道,“要不是做这个符合阵法的笼子耽误了,你也活不到今天,也不算算是为了这个笼子,毕竟我们还要等你精魄已成,跟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来!老妪送你上路。”
榕榕这才知道害怕,害怕以后再不能回灵山,害怕以后再不能见到球球,榕榕想若自己能幻化回原形是不是可以碰到最近的木椅。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榕榕开始奋力的施展自己的四肢百骸想回到树的形状,奈何努力了半天发现自己一点变化都没有。
刚歇了一口气,准备再试试就听老媪又念叨,“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我这个笼子是闹着玩的吗?”说完就开始念起一段聱牙诘屈的文字。
笼子也随着这段文字变得越来越小,榕榕的挣扎在这个笼子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待到老媪念完,整个笼子已经完完整整的像铁链一样把榕榕拴死在桌子上了,容不得她一点反抗,原形化不成,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死死按在铁板上等那屠刀落下的一瞬间。
榕榕双眼布满了泪水,但倔强的她生生憋住了没有流出来,瞪着大大的妖精看着双目赤红的书生,想想当时球球说过的,人类的心思诡诈多变,不要贸然离开灵山,可是自己不听话,现在可能是报应来了。
榕榕没有一颗赴死的决心,她想活着,想回去跟球球逛遍灵山,想去跟球球玩,不想在这就被人取了精魄,她还没活够呢!越想越委屈,刚刚还能忍住的眼泪现在跟决堤了一样。
老媪看了看允自哭地浑身颤抖的榕榕,“小树妖不要怕,一点都不疼的,你不是也很想救他吗?我马上就能完成你的心愿了,你就安心的去吧!”说完抖了抖双手,褶皱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口中继续冒出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
榕榕渐渐有些困意,眼睛慢慢的闭上,感觉自己在变的很小,很小到马上要脱离自己的身体。
嘭的一下子房门被踹开了,好好的一个密闭阵法,被人从外界强行破开,老妪反噬到一口鲜血喷出,艰难的站在阵中央榕榕和书生的中间,本就因为强行夺魄消耗的精力这时几近枯竭。
阵法已破,老妪知道书生必死,可自己不能死,她还有毕生夙愿没有完成呢,伸手把榕榕像门口退去,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逃命机会,那些妖得去救精魄离体的树妖。
如她所愿,两个男子确实没有再追她,白衣男子抬手从铁箍中把榕榕救起带走了,后边一灰衣男子一个箭步冲到院子变成了一只大鸟,白衣男子跳到他身上,大鸟直冲长空。
后记:
榕榕醒了以后每天都坐在茅屋院里发呆,即使小人参娃娃天天变着法的缠着她玩,她都不开心,她想球球了,后悔不听球球话了。
还羡慕九尾狐找的书生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媚狐每次都打她脑袋还跟她说,“别瞎看,多看一眼,白羽生气了算谁的?”
榕榕不明白白羽虽然严厉但是从来没生气过,就是每次一看媚狐,媚狐都打冷颤,好像挺可怜的,不过榕榕懂,那就是白羽和书生能看能羡慕,绝对不能占他们两在一起的时间,否则还是很难过的。
为什么自己找的恩人其实是仇人,为什么自己被人算计了两年都不自知,为什么自己不听球球的话,这都又到秋天了,他又该走了,也不知道他想没想过自己。
院外一灰袍男子抖了抖自己的衣袍缓步走来,人参娃娃毫不认生的就往他身上爬,他身后黑袍男子直接扒下来放到自己怀里,榕榕很羡慕,自己要有这么多人疼该多好。
人参娃娃还气呼呼的说,“当康你放开我,我不喜欢你了,你欺负我,我要跟大鸟玩!”
灰袍男子宠溺一笑,榕榕登时反应过来,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就跑了过去,“你是球球,你没扔下我,你说带我逛遍灵山还算数吗?我不瞎跑了,我以后都听你话。”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开。
球球莞尔一笑,“我何时扔下你了。”
榕榕开心的抱着球球拍起了巴掌,“可是,可是我又有了一个恩人,要报恩的!”说完撅起小嘴有些为难。
球球叹了口气,从地上把榕榕抱了起来,“你的恩我报完了。”说完冲屋里高喊了一声,“新院搭好了,每个人都有新屋子了,快搬家吧!”
说完抱着榕榕就往外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屋子,还有不许叫我球球,我叫鴖!”
榕榕在他的怀里乱动,伸出短短肉肉的双手想抱住鴖的脖子,却不够长,只能改变策略抓住他的前襟,摇着自己的脑袋,“我不要,我要跟你住在一起,我不要自己单住,我不要一个人。”
“不要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跟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一起住?”
榕榕不依闹着要住一起,当康和小人参娃娃本想跟着去看新家,现在尴尬的站在院中当雕像,媚狐刚出的洞口转身又回去了,单身的狐狸没人疼啊!
只有书生和白羽两个在屋里待着的,没人看见是什么表情。
无戒玖拾天训练营,非日更我忘了是第几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