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霓虹一期一会,在枫叶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初遇霓虹的时候,是在初秋的傍晚,透过飞机上的窗子俯瞰,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五彩斑斓的灯光带,我们在座位上猜测,那是市区,还是寺庙。
秋季的霓虹已是微凉,下了飞机以后被机场里铺天盖地的纯色色块淹没,白色,红色,蓝色,泾渭分明,伴随着呢喃般的日语,我推着箱子,慢慢步入安静而神秘的动漫世界。
旅伴在点餐时回过头张望,像是宣告着在异国他乡第一次点餐的成功,鲜味和咸味一起涌进嘴里,异国的第一丝暖意,是从一碗面开始的。
由于行程紧张,在成田机场的当晚,我们就要承夜班巴士去往关西,在夜班巴士上我软软地靠着座椅,手机上亮着一本快到结尾的《春琴抄》,睡不着。感慨其实远没有归途时多,我只是,很兴奋很兴奋,像是终于拂掉羽毛上的尘埃,茂密的黑夜,给人厚实的安全感。夜色微晞的时候,低沉的日语会随着广播盘旋过来,一睁眼就是湛蓝的清晨。
就在这样的清晨里,我翻过了《春琴抄》最后一页,走向了未知的世界。
【寺庙】
大阪和京都的寺庙都很多,印象颇深的有两个,一个是大阪的四天王寺,另一个则是京都的伏见稻荷大社。
与霓虹一期一会,在枫叶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与霓虹一期一会,在枫叶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四天王寺的建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门设计的很好,厚重的大门紧闭着,每次只由一个人进出,拾级而入的时候,像是将尘世抛在了身后,入目是昏黄的佛灯,墙上的壁画讲述了神佛坎坷的一生,灯影将语言都照的微弱,脚步在细碎中渐成悄然;推门而出的时候,阳光沿着高高的檐角洒下来,人恍如经历了一个轮回,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有新生的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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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稻荷大社的那天,我着了樱花纹饰的和服,和服和木屐一板一眼,把我捆得结结实实的,走路只能迈小碎步,瞬间淑女了不少。打着扇子走过青石板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京都曾以长安和洛阳为名,入目的鲜红建筑,在旅人心中又增添了一丝莫名的情愫。
曾经有幸见过雪狐,从那以后就对狐狸这种动物有了一种特别的喜爱,稻荷大社里随处可见的狐狸雕像和狐狸面具,都深得我心,当我惊喜地发现扭蛋里都是狐狸挂饰时,心情几乎可以用雀跃来形容了。
夜色渐渐漫上来,灯光和红漆交织成一片绚丽的风景,往来的和服少女和奔跑的孩子似乎把我拉进《萤火之森》的夏日祭,仿佛下一个狐狸面具背后,就是我触摸不到的少年银。
灯光把昏黄荡上了红色的檐角,游人渐渐稀少,狐狸笑了。
【集市】
关于集市的记忆,我还停留在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母亲牵着我,走过红彤彤的门联红彤彤的鞭炮红彤彤的灯笼,掉色的鞭炮纸把雪地也染红了,似乎这样就会是一个红红火火的年。十几岁以后,我就很少逛街,买东西去超市也最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可这次,在霓虹,面对集市,我又像是被还原成了一个孩子。
大阪的黑门,京都的锦市场,东京的筑地市场,每一个都有它独特的地方,海鲜和糖果一起把上帝的调色盘带到了人间,人声嘈杂带来尘世烟火的急管繁弦。海产在铁板上滋滋啦啦地冒着热气,大福包裹着甜味的秘密陈列在橱窗,酒水也争奇斗艳地化成开不败的花朵,各种色彩和声音不断碰撞、交融,像是把时间的刹那和永恒一道丢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袅袅烟雾缭绕着,凝结着,构成随着人潮汹涌而不断变化的沙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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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
在奈良的时候,我藏了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我怕鹿。
抚摸它是愉快的,喂养它是满足的,但是,我更加惧怕。我惧怕小鹿在身边穿梭,我惧怕小鹿在心底乱窜,我惧怕小鹿的眼睛——那是一双有一双澄澈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又似乎懵懂不知。
我在鹿群中穿梭而过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才是应该被喂养的那个。我拿了鹿饼,千里迢迢,在将手中的饼干伸出去的时候,我被喂养了一份安宁。
那天枫叶红得很厉害,一个日本大叔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递给我一把用来喂鹿的坚果,没有语言的交流,简单的手势以后,他推着自行车走远了。
那天枫叶红得很厉害,一对中国情侣喊我去给他们拍照的时候笑得很是幸福,碧蓝天空下的新人一对对走了又来。
那天枫叶红的很厉害,小鹿不跑了,它吃着我手上的坚果,被红叶安放在没有栅栏的公园。
“想过小鹿一样的生活,晒着太阳吹着风,被游人喂饼干”。
好像有风把这句话细细地送到我耳边,又似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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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
林夕说:其实,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异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我人生阅历尚且浅薄,至今还未懂得这番话的含义,不过在富士山的那天,切实被震撼的是那种纯净的至美。
去往富士山的班车上,云雾像是富士山披着的披风被吹起来,披风扫过的路途皆是冰雪坦荡。旁边还有一座过山车,冬季玩客稀少,无奈时间不足,不得尝试。
当到了富士山下,日头在密不透风的树叶下不敢刺人的眼睛,孩童在相机下懵懂,一对老人相携走过红叶隧道,颤颤巍巍的枫叶每年都在这里迎来送往,铺满了人们走向富士山的道路,随着人流走过而战栗的枫叶年年走在朝圣的路上,被海岸线阻隔。长年不化晶莹剔透的积雪染白了水光天色,漫天飞红在冰雪飘摇中烈烈起舞,游人络绎不绝,可任谁都打搅不了山峰本身的洁白静谧。水聚在我脚下,山在隔岸的远方,那种被纯净色调所震慑的四海八荒,众神静默。
一叶扁舟恍然略过,那是小时候摇头晃脑背诵《临江仙》时脑海里浮现的光景: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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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
霓虹的街道不是景点,但是当我走在这里的街道上,会觉得自己置身于童话镇之中。纯净碧蓝的天色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我的眼球;干净的街道将行道树规整地放好;电线总是很长很长,延伸过去似乎是另一个故事的起点;街头会有艺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弹唱我没有见过的乐器······
这里的夜很长,长到我们可以在摩天轮上约一个六十年;这里的风很凉,凉得我不得不钻进一家又一家小酒馆靠别人的笑脸取暖;这里的孩子很可爱,秋冬季节也小裙子小短裤,在过马路的时候小步小步地跑着;这里的车辆很好看,右边驾驶的人常常带着一辆又一辆我没见过的颜色冲撞视觉······
没有了波澜壮阔,不去找风花雪月,我从一个街头走到另一个街头,川端康成说:“在阳光下悠闲地躺卧着,做着无边无际的梦,这是人间的幸福”。
我想起来在街头第一次找到房子,旅伴在拐角探出头来的招手;我想起在羁旅奔波回到民宿以后,外出觅食穿过一片黑暗的寂寥遇到便利店的狂喜;我想起来在京都酒馆,一个职员在深夜与老板谈笑时的放松;我想起来在等公交车时,遇见一群聚会散去的人群挥手道别······
我曾经做过一个一期一会的梦,那是人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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